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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辞镜的话音落，老宫人微微凹陷的眼睛里便泛起了一层薄雾：“伟大这个词不适合我，我也不配，如果我真是一个伟大的母亲，我当初就该不顾一切的将他带走，带离这个肮脏的地方。
如果我当初真这么做的话，或许他就不会因为没有娘亲的教导变成后来的样子，或许他也不会死了。
就算他不能当一个好皇帝，他至少可以当我的好儿子啊。”
两汉清泪从老宫人的眼角缓缓滑落，她的声音里带满了后悔与自责，每一个字都仿佛啼血一般，叫人动容。
苏辞镜想上前去安慰她，可一想起自己的身份，脚便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般，固定在了原地。
或许，所有人都有资格去安慰老宫人，但她没有。
因为她是这一切悲剧的执行人。
虽说她至今仍然觉得黎皇该死。
见老宫人哭得连肩膀都颤抖了起来，流琊就不由轻叹了口气上前：“要不我先扶您回去休息吧，后面的事情让我来跟他说。”
流琊说着，便想伸手去扶老宫人，老宫人却用手挡掉了他的手：“不必，我自己做的孽，就让我自己来说吧。”
流琊的眉头轻蹙了一下，心里明白老宫人如今的身体根本经不住这样过度的悲伤，可最终还是选择了尊重她，退到一旁。
知道苏辞镜还在等她把这个故事讲完，所以老宫人也只是稍稍的平复了一下心情，便又接了下去：“既然你答应了做流琊的徒弟，那有些事情也是迟早要知道的，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让我今日都跟你说个明白吧。
这件事情的起因其实还得从上一辈人说起，你应该知道流琊的师傅，无涯子吧？”
“听公子提起过几次。”苏辞镜轻声答道。
站在一旁的流琊则不由轻勾了勾唇角。
想不起来还真是跟他一样，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虽说让这小奴才当他的徒弟，不过是为了老宫人接受她而扯得慌，但真不得不说，她的确很有当他徒弟的潜质。
不，更确切的说，是当他夫人的潜质。
“无涯子乃是黎国第一神算，可他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厉害，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和我一样，才入师门，他是我的师兄。
我们那时候的年纪，甚至比你们现在的年纪还小。
而那时候师傅便算出，黎国百年必有亡国一劫。”老宫人将往事娓娓道来。
苏辞镜则快速想起了萧贤睿曾经跟她说过的那番话，原来……
黎国百年必有亡国一劫的预言是真的。
萧贤睿并没有说谎。
更让她感到震惊的是，眼前这名落魄到了极点的老宫人，竟然是无涯子的师妹，也就是流琊的师叔？
难怪流琊会对这名老宫人如此敬重，难怪这名老宫人可以在流琊面前摆出长辈的架势，难怪……
“原来是师叔祖。”苏辞镜朝老宫人拱了拱手，只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这来冷宫一趟，怎么辈分越来越小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老宫人摆了摆手：“我虽然也是正式拜师入门，但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也耐不住训练的刻苦和寂寞，所以我只坚持了几年，就离开师门，结婚生子，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
后来……是师兄找上我的。
那时候师兄已经深得师傅真传，并得以入宫为皇家占卜测卦。
按理说，这样的师兄应该可以锦衣玉食的过完一生，安安稳稳的享他的荣华富贵才是，可他心里却始终放不下师傅当年的那个预言。
师兄是个心怀国家与大义的人，他不忍心自己安稳，却看着国家一步一步走向灭亡，更不仁心看着黎国的百姓有一天将会失去家园，流离失所，成为亡国之奴。
所以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卦算，就是希望可以为此找到一线生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诚意感动了上天，上天竟然真的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一丝希望？难道黎国百年必有亡国一劫的预言可以破解？”苏辞镜忍不住问道。
“的确可以破解。”老宫人点了点头，这才又接了下去：“师兄算出，黎国百年之所以会有亡国一劫，不为别的，正是因为君主无道，官吏腐败。
所以，只要能为黎国换上一位明君，黎国亡国的命运必然会被扭转。
这也正是师兄来找我的原因。
那时候我刚生下孩子，尚未来得及取名，师兄便找上门来了。
他说他算出这个孩子将会成为扭转黎国命运的一个契机，所以说服我将这个孩子交给当时还是妃子的太后。
当时的太后并不知道扭转黎国命运的事情，但她无法生育，而且她无法生育的事情绝对不能被人知晓，否则的话，原本就不受宠的她，根本无法继续在后宫之中生存下去。
为了活命和争宠，当时的太后不得不假装怀孕，然后找来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
而师兄则替她办了这件事情。
他把我的孩子变成了太后的长子，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现在的皇上，成了太后的次子。
呵，现在想起来可真是又大胆又荒谬。
如果这个计划失败，或是有任何的闪失，别说是我了，就是师兄跟太后恐怕都难逃一死。
可我当时还很年轻，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想着我的孩子可以成为太子，甚至是未来的皇帝。
我只想着只要我一个决定就能改变这个孩子的命运，让他锦衣玉食，饱读诗书，成为人上之人。
我当时以为，只要给这个孩子最好的物质生活，他就能成为最好的人，那我后来才明白，孩子真正需要的不是丰富的物质，而是父母的爱和正确的教诲。
连我这个当母亲的人都不曾明白的道理，太后这个从未当过母亲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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