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拄着拐棍一颠一跛的朱良山，步子还是挺快的，心情也好多了。比一个多月前走这条路时的情况大不一样了，痢疾好了，拉肚子好了，右脚上的伤虽然昨天自己抓出了血，但只是抓破了点皮，里面的新肉?已经长出来了。最大的变化是在曹老板杂货店的半个月里，吃得好，睡得好，把身体养壮了，浑身有劲了。
朱良山看看自己的穿着，忍不住笑了。自己现在实实在在是一个讨饭的了，他想起了过去见过的讨饭的：在农村一瘸一拐挨家挨户求爷爷告奶奶的叫化子，在武汉街头破衣烂衫脏兮兮的乞丐，倒在阴暗的街道上大桥下衣不蔽体的要饭仔，蜷成一团靠在墙边雪地上的讨饭婆。今天，自己也要和他们一样，要去吃百家饭了。他没有感到悲伤，反而觉得有趣，有意思，就象从事一个新的工作一样。
早上离开老辛家时，老辛把他重新打扮一番。把在曹老板那儿穿的伙计服脱下来，换上原来的讨饭的破衣服。老辛说，你穿得太齐整了，人家一看就不像个讨饭的，像个混混子，就不待见你。你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到我这里，以后要到曹老板那里去的时候，再穿上。
老辛还给他削了个讨饭棍棍，既能打狗，又当拐棍。还给他一个有缺口的破瓷碗，让他夹在胳膊窝里。
老辛还到厨房的锅灶里摸了一手锅灰，抹在朱良山的脸上，用衣袖擦擦。老辛说：“这就行了。你太白了，哪儿像个讨食吃的。”
朱良山刚走几步，老辛又赶过来，说：“往前走，你看哪里土多，就躺到地下打几个滚，衣服上粘点灰土，再摸点口水鼻涕，才像个要饭的。”
朱良山哭笑不得，只有点头下来。
看到一片一片高高低低的苞谷地，朱良山马上就想起了张哑巴。张哑巴的脾气倔是倔点，可真是个大好人。上一次他儿子张小山带个国民党士兵到苞谷地搜查时，那个士兵开的那一枪，当时真把朱良山吓坏了。如果真把张哑巴打死了，他朱良山绝对要内疚一辈子的。
快到张哑巴看守的苞谷地了，朱良山把讨饭碗放到一推草丛里，拐着腿向那个草棚走去。
朱良山突然钻进草棚子里，张哑巴着实吓了一跳。看清是朱良山，猛地站起来，抓着朱良山的袖子摇来摇去，嘴里“哇哇”地叫着。
朱良山也很激动。毕竟在最困难的时候，在一个草棚子里生活了半个多月啊！朱良山比划着告诉张哑巴，他到高桥镇给人家帮工干活，很不习惯，又回到老辛家了。还告诉张哑巴，天天都想着他，他张哑巴是好人，边说边伸出大拇指。
张哑巴连连摇头，指着朱良山晃着大拇指。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朱良山告诉张哑巴，他要替老辛家到山里一趟，办点事，不能耽误。就站起来告辞。
张哑巴拉着他的手，送到苞谷地边。
朱良山摆摆手，走了。回头不见张哑巴时，才到草丛里取了破碗，夹起来，继续朝山里走去。
一条小河把山路截断了，水量不大，但流得很急，就有了哗哗的歌声。河水从山里跑出来，很清澈，很洁净，很新鲜。
朱良山蹲下来，捧了水往嘴里送。啊，真甜！他想洗洗脸，凉快凉快。但刚把水捧起来，忽地想起了什么，就把手分开，水又回到河沟里，欢唱起来。
把脸洗干净，洗得白白净净，就不是一个讨饭的了。朱良山站起来，四下望望，就看到了不远的山坡上有个院子，院子里有几间房。院子外有几棵树，院子后边是几片苞谷地，忽隐忽现在山包间，一直接到山上的树林。
来到跟前才看到，这家院子院墙一人来高，颠起脚尖，院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正坐在小木墩上纳鞋底。朱良山站了一会儿，没见别的人出来。才用手拍拍院门的门板，等那妇女抬起头，才大声喊道：
“大娘，我能进来吗？”
那妇女站了起来，朝前走了几步，指了指朱良山，“你是做甚的？”
“大娘，你看我是做甚的，讨饭的呗。”
那妇女又走了几步，来到院门口，上下打量朱良山，摇摇头，说道：“我看你娃结结实实的，不找个啥营生干干，讨甚饭哩？”
朱良山抬抬右脚叫那妇女看，“大娘，我这不是脚长疮了嘛，才讨饭哩。”
“你娃不像咱这里的，你是哪达人哩？”
“我是湖北的。大娘，能不能让我进去说话？”
朱良山跟着那妇女进到院子，坐在那妇女踢过来的一个木墩子上，叫了声，“大娘，实话说给你吧，我是在老家被国民党军队抓?缸コ隼吹模???潜匙拥??袅甘场＝派铣ち烁龃蟠??刹怀闪耍??蔷桶盐腋铣隼戳耍?环智?穆贩岩膊桓?Ｃ话旆ㄑ酱竽铮?也诺酱μ址埂！
“啊？你——”那妇女低下头，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朱良山愣住了，连忙站起来，不知所措，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大娘？”
那妇女越哭越伤心，哭得接不上气来。
朱良山站了起来，又叫了声“大娘”，见那妇女没有停的意思，以为这是人家赶他走的意思，便转身向院门走去。
朱良山刚要跨出院门，听到背后喊了一声：
“回来！走甚哩？”
朱良山回头，见那妇女招手叫他回去，就又走了回去，慢腾腾坐在木墩子上。
那妇女从墙上的木撅子里取块白布，擦擦脸，说道：“你娃刚才这一说，让我想到了我娃树根。三年前，我娃树根到高桥镇卖苞谷，被狗日的国民党兵抓了?福?钡较衷谝坏阈判哦济挥校?懒ɑ盍ㄒ膊恢?腊。?蚕挛艺飧龉涯福?蚕滤??挪坏揭辉碌南备咀樱?喟。?业拿?婵喟。?咸煲? ??彼底庞挚奁鹄础
“娘，你哭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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