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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她顿了顿,才删去原先备好说辞里的“会”字,改问:“你去吗?”
巧妙的是,欧阳婧涟用一句话就将焉济宸和焉家的关系联结得亲密,焉家毕竟门庭不小,对外该展示的是其乐融融,无论内里有多分崩离析。
焉济宸有违她想地笑了,冷然的回对言辞无形便掺带上锋利锐刃,他拒绝得干脆:“我的行程要和你说?”
欧阳婧涟早就猜中结尾,却也在这一刻哑然失语。
她虽是中立态度,但也对焉济宸这么多年来对焉家长辈的敌意无从所知,他的内心,仿佛对任何人都不曾付诸。
无论对外人,还是对家人,都是一如既往无法变动的冷漠。
焉济宸并没那个心思和她浪费时间周旋。
他环视过全场,目光精准锁定纯黑长款收腰礼裙,踩着高跟鞋走进会场的继蕴集团手获实权的领头人,徐毓敏。
单凭时誉,孚江项目或许铤而走险,但若是融合上继蕴的综合实力,孚江项目的稳赢必定前路无阻。
焉济宸先前调查过,徐毓敏能在近年内叱咤商场,背后除了继蕴集团前身的蕴倾集团压底,更多的是她家在继蕴集团最大股东的背景。
一个女强人,本该强强联手,选择利益化最大的婚姻。徐毓敏当年却打破了常规思想的束缚,找了个一穷二白,专攻术业的对象。
调查资料在焉济宸手上,他清楚徐毓敏商业能力不低,但在教育圈里底子不足。
她丈夫现在虽在聿清大学做研博导师,业内所闻能力不错,但败就败在教育圈里的关系背景不够硬,升职频频受阻。
多次被压受气后,聿清大学这一研博导师,刘仲廷,自然成了小圈子里暗笑的一大舆论点。
焉济宸没再和欧阳婧涟多聊,起身就朝徐毓敏走去。
来者有意,听者无心,似乎成了酒会场上司空见惯的场面。
徐毓敏全程都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和她先前记者发布会上澄清产品检测不合格的低微态度尽然背道而驰。
焉济宸是想借徐毓敏助力,却也不代表可以不带为先条件地任由她为所欲为。
就在徐毓敏开口继续提条件时,焉济宸面不改色地把香槟杯放在台前,似笑非笑说:“徐总,难道不考虑互利共赢?”
这话指向性够强,无需焉济宸多说,徐毓敏就了然悉知他话外的意思,继蕴不会需要时誉帮衬,而唯一岌待的,是从她出发所寻的人际关系。
徐毓敏思忖多时,置低酒杯,轻敲了下焉济宸酒杯的杯壁。
一声清脆碰擦后,她艳丽的妆容下,藏匿眸底的交易态度尽数显露,问:“焉总既然说了,那是能给我一个别人给不了的关系诱饵?”
徐毓敏是个聪明人,焉济宸交流起来自是方便,但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场面,人心难测,在没能收网的时候,他不会留把柄在外人身上。
于此,焉济宸只说:“时誉集团,随时恭候。”
说完,两个人杯中的酒便被饮尽。
不过几句交流,事半功倍,两个人只花了寻常交流的一半时间就达成了一致战线。
当然,这会所谓的允诺和承应都还是空头支票,没有白纸黑字的确保,谁都说不准后面会发生什么。
焉济宸和徐毓敏在商言商,所有的重头戏都留到了下次见面上,钩子放得越好,后期的反转才会越精彩。
酒会很快开始。
而焉济宸来此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便没了多留的理由。他刚起身想走,就在转身的刹那撞上了一抹笃定视线。
焉济宸面无表情地收回眼,直接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原先坐在焉济宸身边的欧阳婧涟不经意余光扫到了柱后站着的人,一个不该在这个场合出现的人,现在出现了。
她惊得赶紧起身,再无心听酒会进程的说辞,跟着焉济宸就是往厅外走。
然而,欧阳婧涟还是慢了一拍。
焉济宸在拐过前堂的休息区后,明显察觉到身后跟着那个本该在大厅弹奏钢琴的男生,他手里举着两杯酒,一白一红,直朝焉济宸逼近。
男生眉目清秀,这番跟随举止却异乎大胆。
整个演厅是四方围绕的,一条道拐过四圈,直通大门。
就在转身拐入第二个关口时,焉济宸利落停住脚步,等在视角盲区的折角位,等到男生脚步一点点放大,像是无形裹挟的威胁。
焉济宸最讨厌被拿捏。
直到咫尺之近的转弯口,焉济宸根本没给男生一丝反应机会。
他突然从靠墙的位置起身,干脆迈步,单手钳制男生的手,胳膊抬起,不由分说地用手肘抵住他的脖颈。
反抵的用力之大,男生呼吸急促渐重,如是缺氧地滚烫血液逆流直冲,逼得他手劲全消。
随后,两杯酒顺势跌落手心,“啪”的一声,玻璃杯清脆砸地,交织纷繁的碎玻璃染着红白酒色的混样,撒落一地狼藉。
零星潮湿还沾到焉济宸的黑色皮鞋上,明晃顶灯下,皮鞋表面漫溢冷白折光。
男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呼吸不畅导致的下意识反抗,逼得他想伸脚去踹,但焉济宸的敏锐度向来不允许别人凌驾在他之上。
一个反手,他拎着男生的领子就往旁边的修饰柱上甩。
男生不过是拿钱办事,哪见过这种上来不问就出手的疯子。这会,他早就吓得双脚发软。
焉济宸的出力劲道不小,男生没站得稳,踉跄地直接半身撞在了修饰柱上,钻入毛孔的疼痛麻感直逼脆弱感官,他不管不顾,握着脖子大口透着呼吸。
一场对峙,还没开始,就被按了结束键。
下一秒,来时的长道不轻不重地响起一阵微扬鼓掌声,含讽的极深意味浸没在冷凉穿堂风里,焉济宸眸底泄过凌厉光色。
焉铭迦一身灰色称身西装,惯常浮现的绵绵笑意,看似关切却仍是伪善走近,评价:“果然,焉总反应还是这么灵敏。”
焉济宸极其厌恶被挑衅下风的滋味,耐心早被耗尽,这会也不想和他浪费口舌。眼光瞥过地上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生,他质问他:“你的人?”
意外地,焉铭迦并没否认,反是可惜地说:“好久不见,想请我亲爱的弟弟喝一杯,这没错吧。”
几句话,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焉济宸看惯了他这种招,脸色明露的重戾仿若要吞噬场上尽数违乱。
就在兄弟两个,晦暗不明的剑拔弩张时分,欧阳婧涟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近。
她站在焉铭迦身后,望着焉济宸风雨欲来的威压神色,主动解场说:“怎么都在这?”
焉济宸没说话,焉铭迦反是随身侧靠在旁边冰凉的大理石瓷墙上,慵懒眉眼地盯着地上那个缓过劲来,如鱼临水的男生,眸底划过一丝讥诮。
他转而看向欧阳婧涟,冷冰冰的,不带一丝多余情绪,“凑巧遇见,弟妹。”
这称呼太过伤人,欧阳婧涟听得皱了眉,视线直勾勾地落定在焉铭迦身上,不肯挪走,仿佛是要从中查找自己想要看到的,即便一缕细微感情也是可以的。
可她没有成功,焉铭迦从始至终的置身事外,都让她在这对兄弟面前成了为时已久的笑话。
他们之间发展如何,焉济宸从不参与。这会,他理好西装外套,不过冷声警告:“不要再有下次。”
说完,没等给出回应,他直接转身离开。
原位的焉铭迦笑了。
这次,他看向欧阳婧涟的眼里,终于掺带上温度,却是微凉。
而一如寻常的冰凉刺骨,欧阳婧涟心烦意乱。
*
另一边,柯杨早已等在车里。
焉济宸上车后,车没立刻启动。他略显疲乏地靠在椅背上,手上捏着手机迟迟没有给出地点。
今天是周五,所以他在等。
等一次,姜漪会不会主动联系他。
然而事实总是兜头冰水浇下,姜漪真的是他不联系她,她就不会吱声。
焉济宸想着想着就心生烦躁,真是莫名其妙的烦躁,是他未曾体会过的异样情绪。
然而,颠倒实际的翻转说辞,这会正在网络上放肆流动着。
焉济宸和欧阳婧涟今晚亲密对话的照片被人拍着放到网上,和共同出席活动的照片放在一起,接二连三的大众言论,分秒洗去了这座城市多处的安然。
柯杨知道焉济宸不喜欢走营销,便问:“老板,还是按旧私下处理是吗?”
焉济宸似乎在想事情,保持沉默。
很快,焉济宸拿过柯杨的手机,找到聊天列表里姜漪的那个对话框,点进去,把那些引得八卦的照片一张不漏地发送过去。
这种试探,他突然很想知道答案。
然而,就在照片在慢速网络下全部发送成功后,焉济宸等了好一会没有回复。
他愣了几秒,倏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无谓试探很不对劲,而且已然超出了合约束缚。
所以焉济宸后悔了。他立刻想要撤回,却在按键撤回的前一秒,手机震动了。
姜小姐:[?]
焉济宸学着柯杨的语气,略显生硬地回:[不小心发错了。]
姜漪秒回:[没事。]
就在焉济宸下一句打出的话要发时,姜漪又回了条过来:[这事不需要和我解释,他在忙的话,今晚应该就不需要我去别墅了是吗?]
这话一出,焉济宸直接气血上涌地把手机扔回到柯杨身上,脸色极差。
柯杨不明所以地看全上下交流,顿时右眼皮狂跳不止,就在他想调和地说句好话时,焉济宸不耐地甩给他一句:“现在回别墅。”
柯杨不好再说更多:“好的。”
彼时,夜幕深沉,整个聿清都被沉黯阴霾铺天盖地笼罩,是风雨欲势席卷的前期预兆。
伴随着黑云的浓重积聚,“轰”的一声,明光霹雳痛快撕裂黑云,沉重闷雷随即滚过耳际。
雨珠跌落云端,噼里啪啦地砸落在车窗玻璃上,跃动着不见休止的喧杂吵扰,黯淡雨幕连及宽阔天际,一辆辆车接续闯入,仿佛两世毗邻相连。
车开进别墅时,即便焉济宸下车离开,柯杨犹能感受到他被怒意情绪肆乱支配的状态,不太放心。
想着合约即将结束,上面定好的时间点,最好还是照旧完成。
柯杨犹豫很久,还是给姜漪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后,他说明:“姜小姐,酒会结束了,焉总现在回了别墅。”
对面的姜漪听完,只潦草地说了句:“好。”
柯杨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但纠结远超于既定规则,他还是说:“焉总状态似乎不太好,姜小姐,如果你那边可以的话——,”
这话他没说完,但姜漪懂他的意思,便直截了当回:“我一会过去。”
“好的。”电话很快挂断。
而后,忽明忽暗的炽色从天际打下,映透过被雨水浸湿的落地窗上,照亮整栋光线昏暗的公馆,酒意的清冽随之悄无声息地飘散而开。
焉济宸背对落地窗,颀长挺拔的身影下,沉郁氛围被打压得一低再低。
终于,烈酒空瓶,焉济宸的意识全陷混沌。
呼吸一丝一缕在急促中挣扎,他跌倒在床沿上,不知不觉便在梦境的牵扯中再度深陷泥潭,越来越深的陷入,他丝毫挣脱不开。
冰冷如窖的废弃库房,冰雪交织的深冬,锥刺寒骨的水一滴一滴地从檐上坠下,坠进他颈窝,逼出他混乱意识中的唯一那点清醒。
虚脱导致的无力迫得他连睁眼都是费劲,但似有若无的求救声近在咫尺,焉济宸就算被绑得根本不得动弹,还是努力地去辨析那熟悉的求救声。
然而,下一秒的电话接通。
里面嚎哭和求饶并存的女声里,焉济宸唯独听清了那句:“一定先救哥哥!”
再后,不远处的求助声骤转成了:“我是哥哥!”
简而言之的答案,迫得彻头彻尾的心寒,在这一刻,飙升到了极致。
曾几何时的画面帧帧流转地在脑海里轰烈炸开,焉济宸的呼吸越发急促,额间不知何时泌出的冷汗,借着虚无慌乱将他整个人皆数包围。
如同降下一张密实错乱的绳网,焉济宸使尽浑身解数的逃离,最终攀上一双含温的手。
警醒般的反抗,动作永远先于意识,焉济宸根本不管对方是谁,拽着的力道重到仿若要捏碎人骨,都不得痛快!
姜漪的手腕被锢得生疼,疼得愣是逼出了她强忍的氤氲,她虚跪在床边,试图逃脱焉济宸疯狗似的用劲,却被越勒越紧!
直到姜漪倒吸着凉气,喊出焉济宸的名字,仍陷梦境的男人却有所感应地皱眉,缓了点劲。
姜漪终于放松地松了口气。
一点点回笼的意识,伴随着安静氛围下????递出的异样,焉济宸半梦半醒地察觉到了什么。
他吃力睁眼,微沉的目光撕扯开眼前浑厚沉浮的空气柱。
不出意外,两个人的视线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一起。
男人的深眸黝黑渐沉,泼墨似的宛如暗夜深海,动荡犹存地定格在她身上。他眉头依旧未展,嗓音沉哑,依稀质问:“你怎么在这?”
姜漪起身,接过旁边备好的毛巾,帮他把头上的汗擦掉,她没正面回话:“起来吃点东西吧,我刚刚有煮。”
焉济宸面无表情,防备正盛,即便楼下的整个客厅已被溢出的飘香占据。
不知怎的,深感血液的滚烫流动,焉济宸心中横稳的那杆秤难以自控地经历颠簸,两端渐斜微不可察的弧度。
跟着沉黯辽阔的夜空忽地闪过一道斜长霹雳,这种颠覆更为显而易见。
焉济宸没允许姜漪走开,没等她转身要走,就一把扯过她的手腕,把她往他的方向拽。
姜漪没站得稳,整个人侧向跌了下去,直撞焉济宸身上。
眼见焉济宸吃痛更皱的眉头,姜漪惊得连忙撑着床边,就要起身。
可那句“你没事吧”还没问出口,焉济宸的右手就稳准地扣上她的后脑勺,一阵重力覆压,他彻底堵住了她那句话。
夜深人静,仅仅彼此的卧室,光线幽幽黯淡,焉济宸和姜漪鼻息交融到织进热烈情意的那刻。
她心跳如擂鼓,双颊盈满绯红,而他眸底宣泄的是猝不及防便在熊熊燃烧的隐火。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动声色地流入对方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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