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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珩之说他愿意等。
他的眼睛很温柔，像是一汪平静无波的湖水，能装得下对方一切的情绪起伏。
“距离你高考结束还有三个月，如果你答应，我可以将拍摄推迟。”
江珩之在离开前这样说。
沈安躺在床上放空自己。
那个女人......那个时常出现在梦里的女人。
身上有着浅淡清新的草木气息，将他笼罩、哄他入眠。
明明该是那样温柔，曾用那样一双多情的眸子注视着婴儿时期的他，可给他留下的却偏偏都是残酷到不忍回想的记忆。
沈安隐隐约约还记得在那一个阳光和煦的清晨，女人抱着他，将他轻柔地放置到婴儿床里。
可是他一觉醒来后，见到的却是抱着女人尸体哭得撕心裂肺的沈涣。
沈安曾经有一段时间疯狂地找寻着安予容当年的死因。
网络上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因为她曾经在被潜规则后患上了抑郁，又有的说是因为她不堪谣言与无止尽的人身攻击，甚至更离谱的说是因为她受到了来自黑粉的威胁......
沈安那时太小，还无法辨明事情的真相。
可后来当他长大了，他却仍然不能根据有限的信息推断出安予容服药自杀背后的隐情。沈涣也不让他问，这件事向来是沈涣的大忌，沈安如若胆敢问起半个字，一向纵容他的沈涣就会立马翻脸。
多年埋藏在他心底的疑惑，就这样再次被江珩之连根拔起。
——
次日清晨，江珩之刚打开卧室门，就看见蹲在自己房间门口的沈安。
听见身后的声响，沈安抬起头来看他。
江珩之一愣。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沈安的眼尾狭长，带着点晨起时的薄红与湿意，像是一朵初绽的芍药，叠叠簇簇间都蕴藏着清纯的生机与张力。
如果拍他一边哭一边崩溃地自渎......那一定会很好看。
江珩之有点心不在焉地想。
“我决定了，”沈安站起身来，他的站姿总是很懒散，随意中却又隐隐透出一丝矜贵，就像他这个人，总是用漫不经心的态度来掩饰其骨子里的高傲，“我答应你。”
他昨晚熬夜看了半夜的新版《遗天录》，里头的安予容眉间眼梢皆是风情，一双水灵的眼睛和自己有七八成相像，她饰演的梦珠，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一步一步成长为一个独当国家大梁的女将军，最终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结局成就其至高无上的荣耀。
沈安想不通，能将这样一个角色演绎到极致的天才型女艺人，为什么最终会在现实中走向那样的结局。
他不甘心。
江珩之一双好看的瑞凤眼弯起来，伸出手对沈安道：“那就......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沈安这一次没有拒绝，微凉的手轻轻贴上去，象征性地握了一下：“合作愉快。”
——
周末的时候，虞子风打电话约沈安去图书馆上自习。
沈安彼时正提着厚重的羽绒服去往南岸区47号，刚想跟他解释，又突然想起那天小树林里虞子风和南宴之间的不愉快，嘴里的话绕了个弯，最终还是对虞子风撒了谎，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在别墅区门口车被门卫拦了下来。
“请问有通行证吗？没有通行证是不能入内的。”
“没有，”沈安缓缓降下车窗，皱了皱眉道，“我找别墅区47号的南宴。”
另一边的门卫朝这边比了一个手势：“南少今天早上打过电话，可以放行。”
“好的。”门卫退回操作室里升起了栅栏，“请进。”
黑色劳斯莱斯在47号别墅前缓缓停下。
沈安和李叔打了招呼，让他不用等自己，他结束后自己打车回去。
“今晚大少爷会回来，沈少爷记得回家吃饭。”
“嗯，”沈安敷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顾晗回来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才不想看见那个笑面虎。
“叮咚、叮咚”。
沈安站在门口，摁了两下门铃。
“您好，”女佣为他打开门，小声问，“是沈安少爷吗？”
“嗯。”沈安轻轻点头。
“少爷在二楼往右数的第三个房间。”
“好。”沈安提着书包上楼。
南家虽不比顾家如日中天，可家里的装潢仍是奢侈大气得惊人，处处可见经典名贵的拍卖品。
沈安走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南宴，是我。”
“嗯，”南宴在屋里淡淡地应了一声，“进来吧。”
沈安推开门，被里头极简的装修风格给吓了一跳。
“你性冷淡啊？”沈安把手里装着羽绒服的袋子递给他。
南宴接过袋子扔到床上，抬眼冷冷瞥他一眼。
“你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沈安自顾自地在床沿上坐下，和抱臂靠在书桌上的南宴对上眼神。
南宴一双交叠的长腿微微分开，身体前倾，俯视着沈安，一字一顿道：“试试我是不是性冷淡。”
沈安来了兴趣，斜斜地勾了下唇，显得有些乖张：“怎么试？”
南宴没想到他把自己的玩笑当了真，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像是不满于沈安的放浪与轻佻。
他眸色沉沉地盯了沈安一会儿，半晌后才撇开眼，哑声道：“把书拿出来。”
沈安照办，把书包里的练习册抽出来递给南宴。
“用练习册怎么试？”沈安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微微下移，“摩擦生热吗？”
南宴愠怒地瞪了他一眼，把练习册往他身上不轻不重扔过去：“你有闲心想这些，还不如早些把作业做完。拿着空白的练习册过来，是想着要抄作业吗？”
沈安被他戳破心思，也不觉得尴尬，厚着脸皮点点头：“对啊，不然你以为我干嘛亲自给你送衣服过来？”
“沈安，”南宴微微沉下脸，“你有没有为你的将来考虑过，你难道就想一辈子当一个躲在别人羽翼下生活的废物吗？”
沈安面色蓦地一沉，气极反笑：“没错，我就是要当一个废物，行了吧？”
“不比得你，天之骄子，学霸男神，”沈安倏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逼近南宴，压低声音道，“南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天资的，你凭什么用你的标准去束缚别人？”
南宴皱了皱眉，英俊的面庞像是笼上了一层阴翳，他身高比沈安高了近半个头，冷着脸微微俯下身的时候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沈涣入狱，你被顾家收养，你知道外界都怎么说你吗？”南宴顿了顿，浅色的眼眸里跳动着一簇小小的火苗，“他们说你是顾氏两兄弟养的玩物，说你靠出卖身体寻求到了一个庇护所！”
沈安脸色蓦地一白。
这是他第一次见南宴这么生气。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南宴几乎都是一个不会有很大情绪波动的人，他活得像是一个机器人，每一个身体器官都由冷冰冰的数字计算而成，没有情感，也没有温度。他不喜笑，也很少动怒，虽优秀得令人羡慕，但也无情无欲到让人可怜。
沈安做了他近三年的同桌，也不过只偶尔窥得一点他无意识表露出来的喜怒。
但今天，南宴是真真切切的生气了。
他棉质居家服下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像是绵延的山峦。
沈安撇开眼，声音低下来：“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我又不在乎。”
南宴没再说话，缓了一下呼吸后才轻声道：“随便你。”
沈安被他凶得有点怂，乖乖地拽着作业本挪到书桌上去写作业。
但他根本就不是做作业的料，翻开文综练习册两分钟不到，就盯着上头五花八门的题目昏昏欲睡。
南宴看得无奈，伸手在他跟前的桌面上敲了敲。
“哪道题不会做？”
沈安蓦地惊醒，死鸭子嘴硬道：“谁......谁说我不会做？”
南宴根本不理会他，从沈安身后伸出手，捞过桌上的钢笔，在题干上划了几道直线。
“北纬19°到北纬28°，首先定位到北半球；西经154°到西经178°，定位到太平洋中部偏东，那就是夏威夷......”
南宴讲题的时候声音是难得的温柔，有力的手臂环在沈安身侧，宽厚的胸膛若有若无地贴上来，形成一个拥抱的姿势，他说话间温热的吐息混合着独有的草木清香，让人忍不住心驰神荡，哪里还听得进去他到底讲了什么。
“南宴，”沈安突然叫了他一声，南宴微微低头，和他打量的目光将将撞上，“其实你好好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挺好听的，是我喜欢的那一类。”
南宴手里转着的笔蓦地掉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所以？”南宴浅色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两人几乎要鼻尖对鼻尖，距离近到就差吻上去。
“所以......”沈安伸出一根手指把他戳远了些，板着小脸正色道，“我是想说，你还挺适合去当个声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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