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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下的非机动车道树影斑驳，自行车灵动地穿行着。
江北驱车一路不缓不急地跟着，好在晚上这个时间段车辆少。
看着前方右边穿行在树影下的自行车，江北突然感慨。
白驹过隙，少爷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惬意，轻松了。
连他，都因为长时间行走在黑暗里，早已忘记了白日里的生活状态。
大哥说，一个人这样的日子待久了，很容易忘记原来的自己。
他曾问过大哥，少爷原来是什么样的？
大哥说，他也不知道，因为他们两兄弟是在十年前跟在少爷身边的。
当时的少爷给他们的第一印象就是冷酷无情。
他们不知道少爷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变得杀人如麻。
可一个人若不是有过那样的经历岂会做到开枪杀人拔刀宰人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那些年他们跟着少爷南征北战，明面上建造着商业帝国，私下里什么都干。
南自滇南南三角，西至滇西界，北面边境线，东到沿海区域，构建起来这样的地下王国花了快二十年的时间。
那些年他一路披荆斩棘，走向权力的顶端。
然而那些年，他脸上何曾有过这样的笑容？
江北想，榕城真是少爷的福地！
“你怎么走这条路？”顾娆单手扶在郁商承的腰间。
耳边是徐徐吹过的凉风。
夏日里夜这般的清凉，比坐在车里吹空调更舒服。
发现这条路有些熟悉，顾娆四处看看，跟记忆里的街道有了些不同，但大致方向和轮廓还在。
尤其是，再转个弯，应该就到她曾经就读过的榕城一中中学了。
这些年城市街道时隔一段时间就有变化，道路扩宽，街道两旁的旧楼房也换成了新建的楼盘。
日新月异。
如果不是顾娆记忆好，她恐怕也不认得了。
顾娆惊讶。
郁商承居然朝这个方向骑。
自行车车轮发出有节律的声响。
“喜欢吗？”郁商承不答反问。
顾娆愣了一下。
“抱住我！
郁商承提醒，前面就有个小斜坡。
顾娆也记得前方有个小斜坡，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郁商承一只手反手过来拽住她拽着他衬衣的手往前拉。
顾娆的脸朝他结实的后背撞上去，手抱住了他的腰。
自行车沿着斜坡一路朝下，风掠起。
顾娆靠在他的后背上，听着他的低笑声，心情变得微妙，唇角溢出的笑容也掩饰不住。
前方，榕城一中校门口大灯亮起，喧哗的人声从里面朝外面涌出。
“唉，郁商承，你先停下来，是不是下晚自习了？”
顾娆听到前方的动静探头望过去。
只见学校电闸门缓缓开启，憧憧人影伴随着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席卷而来。
一大群穿着校服的中学生涌出校门。
郁商承靠边停下，顾娆从后座跳下来，前面便驶过来几个骑着单车有说有笑的学生。
郁商承伸手把顾娆拉了过来，一辆自行车一阵风似得从她面前掠过，顾娆没好气地笑笑。
“这些孩子……”
也太不注意安全了！
然而这个年纪的他们每天在学校一待就是十几个小时，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一到放学皮了些也能理解的。
“是不是感觉跟他们走在一起心态都年轻了许多？”
顾娆的一只手被郁商承拉着，语气有些兴奋。
这里是有着她美好记忆的地方，心情也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郁商承单手推着单车，一只手拉过顾娆，行走在学生人群里，闻言突然笑了笑，“我们又不老！”
说着还捏了一下顾娆软绵绵的手心。
顾娆刚想怼他一句，就听见身后“砰”一声，郁商承停下脚步，自行车后面被撞了。
一声稚气的声音急切地响起，“对不起啊叔叔！”
顾娆惊讶一转身，就见一个小姑娘推着单车气喘吁吁地站在后面。
郁商承和顾娆又不赶时间，所以走路慢，悠哉悠哉的，不像这些孩子们一放学赶着回家。
而这姑娘骑车不小心撞了车，急忙下车站定住，道歉的同时脸上满是不安。
一声“叔叔”让顾娆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某人刚才还在说不老，下一秒就被人打脸。
郁商承眉头蹙起，目光扫着这个闯祸的小丫头，他才三十岁，就被一个超过一米六的小丫头喊叔叔了？
他有这么老？
一定是光线问题！
顾娆倒不是担心郁商承为难人家小姑娘，只是看小姑娘一脸忐忑不安有些不忍，便轻声。
“没事的，没关系，你快回家吧！”
小姑娘不安，“真的没事吗？”
顾娆保证，“没事！”
小姑娘面色一喜，又战战兢兢地朝郁商承看了一眼，有些怕怕的，得到顾娆的眼神允许后推着车一溜烟跑了。
“谢谢姐姐！”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姐姐？
郁商承一张脸嘴角直抽。
叫他叔叔，叫她姐姐？
这熊孩子……
顾娆捂住了肚子憋住了笑，生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
只是看到郁大BOSS那张郁郁的脸时，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破了工。
郁商承伸手要抓她，顾娆撒腿就跑。
“你给我过来！”
郁商承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就去追顾娆。
这丫头也是存心要气她是吧！
顾娆跑得速度没郁商承快，没一会就被逮住，圈住了腰身抱住，“还跑不跑？”
顾娆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从身边走过，看到两人搂抱着都朝他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她忙拍拍郁商承的手，低声，“注意下形象！”
郁商承揽紧她，眯眼，“行，说句顺耳的！”
顾娆：“……”天啊，这男人……
顾娆怕被孩子们围观，赶紧投降，“好好好，你很小，行了吧？”
怕他再纠缠下去，顾娆转移开话题，“你看到那个公交车车站了吗？”
顾娆说着指向了不远处马路对面的那个公交车站，车刚走了一辆，还剩下几个学生在等车。
“我以前就经常在那边坐车！”
顾娆话音刚落，郁商承便拉着她的手朝马路斑马线走去。
“唉，自行车……”
顾娆转过头去看丢在后面的自行车，车不要了啊？
郁商承拉着她大步走过马路，走到了那个公交车站。
郁商承单手插在西装裤袋里，一只手拉着顾娆的手，十指相扣。
两人站在站牌前引得几个学生频频观望。
顾娆是恨不得把郁商承缩小了丢进自己的手拎包里，这样就不会被人认出来，不然明天要是上了报，他们的关系就真的是藏不住了。
而郁商承却一点也不在意。
“阿饶，你在这里有很多美好的过往吗？”
顾娆的手心被他的手指捏了捏，看向不远处的校门，语气里带着追忆，“嗯，初中三年，高中三年！”
整整六年时间。
“那今天晚上呢？”
郁商承的话让顾娆愣了一下，手指被他的手指缠紧，在等待她回答的同时，郁商承低头看着她。
浓郁深邃的眸锁定着她的目光。
他是在问，今天晚上他跟她这样的经历算不算很美好。
顾娆突然有些感动，点头，“当然！”
郁商承的唇勾起了笑纹。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哎呀下雨了呀！”
有冰冰凉凉的雨滴从天而降，顾娆脸上都滴了好几滴！
抬脸望天，路灯光晕下，半空中果然有雨滴唰唰落下，越来越密集。
郁商承抬手替顾娆遮住头顶，并拉着她站在了车站的遮雨处。
车站的遮挡处设计的面积不大，雨下大了也没地方躲。
顾娆背靠着车站广告牌，拽了一下郁商承的衣角，“要不，我们上车吧？”
郁商承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闪着车灯的商务车。
江北正坐在车里跟大哥通话。
江南得知郁商承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有些不放心，得知郁商承现在正和顾娆手拉手站在公交车车站边等公交车。
江南倒抽一口凉气。
大晚上的，郁少也真是……
又得知郁商承骑了一路的自行车。
江南：“……”
眼看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都能刮出一层水来，江北等来等去也没等到郁商承的传唤。
情人之间的浪漫是他们这些单身狗不懂的！
……
“真不上车呀？”顾娆问。
抬脸就见郁商承抬着手臂替她遮住头部位置。
顾娆抬脸时视线落在了他光洁的下巴处，隐隐看到有雨水珠子划在脸颊上。
她伸手用手指去擦，郁商承低头，两人视线撞在了一起。
其实她也不想上车，难得有这种心情夜晚来到这么一个熟悉的地方，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背靠着公交车广告牌，时不时地望着公交车开的方向。
等待，等待着车来，也等待着未来的自己！
只是曾经的顾娆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跟另外一个男人来到这里。
指尖的水珠子被体温蕴干了，顾娆看着他的眼，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突然笑着。
“你有没有听说过，最美不是下雨天，而是跟你一起躲过的屋檐？”
郁商承抬眼看着头顶只能遮得住脑袋的‘屋檐’，伸出手在她脸上抹了一下。
眼瞳深邃着凝着她，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得了口，被笑容替代而过。
“你喜欢就好！”
顾娆原本暖软的心脏却因为他的眼神突然怔住。
是不是每一个恋爱的女人心里都是敏感的？
对方的一个举动，一句话，一个眼神，心里都要揣测好几遍，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感觉就会觉得患得患失？
顾娆刚才分明是感应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
那眼神，就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从里面找到另外一个人一样。
这种感觉，很不好！
但是她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很疑惑，很迷茫，还有，隐隐蹿起的不安感！
两人手拉手站在站台边，听着雨声，一时间静默无语。
“车来了！”
39路公交车缓缓靠边，郁商承拉着顾娆就上车。
顾娆回过了神，垂眸掩下了眼睛里的迷茫和疑惑。
听着一阵阵打卡的声音，郁商承一上车，摸着空空荡荡的西装裤袋，蹙眉。
他好像没有要随身带钱的习惯！
顾娆见状默默地从手拎袋里取了钱包，找到四个钢?丢了进去。
车里人不少，早已没有了座位。
郁商承人高马大，护着顾娆站在了一处，周边都是人，可顾娆却被他护得很好。
狭窄的空间里，她被他护在怀里，偶尔公交车急刹车，她便靠在了他的身上。
跟记忆里装满了沙丁鱼罐头的公交车因为有了郁商承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她伸手，轻轻环住了郁商承的腰，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上。
就让这份感动再久一些吧，就算心里有不安，有疑惑，有迷茫，哪有怎样？
郁商承低头看着依赖在他身上的小女人，腰被她紧紧抱住，身体相贴，暖软的。
他揽住她的手臂更紧了！
……
回到锦荣园已经快十一点。
两人身上淋了雨又体热烘干，秦嫂一听顾娆淋了雨，心疼极了。
赶紧上楼放水催促着她去洗个澡。
顾娆泡在浴缸里，回想着今天晚上的一幕幕画面。
他陪着她骑自行车，陪着他去了学校，陪着他挤公交车……
陪着他做了很多很多她以前做过的事情。
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他在努力地参与她的生活，了解她的过去……
浴缸里的水慢慢凉了，而顾娆却浑浑噩噩地没有了知觉。
等郁商承敲门进来时，见顾娆躺在浴缸里一动不动，脸颊绯红。
一摸额头，滚烫！
顾娆淋了雨，发热了！
郁商承将人从浴缸里抱出来，裹了浴巾大步进了卧室，联通了内线电话。
几分钟后秦嫂拎着医药箱跑上楼，“先生，要不要通知谢少？”
郁商承替顾娆贴上了退烧贴，沉声，“先观察一下情况！”
又让秦嫂找来了干毛巾，他坐在床边用毛巾一点点地替顾娆把湿发擦干。
顾娆发烧了，郁商承先用的物理退烧，半个小时后烧退不下来才联系了谢南浔。
通过谢南浔的电话指导，他配置了药水替顾娆静脉注射点滴。
顾娆浑浑噩噩地睡着，迷迷糊糊中有人摸她的额头，她睁开眼看了一眼，伸手就抓住了那只手。
说了句什么便又睡了过去。
郁商承被抓住了手，她拽得紧，他手背都隐隐作痛。
“郁商承，你爱我吗？你是因为爱，还是因为要对我负责？”
她烧成这样却抓着他的手问了这句话。
郁商承哭笑不得。
抚着昏睡过去的她的额头，“我若是不爱你，又怎么会找遍全世界地找你？”
“我今晚上带你去那些地方，只为弥补你过去岁月里没有我的时光！”
他说着拉着她的手贴着脸颊。
“阿饶，你的过去我参与不了，但你的未来有我就好！”
……
酒店，房间里的大床发出了一阵激烈的动静声。
声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平静了下来。
陆颖从大床上坐起来，身无寸缕地直接下了地。
身后男人舒服地哼了哼。
“要不要再来一次？”
陆颖捡起地上的衣服就朝对方砸了过去，冷声，“别得寸进尺！”
那男人的头被扔过去的衣服盖住了脸，他伸手扯过放在鼻尖深吸了一口，色眯眯地再次出声。
“你刚才也不是爽了吗？”
陆颖转身去了洗手间，把身体里的脏东西冲洗掉。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眼睛里恨意更浓，下手的力道也加重了些，恨不得刷掉身上的一层皮。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不能结束。
就如这个男人！
就如她对顾娆的恨意！
陆颖收拾好出来，看着躺在床上抽烟的男人，抬手甩出一张照片。
“给我收拾这个女人，我要她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
顾娆第二天醒来脑子昏沉，得知自己昨天晚上发烧郁商承守了一晚上，早餐时她忧心地看着他。
“你今天还要去公司吗？要不要休息一天？”
郁商承朝客厅那边等候着的江南江北看了一眼，“今天怕是不行！”
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倒是你，今天有特别的工作要交代给你！”
郁商承走之前就替顾娆安排了今天的工作。
今天的工作是，在家帮他整理文件。
顾娆无语！
等郁商承离开，她站在花园里目送着郁商承车辆的离开，一时间觉得自己的人生清闲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这可不是好现象啊！
……
商务车内，江北语气凝重。
“少爷，是我大意了！”
滇南传来消息，之前逮住的那个杀手，跑了！
他们今天凌晨接到的消息，已经开始发动人在滇南搜寻。
八个小时过去了，搜寻的范围越来越大，想要找到对方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
郁商承弹着指尖烟灰，看向车窗外的眸光变得深谙莫测。
“对方是早有准备，怨不得你！”
他才刚将江北从滇南调走，人就跑了！
“那少爷，我们……”江北懊恼不已，终究是他的人失职了。
“去查一下帝都的人吧！”郁商承幽幽道。
江北和江南对视一眼。
确实，一个连手脚经脉都被挑断的人怎么可能跑得了他们在滇南的势力范围，除非有人帮忙。
而这个帮手……
如果是牵扯到了帝都的某些人，范围就广了！
……
帝都，郁家庄园。
欧式的建筑物群有着古老而神秘的格调，偌大的庄园内无处不显贵族般低调的奢华。
加长版的豪车绕过主楼前的环形喷泉停在了大门口，车一停下，候在门口的女佣人齐齐躬身。
“夫人！”
从车里下来的中年女人保养极好，浑身散发着贵妇气质，犀利的眸里透着上位者的强势。
郁夫人走了几步，到了门口听到了钢琴声，她停下来，抬脸顺着大厅里的旋转楼梯朝上看了一眼。
“是大小姐在弹琴？”
“是的夫人，大小姐今天又弹了一个下午！”
郁夫人闻言微微蹙眉，“她从榕城回来就一直这样？”
女佣点了点头，郁夫人眉色一沉，抬步走向旋转楼梯，“你们都在下面等着！”
三楼舞蹈室，郁夫人推门进入，琴声还在继续，坐在白色钢琴边的郁栩忘我般地跃动着手指，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人。
一曲终了，郁夫人眯眼，“最后五分钟你弹错了六个音，郁栩，你根本就无心弹琴！”
被郁夫人的话一语点醒，郁栩脸色微微一白，起身，“妈……”
郁夫人走了过来，眼色冷沉，“告诉我，你在榕城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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