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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微云向前询问道：“师尊？”
沈霁月挥手，“救人！”
司直和柳如星从侧边冲了出去，留下异口同声的话：“是，师尊！”
跟在身后的四人也一同上前，像是离弦的利箭，把整齐有序的黑衣人撞得一片散乱。
他们六人足以解决下方的追杀之人，亦微云伤势未愈，沈霁月便不打算出手。
一行人相处久了，打斗时都有了默契，互相填补对方的弱点所在，顷刻间便从黑衣人手里夺回数条人命。
一位怀中抱着婴儿的女子面色蜡黄，一脸病容，直愣愣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一群年轻人和杀手对抗，表情一片空白。
方才怒骂的中年人虽然被司直从长刀下所救，却抵不过失血过多，已经躺倒在地，昏迷过去。
刚刚缓过一口气的青年不顾发软的身体，扑到了中年人身边，无力地摇晃对方的身体，“副宗主！副宗主你醒醒！”
这时沈霁月才带着亦微云缓缓下落，两人施施然站在旁边观战，一点要出手的意思也没有。
听到青年嘶哑的呼唤，沈霁月便领着亦微云气定神闲地走上前，抬手在满身鲜血的中年人额头一探。
“失血过多，除此外并无大碍。”沈霁月从储物袋中取出伤药，“让他服下。”
青年人不认识他，但还是颤抖着手接过药瓶，口中含糊不清地重复：“多谢道友救命之恩！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他一边道谢，一边从药瓶里取出药丸，喂中年人服下。
亦微云环顾四周，眼尖地发现，这群人和追杀林娘的那些，仿佛是同一波人，应该都是魁星楼的杀手。
傅鸿则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恶心事，值得殷扬仁那个墙头草再次派出精锐替他擦屁股？
这些杀手既然是殷扬仁手下，必定认识沈霁月，所以两人毫不担心对方会反过来攻击他们。
修仙界首屈一指的剑修大能在此，他们这些人实在是不够看，岂会自寻死路地攻过来？
亦微云在心中清数人数，发现中年人这边十几人皆是老弱病残，而杀手的数量和这边的人数相当。
这次傅鸿则犯下的，是灭门血案？
能发信件给各大宗门的，想必也是修仙界中人，应当是某个运气不好的小宗门……
上辈子，殷扬仁把自己犯下的事全推给了已死的傅鸿则，得以全身而退，从此没有再招惹过他，所以他也没有动对方，自然不清楚这墙头草到底为傅鸿则办了多少脏事。
早知如此，上辈子就该把魁星楼一锅端，翻出那些带血的旧账一并清算。
不过这辈子他还有的是时间，即便有师尊阻拦……
亦微云盘算的当口，沈霁月的身影突然从他余光里消失不见，身后传来一阵剑身划破空气的声音，让他明白师尊瞬时跃到了他身后。
他一边意外还真的有蠢货找死地碰上来，一边毫不担心自己和沈霁月的安慰，直到一只温热的手贴在他后背猛地一推！
亦微云下意识地顺势贴地一滚，抬头时疏雨剑已经握在手中，剑尖氤氲了蓝白色的灵力，然而本该在前方的沈霁月却不见了。
他眉心一皱，“师尊？！”
同时远处一个黑衣人像是刚刚发出一个招数，正在收手。
亦微云眼神一冷，顺着林间微动的风，瞬息之间出现在黑衣人眼前，疏雨剑钉入对方的肩膀，直直压向地面，鲜血喷涌到亦微云的眼尾时，疏雨剑已经深深插入地下。
这时黑衣人压抑的惨叫才姗姗来迟，随即亦微云伸手在他脸颊重重一拍，精准地把藏着毒药的一颗牙打了出来，也把惨叫生生打断。
亦微云怕对方还有其他招数，直接把黑衣人四肢打断，让他双手双脚诡异地摊在地面。
惨叫伴随着几声“咔咔”的骨骼碎裂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亦微云做严刑逼供这种事不算多，毕竟上辈子他身为魔修朝拜的尊主、修仙界闻名的大魔头，做这种事实在是太纡尊降贵了。
不过没做过不代表没看过，魔修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他可太清楚了，清楚到即便是第一次亲自动手，都有一种熟稔的感觉。
这时其他人都已经把黑衣人尽数解决，围在亦微云身后。
赤岚最先克服毛骨悚然的感觉，“小云儿……”
亦微云蹲在地面，挥手制止。
那是一个不容拒绝的命令手势，赤岚心知拦不住，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柳如星看了一圈都没发现沈霁月，小声问：“大师兄，师尊……师尊呢？”
明明刚才师尊还和大师兄在一起的。
亦微云的声音还是冷静沉稳，和平日似乎没有区别，一字一顿地向被钉在地面、不成人形的黑衣人问：“我师尊在哪里？”
黑衣人痛苦地闭上眼，拒绝回答。
亦微云对这样的反应早有预料，他认定沈霁月将他推了一把，然后在瞬息间不知所踪，绝对与这个黑衣人最后使出的那个招数有关。
这黑衣人一点都不觉得，落在他手上是比死还可怕的一件事。
也许这些杀手不怕死，但只要是人，就会怕痛。
在如今平静无波的修仙界，也许很少有人知道一个词，叫做虐杀。
亦微云沉默的片刻，赤岚忍不住上前劝道：“那个，小云儿啊，你你你冷静点儿哈！”
和在场其他人不同，赤岚是唯一一个亦微云见过发疯时是什么样的人，而且还不止一次。
他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不自觉地就结巴了。
亦微云长长地舒了口气，一边觉得杀手就是麻烦，一边担忧不知所踪的沈霁月的安危，也顾不得在一干同龄人面前收敛什么了。
“赤岚，”他沉沉地叫道，“有刀吗？”
看来自己的劝说，亦微云没有听到脑子里。
赤岚认命地掏出一把成年男子手掌长的刀，递给了亦微云。
亦微云摸了摸方才有些温热的眼尾，应该是这人的血溅到了，他一边盘算到下一个客栈时要好好沐浴，一边嘱咐身后的人：“你们离远些，血溅到身上比较麻烦。”
然而后面那些人只是稍微退了退。
沈霁月带领他们这些小辈这么久，也有了感情，如今他失去踪迹，他们怎么能退缩？
亦微云心下叹息，拔出刀鞘，刀身似乎正在渴望鲜血，有些震颤。
他垂下头，貌似无意地问：“你见过凌迟吗。”
知道那人不会回答，他继续自言自语地道：“我也只在书上看到过，不过今日我有机会实践了。”
身后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见亦微云抬起手，对准了黑衣人摊在地面上的手，动作不轻不重地刺了下去。
一小截手指被整齐地切断，黑衣人生理眼泪狂流，辛苦压抑的惨叫如同鬼嚎，身体疯狂扭曲，却不能在疏雨剑的固定下移动半分。
“我师尊，在哪里？”
“我师尊，在哪里？”
……
沈霁月本打算把黑衣人抛过来的一团不明黑雾劈开，直到那团东西距他仅有一丈时才发觉不对，这竟然是个带着魔气的法阵！
他只能先把亦微云推远，然后身体猛然撞入劈不开躲不掉的黑雾之中。
他已做好完全的准备，谁料黑雾之中没有暗器、没有魔修，却充斥着一个人的脸。
是亦微云。
他面前的黑雾里，亦微云惨白的脸上全都是不可置信，他嘴角鲜血滑落，问：“师尊，为什么？”
亦微云眼角流出一滴血泪，带着哭腔说：“师尊，微云好疼啊……”
那滴血泪划破空间，仿佛滴在了沈霁月的手上，他瞳孔一缩，低头看去。
他看见自己手执定风剑，剑尖刺穿了亦微云的心口，剑身和手上占满了对方的鲜血，烫得他握剑的手微微一颤。
然后亦微云的身体抵着定风剑，慢慢走到他身前，侧头在他耳边问：“师尊，我不是你最爱的人吗？”
这是沈霁月从来没听到过的话和语气，茫然、无措、委屈……各种复杂的情绪包含在其中，他脑中一片空白，与站直的亦微云四目相对。
接着对方抓住他的手，冰凉的掌心触碰到手背的刹那间，沈霁月竟然莫名地心中一寒。
亦微云仰着脸，眼中蓄满了泪水，“师尊，你怎么能杀我？”
泪水滴落后，他满眼的悲伤又转变为无尽的凶狠戾气，声嘶力竭地吼叫：
“沈霁月，我的好师尊……我恨你！我恨你——！！！”
整个空间不断回荡着三个字，“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一声盖过一声，像是变为了实体，化作一颗颗尖锐的钉子，狠狠钉入沈霁月的脑中。
剧烈的疼痛下，沈霁月眉头紧皱，眼神却是空洞，脸色苍白，嘴唇颤动一下，有什么话想说，却没能说出口。
身后风声猎猎，黑雾觉得是时候动手，已经朝着他的后背撞来。
最后一瞬间，沈霁月手里的定风剑闻声而动，将偷袭的那团黑雾轻松刺穿。
定风剑回到手里时，沈霁月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眼前的亦微云饶有兴趣地问：“师尊，你要杀我第二次吗？”
沈霁月目光冷凝，轻声道：“我的确对不起微云，不过该质问我的人，不是你。”
话音未落，定风剑一挥，伴随着空间崩塌的声音，眼前满脸阴鸷怨气的亦微云终于消散。
“我师尊，在哪里？”
亦微云机械地一遍遍重复着问题，黑衣人不答，便继续用小刀切断他的手指，冷静平稳的问话和黑衣人渐渐压不住的惨叫声混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狠辣，不该出现在一个仅有十七岁的少年身上。
自认为最了解亦微云的司直和柳如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和些微的惊恐。
对视的刹那，柳如星又听见黑衣人尖锐嘶哑的嚎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终于在亦微云缓慢地切断黑衣人的整个手腕时，他凄厉地尖叫起来，精神和肉体都被折磨得发疯，语调都扭曲了：
“我说！我说！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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