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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江下游段,几辆车排成一排,在堤坝上停驻。
这么大的风雨撑伞完全没用,下车的人统一穿着雨衣,纷纷前往堤坝一处。
在那边,还有数十个同样穿着雨衣的人们冒雨从水里往上拉着什么东西。
多盏照明灯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照射不了多远的地方。
其中一辆车内,车窗紧闭,车上的人语气幽沉,“二哥,你信?”
旁边坐着的郁商承目光幽幽地看向了车窗外,大雨倾盆,雨水在车窗上滚滚倾下,他凝思片刻。
“他从W国回来的消息都是封锁了的,途径榕江,下午又有消息称翻了一首船,死了些人!”
唐时域眼眸染黑,蹙起,“消息是从你手下的人传来的,我本不该质疑,只是觉得事情蹊跷。”
“我设置在榕江下游段的铁丝网也就捞到了几具尸体。”还是他之前为了捞陆少浅而设置的铁丝网。
唐时域的言外之意是当天都没有捞到,这都过了两天了,如今又是涨水期,想要捞到恐怕更加难了。
郁商承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递给唐时域,“认识这枚扳指吗?”
唐时域接过去看了一眼,神色凝重,“认识!只是……”
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人在榕江沿岸找到的!”他说着把玩着这枚祖母绿的玉扳指,眼神里闪过一丝忧虑。
“投鼠忌器?”
唐时域蹙眉,这枚象征着商家继承者的玉扳指是货真价实的,但是它却神奇地落在了榕江边。
这枚戒指跟商言手里的不同,结合接到的消息……
这个想法一出,唐时域急忙摇头,自我否定,“如果是他出行,人不可能只带这么些!”
郁商承也点了头,“对!”
“可是以他低调的性子,且这次出行是为了私事,带的人少也能说得过去!”
唐时域怔住,“所以……”
郁商承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唐时域一听脸色微微一变,“二哥,不行!”
上一次在滇南就因为这样差点没了命。
郁商承落在他肩膀上的手却重了几分,“想想你唐家!”
在唐时域站在他这边时就决定了唐家将跟帝都的商家为敌。
唐时域还想说什么,车外已经有人敲了车门,还隐约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
“捞到了!”
郁商承推开了车门,“记住我说过的话!”
“二哥!”
车外的人已经撑开了大伞,郁商承的身影消失在大雨中。
唐时域看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手指几次要推开车门下车最终都按捺忍住了。
“唐少,我们不去帮忙吗?”
那边应该是捞到什么东西了。
唐时域的手却紧紧扣在车门锁上,沉冷出声,“倒车,离开这里!”
唐家司机一听愣住,倒车?离开这里?
他们不是来帮忙的吗?
“没听到吗?”
唐时域突然发了怒,司机赶紧发动了车,转动方向盘朝来的方向离开。
车处在堤坝中端,离开时,其余几辆唐家的车也跟在了后面。
唐时域转过身看向了身后,在车队即将抵达岸边离开时又急忙下令,“把车停在岸边,等着!”
等着?
司机不解,却也不敢多问,总觉得大少好像心绪不宁似得。
榕江下游堤坝高数十丈,几年前的一场地震,榕江改道,不在汛期的正常水位都高于榕城。
奈何榕江水量太大,分洪河道没有几年开凿不出来,榕城政府只好一边凿挖新河道一边在榕城上游和下游同时建起了堤坝。
榕城人最怕的就是夏季,尤其是汛期!
好在堤坝结实,这几年都平安无事。
雨还在下,郁商承接过了下属递过来的大伞,“我自己来!”
“郁少,打捞起来的尸体就在那边!”
郁商承快步走了过去,捞起来的尸体被摆放成了一排,有五具。
衣服均为白衬衣黑色西装衣裤。
“检查过了,有三具尸体腰间搜到了枪支!”
如果光从枪支的配备和搜出来的一些贴身物件,想要确认这些人的身份并不难。
只是……
劳师动众到大晚上就捞出这么几具尸体?
“看样子是船在准备靠岸之前被风浪掀翻了!”
“船骸找到了吗?”
下属摇头,这鬼天气,怎么找?
“消息称,船是在峡口的位置被风浪掀翻,峡口距离这里有百里路……”
若是整艘船都翻了,这样的天气,船上的人怕是不能幸免了。
郁商承低头看了一眼从水里捞出来的尸体,他的视线落在了刚才触摸过的尸体腹部位置,那里,有鼓鼓的一团,不同于被江水灌满内腹的膨胀,他摸到了一处硬的地方,唇角冷冽一勾,看向了身侧的人。
“尸体里藏炸弹这种事情,他还真做得出来!”
……
岸边,唐时域心都绷得紧紧的,他联系了谢南浔,电话打通了。
谢南浔在电话那边连“喂”了好几声都没听到他回答,急了,“唐时域,你哑巴了啊?”
唐时域心头一阵乱糟糟的,若是在平日里谢南浔敢这么吼他拖出去打死,偏偏今天晚上……
“你家直升机现在能不能出来?”
谢南浔“啊”了一声,“我靠,你家直升机在这样的天气敢出来飞啊?”
这么大的风,这么大的雨!
唐时域深吸了一口气,不等谢南浔询问出了什么事情,便又开口,“那你家的救护车现在能出来吗?”
谢南浔:“……”
“别他妈跟我救护车都不能出来!”
谢南浔被唐时域突然吼给吼懵了,“到底,怎么了?”
“你别管,你……”
唐时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爆炸声给震得整个车身都震动了起来,入眼的是堤坝上的一团火光,炸裂开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他浑身一寒,几乎想都没想推开车门就跳下了车。
他的手机落在了车内,手机那边的谢南浔在震惊之余大喊。
“唐时域,你踏马那边怎么会有爆炸声?你跟我说清楚,你在什么地方……喂,喂……”
……
榕城医院,值班室里里传来了谢南浔的扯破了嗓子的吼叫声,震得值班护士站那边的人表情均是一呆。
怎么回事?
谢主任情绪失控了?
还是又有哪儿受伤的人送过来需要他出手了?
榕城今天天气糟糕,大风大雨引发的交通事故和意外受伤的患者太多,急诊室那边都快忙疯了,有两台手术正等着谢南浔亲自操刀。
谢南浔从办公室里蹿出来,脚步如飞,脸色是惨白的。
他的助理追了一路,“老大,老大,你该进手术室了,你……”
“滚……”谢南浔已经大步蹿进了电梯,助理追过去被关在了门外,险些被电梯门夹了鼻子。
助理:“……”
宝宝心里苦,这位爷的脾气就跟这榕城夏季的天气,说变就变啊!
一刻钟后,白着一张脸的谢南浔开走了医院的一辆救护车,直奔榕江下游的方向。
……
“轰隆……”
一声雷鸣,顾娆迷糊中被惊醒,她本来睡着就不沉,今晚上的她对声音异常敏感。
睁眼发现身边的床位还空着,手机还保持着她醒着时握在手里的姿势,她翻开来看了一眼。
依然没有未接电话。
她起身,差点压着身边毛茸茸的小球球,她将睡得流口水的小家伙抱起来,走到落地窗边,看着夜色里被狂风吹得凌乱飞舞的树枝,隐约还听到一阵咔擦咔擦的声音。
有树被风刮倒了。
她站在窗边,眼底满是忧郁。
“砰砰砰!”卧室的门被敲响,顾娆被这声音一惊,忧郁的眼睛里绽放出来一抹亮光,她转身快步冲向门口那边,开门。
“阿饶……”门口站着的是抱着个枕头的庄亦暖,在过道的白光下瑟瑟发抖,“我,我有点怕打雷!”
顾娆怔了怔,眼睛里的亮光瞬间暗了下去。
庄亦暖缩着肩膀,“我刚才下楼问了黎嫂的,她说,郁商承还没有回来!”
所以她才敢来敲门的,不然,她可不敢!
原本是想下楼跟黎嫂挤一晚上,既然郁商承有事出去了没回来,她想了想,还是跟顾娆挤一起比较好。
顾娆腾出一只手拉过她怀里的枕头,“进来吧!”
庄亦暖跟着进屋,把枕头放沙发上,“我睡沙发!”
有个人说话她也没那么害怕了。
庄亦暖说着往沙发上一躺,看顾娆坐在床上,“你没睡着吗?”
“没有!刚才睡了半个小时,被雷打醒了!”顾娆说着把狗放回地毯,拿了小毛巾替它盖上。
庄亦暖看顾娆心事重重,“你好像在担心?”
顾娆也没有掩饰,“嗯!他没接我电话,我刚才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她说着摁了摁胸口,似乎这样她才能平静一些。
庄亦暖见她忧思,轻声劝说,“阿饶,梦都是相反的!”
顾娆头有些疼,伸手摁了摁,“我也希望……”
一阵手机铃声乍响,顾娆以为是自己的,看向手机那边,结果却是庄亦暖的手机响了。
是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
庄亦暖刚才在客房被雷吓得睡不着,躲在床上刷微信,这不,还没有来得及关。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原本打算潦草地一扫而过,视线却停顿了,半响,嘴巴张大,吃惊道。
“榕城堤坝决堤了!”
顾娆也怔住,走过来看着庄亦暖手机上的信息,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榕城大坝建起来有五年了,第二年那么大的洪水都没有决堤!”顾娆翻出信息仔细看。
榕江堤坝一决堤,下游该有多少人要受难?简直是不敢想!
“不是豆腐渣工程,你看,说是大坝一端发生了爆炸!”庄亦暖说着心尖都在抖,虽然她们所处的位置在上游,那堤坝决堤了对她们没有多大影响,可一想到下游很有可能便会浮尸遍野,就忍不住寒颤起来。
大半夜地决堤,下游的人哪里来得及撤退?
“爆炸?”顾娆却将重点落在了爆炸两个字眼上,心里蹿起了不安。
莫名的,看到这两个字,心里慌得厉害!
控制不住!
连球球呜呜呜地滚到她脚边牙齿咬着她的裤腿扯了几下,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阿饶,你在考虑下游地区的陆氏分公司吗?”
陆氏在榕江下游确实有两家分公司,而且,还有两个承包在建的工程。
顾娆稳了稳心神,就听见庄亦暖吃惊,“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顾娆搁下手机,快步走到洗手间里,她心慌得厉害,抬头一看,脸色竟变得惨白!
……
凌晨三点,风雨依旧。
谢南浔的车队抵达目的地,他从车里蹿出来,身后是谢家的保镖一路追着。
“谢少,您等一等,下着雨呐……”
谢南浔冲出车见到一个人就拉拽着大喊,“看到唐时域没有?看到唐家的人没有?”
一路拉了好几个人才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谢少!”
眨眼一看,谢南浔差点没认出对方是谁来。
“江南?”他怎么也在这里。
江南浑身湿透,身上还沾着泥泞的气息,在谢南浔看来,他惨白着一张脸满是焦躁和不安,有着濒临崩溃之感。
“怎么回事?你在这里,那么,二哥呢?”江南在这里,唐时域也在,那么,二哥是不是也在?
谢南浔已经得不到答案了,江南就这样直挺挺地在他的面前倒了下去。
谢南浔这才觉察到,原来空气里还有血腥气在弥漫着。
他叫人火速地将江南送上了救护车,循着有人指向的方向奔了过去,见到还站在一辆车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唐时域,一把伸手过去拽住了唐时域的衣领。
“怎么回事?”
雨太大,他的声音是用吼的。
唐时域像是被惊了一般,浑身雨水湿透,一张脸也像是在雨水里浸泡了一般的苍白,被谢南浔摇晃了两下一下子就急红了眼,一把推开了谢南浔。
“我踏马怎么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南浔原本是懵的,可是在看到受伤了的江南,又在大雨里看到了不少原本是属于郁商承的那些手下,再结合唐时域现在的表现,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抬脸表情仓惶地就朝四周搜寻。
“二哥呢,二哥人呢?”
他想起了唐时域之前给他打的那通电话,问他能不能调直升机过来,他当时不明白,好端端的调什么直升机?
更何况这样的天气直升机也不适合起飞。
当时唐时域的语气就有点让他觉得奇怪,像是很着急,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又或是能预感到会发生什么,所以才在慌乱中想找办法补救。
然后他就隔着电话听到了这边的爆炸声。
榕江下游的堤坝决堤了!
别说他们,今天晚上所有的榕城人都怕是睡不着了!
谢南浔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急得要崩溃,见唐时域要走,拽着不让。
“你跟我说清楚!”
唐时域也急,“你在这里守着,我要赶去下游,希望还来得及!”
他说着拽过一个唐家保镖,“有什么想知道的,你问他,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
谢南浔:“……”
眼看着唐时域上了唐家的一架直升机,大雨中强行起飞远去,顿时对着半空大叫。
“唐时域,你TM找死啊!”
“我CAO!”谢南浔指着那直升机大骂,骂完后突然眼睛涩了起来,赶紧伸手擦了擦,一把拽过那个唐家保镖。
“给我说清楚!”
……
榕江下游,三架直升机在如此恶劣的天气环境下盘旋在距离江面十余米的位置。
光束灯在江面扫动,陆续又有几架直升机飞过来,强劲的照明灯照亮了下方的洪流。
机舱里,唐时域的声音冷冽响起,“太高了!”
机舱驾驶员心惊胆战,“爷,下面洪水水位在涨!”
风又大,飞机再降下去会有危险。
唐时域却没有犹豫,“叫你降你就降!”
驾驶员:“……”
……
“尸体里有炸弹!”
谢南浔目瞪口呆,虽然他听的更惊悚的事情远不止这个。
人体炸弹在其他国家恐怖组织里用的太多了,但是他却没想到有人会把这样的方法用在对付郁商承的身上。
“当时我们捞起来的五具尸体里,都有!”
唐家保镖灰头土脸,是在岸边的泥浆里摔了一跤滚了几滚,眼睛鼻子都有点分不清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庆幸啊,比起在堤坝上靠近那几具尸体旁边的人们,他们实在是太幸运了啊!
谢南浔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来的吗?”
二哥那么谨慎的一个人。
“是接到一个消息,一艘船在榕江地界峡口处翻了,上面的人对郁少,好像很重要!”
很重要?
谢南浔屏住了呼吸,隐约猜到了这个对二哥很重要的人到底是谁了。
在这个世界上有三个人是现如今二哥最在意的。
顾娆,帝都的商家还有两个!
“只是,对方的行踪一向隐秘,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问题就在这里!他接到了消息,可是现在看来,这是一个圈套!”
是啊,谢南浔身体晃了晃,“不是圈套捞起来的尸体里怎么会有炸弹?”
对方是算准了他接到消息会去,且是将这次台风大风暴的天气用得太精准了。
天时,地利,心机……
TM的!
“堤坝被炸了一个缺口,其他地方还好,只是缺口这个地方恐怕……”
堵吗?
现在是来不及的。
事后肯定还要追究原因!
唐家有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唐时域还动用了直升机,到时候,恐怕唐家脱不了干系了。
谢南浔心乱如麻,转身看着不远处从缺口处奔腾而下的洪流,一张脸惨白无色。
“给我找,倾尽谢家之力!”
二哥命硬,曾经有人替他算过,他是帝王星,这种说法放在古代那就是当皇帝的命,放在现在那就是万人之上的命格。
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死掉?
……
一整晚,郁商承的手机都打不通。
翌日一早,顾娆眼睛痛得撑开都有些难。
黎嫂看她红着眼心疼不已,碎碎念着“太太啊,你这个时候要养啊,不然以后你眼睛会疼的啊!”
顾娆浑不在意,其实是根本听不进旁人说什么,只是机械地用勺子舀着面前的粥往嘴里送。
庄亦暖看她这副模样心里着急,想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饶……”
顾娆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抬眸,“我很不安!”
庄亦暖,“不会的,他可能是手机没电了,或是在忙什么,等忙完了自己就回来了!”
顾娆现在的表现太不正常了。
难道是因为在家里待久了,整个心理重心都在郁商承身上,一联系不上他就乱了心神?
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我联系了唐时域,联系了谢南浔,都联系不上!”
不仅如此,她还打了江南和江北的手机号码,也没有回应。
这种不安折磨了她一个晚上!
庄亦暖本来想说什么,别墅花园里就传来一阵汽车鸣笛声。
顾娆手里的勺子一丢,人便朝门那边跑了过去,身后是黎嫂紧张的呼喊。
“太太,小心叻!”
顾娆打开了门,看到停下来的车并非郁商承的车,脚步微微一僵。
等看到从车里下来的谢南浔时,顾不上外面还在下着雨,快步走了过去。
“他呢?”
她朝花园外张望,以为对方会给她一个惊喜。
跟着跑出来的庄亦暖注意到了谢南浔的脸色微白,神情颓废,只不过顾娆只关注着郁商承,哪里留意到面前人的在听到她的问话时脸色的变异。
庄亦暖心脏突然绷了一下,不会吧?
“嫂子……”谢南浔难得会这么唤顾娆一声“嫂子”,不是他不懂得尊重,是因为他觉得把顾娆叫嫂子喊老了。
但是一旦到了正规场合,他和唐时域都会中规中矩地唤她一声“嫂子”的。
只是今天,这一声,好沉重!
顾娆这才留意到谢南浔一身很脏,泥水,血污……
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在对视上谢南浔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时,咬了咬唇,抖着声音。
“你等一等!”
她说着转过身伸手摁住心口,一阵深呼吸,眼眶却突然红了。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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