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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小年半点不藏私，还把人参的苗株给他们看，免得哪天脚下踩着人参却认不得。
她这样磊落大方，说酸话的都不好意思了，还跟她说笑，“等卖上了价钱，不要忘记请咱们喝鸡蛋酒啊！”
章小年说：“真卖了好价，不仅有鸡蛋酒吃，我还要盖新房，请大伙吃肉！”
大伙一听她要盖房子，纷纷帮着算帐，“二十五年的人参，估计能卖个二十两银子，运气好，二十三四两也不是不能。盖三间房正好！”
章小年笑着笑着又哭了：“这是铁石挂念着咱们娘五个没得房子住，才把这人参送到我的脚下呢。”
大家看着这间四面透风，头顶漏光的茅草房不禁同情，没有男人的寡妇，带着四个娃，日子不好过啊，残余的酸气彻底散了。
等人都走了，掌珠和明珠还有些回不过神，她们对人参和新房本没有概念，直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给她们描画出来，才有了真实感。
“娘，房子盖在哪里？盖多大？小点没关系，可不可以盖瓦……”
问题一个接一个，章小年不厌其烦地回答，“可以啊，大山墙用青砖砌，风都吹不进来，屋里的墙用红砖砌，暖和又干净。屋顶盖石瓦，比前头的土瓦还结实，铁定漏不了雨。还要开个窗子，冬天坐在屋里也能晒太阳，还要给你们一人打一个柜子，装满漂亮的衣裳。”
掌珠大眼闪动着希冀的光芒，“我只想跟娘跟妹妹一起，住在自己的家里。”她从小就知道这里是爷奶的家，不是自己家。他们不高兴，随时可能把自家赶出去，住着都害怕。
章小年重重点头，“好。”
有村民送来的小菜，加上那只肥兔子，这一顿格外奢侈。照例，还是给前头送了兔子屁股和四只脚趾。
万婆子伤得不轻，每天躺在床上哼唧。张氏在她隔壁哼唧。一家人全都愁眉苦脸的。
“爹，娘，今日我又捡了只肥兔子，还挖到了一根参，参要留着卖钱，我便把参苗放在兔肉汤里，我尝过了，味儿还挺正的！”
万老头万婆子还没吱声，隔壁的大娘推开窗户一脸羡慕地说：“真是羡慕你婆婆，有这么孝顺的儿媳妇，有点儿好吃的总想着她。”
章小年羞涩地笑，说：“婆婆是我相公的亲娘，就是我的亲娘，我不孝敬她孝敬哪个呢？”
闲聊了两句才踢开了院门。
明明一大家子都在，可院里愣是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两边厢房关得死紧。正屋里，万老头跟上刑似的，笔直地坐在太师椅上。
章小年禁自去厨房拿一个碗，把汤转了过去，说：“我那边就这一个碗，只能这么办了，要不要我给您盛出来？”
万老头的脸色比苦瓜还苦，“不用忙了。你也不容易，以后有吃的不必送过来。”一想到汤里是个兔屁股，他一点胃口也没有，平白让她赚了好名声。
没有外人在，章小年懒得演戏，“那哪行呢？就算内里撕得稀巴烂，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儿媳妇可不想继‘疯子’之后，又得个‘不孝’的坏名声。否则以后我家四个闺女就要像您闺女一样嫁不出去了。”
屋里万美凤气得磨牙，恨不得出去跟她拼了，可王氏死死拉着她，摇头，“她一个寡妇，可以不要脸面，你一个小姑娘，横竖都是吃亏。等过了这阵子，自然有法子对付她。”
那天章小年当众赌咒说她跟胡家小少爷勾三搭四，万美凤就废了，得亏年纪还小，过个一两年事情淡了，兴许还能说个人家。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章小年不屑地撇撇嘴，说：“孩子们还在等我吃饭呢，我就不打扰爹休息了。”
她回了后头没多久，听到前头热闹起来了，侧耳一听，原来是老四万玉石回来了。
若说老大万金石欺软怕硬，吝啬抠门，这个万玉石就是个空手套白狼的。他读过几年书，在镇上地主家做账房，每月五百钱工资，加上过年过节东家发的福利，是全村打工仔里头一份的高收入。
可是据她观察，这个家伙比老大还抠。
今天说“我在镇上看到一块花布，想着要是娘做成衣裳，肯定是全村最靓的老太太。可是不巧，拿了钱再去时候卖光了”，明天说“都怪我太忙了，不能替娘下地干活，要不是我那里房子太小，一定接娘过去享清福，天天大鱼大肉”，说了半天还是一毛没拔，顶多拿些东家不要的，快要过期或者味道不大好的点心回来充数。可万婆子就是高兴，把他当成心肝肉，家里好吃的好用的全紧着他。
这不年不节的，他怎么回来了？
章小年直觉可能跟自己有关。
果不其然，她洗完衣服正打算晾出去的时候，听到老四清悦的声音传来，“二嫂，我是玉石。方便进来吗？”
哦，忘了说。万玉石长得俊，有点公子温润如玉的气质,可惜败絮其中。
章小年随意地说：“没事，我在院子里站着呢。”
这会儿太阳下山了，黄昏微风，颇有点诗情画意。万玉石穿着件长袍，手里拎着个纸包。王氏跟个小媳妇儿似的跟在他左右，脸蛋红红羞怯怯。
啧，狗粮啊！
章小年也不招呼他们进屋，手上活计不停，说：“屋里小，孩子们在睡觉，就不招呼你们进去了。也不是外人，有事儿就这么说吧。”
万玉石朗笑了两声，说：“二嫂真是快人快语。”
章小年默默看着他。
万玉石笑容渐渐尴尬，摸了摸鼻子，说：“我听说二嫂今儿得了棵人参。”
章小年说：“是啊，村里人都晓得啦。怎么镇子上也知道了？”
万玉石说：“不是，正巧回来的时候碰到了村里的人，听他说的。”搓着手指急不可耐地说：“我能看看吗？”
章小年说：“不能！人参是补气的，我特意用匣子装着就怕跑了气。”
万玉石噎了一下，想说人参的气和她的“气”不是一个意思，又怕刺激到她，说：“二嫂打算怎么出手呢？我正好认识些人，可以给您牵牵线。”
章小年说：“我虽没啥见识，也知道做买卖中间人都是要吃好处的。又不是卖不出去，干啥废这功夫呢？”
万玉石看了王氏一眼，目光疑惑。虽然他听父母说二嫂自二哥死后性情大变，却没想到变了之么多，一句一句把话全堵死了。
王氏见不得相公受委屈，说：“二嫂，你不知道，这做药材买卖水份大着哩，一个不小心就要吃大亏。”
章小年好笑地说：“我只听说买东西外行吃亏，这卖东西能吃啥亏？啥也不必说，价比三家，谁家给钱多就卖谁！要是这样还吃亏，八成缺心眼了，不如留着自己吃，兴许还能补救两分。”
这话还有几分道理！
万玉石憋得不行，深吸两口气，说：“可是嫂子打算去哪里卖呢？镇上可只有一家药铺啊。”
章小年听村长说那家药铺喜欢搞垄断，为人不大厚道，所以没打算去镇上卖，“不急，明儿有大集，我先去碰碰运气，看看行情。毕竟是几十两的买卖，得三思六思九思。不然，让人以为我着急用钱，故意压价，我得忙活多久才补得回来啊。你说，是不？”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万玉石被二嫂的精明气到了，却不得不继续周旋，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那二嫂想卖多少银子，心里有谱吗？”
章小年一挥手，“也不要多少，盖个房子的钱就够了。”
这算什么回答，茅草房三五两有，土屋十两有，砖房三十两到五十两都有。
万玉石试探着：“十五两？”
章小年早已看穿他的目的，拔高声音说：“十五两买根二十五年的萝卜还差不多！你书白读啦，难怪连个童生都考不上。就这点心窍还给人做账房，别坑了东家啊。去去去，你就是想吃差价，也不能坑自家人啊，可要点脸吧！”
万玉石一生最大的痛就是读了七八年书连个功名都没得到，这是他的逆鳞，捂着藏着生怕人发现，如今却被人撕下来，拿脚下踩。
正要回嘴，章小年不给他机会，晾完最后一件衣裳，把盆里剩下的水朝他的方向一泼，“呸！杀千刀的，吃人血馒头吃到自家嫂子头上了？十五两就想买老娘拿命换来的人参，你咋不去抢哩？”
淡淡的月光下，万玉石一张俊脸扭来扭去，终于忍不住骂道：“泼妇！”
章小年插着腰，说：“我是泼妇你是个啥东西？一天天地说给你爹娘买这个买那个，多少年了，只会从家里拿，从来没有出过一分钱，比铁公鸡还铁！光吸父母的血老娘也不骂你了！可你爹娘那三瓜两枣里至少有一瓜一枣是你二哥挣来的。你不是不知道，就会装傻，简直不要脸！”
左邻右舍最近就爱吃他们家的瓜，一个比一个大。闺女勾搭人，儿子啃老，现在还堵嫂子的门，以前咋没瞧出他是这么个东西啊。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住传到万玉石耳中，他一脸铁青，看着章小年的眼神像淬了毒。
章小年才不怕他！比真小人更可怕的是伪君子，她今天就要把这层伪装扯下来，以后对上了也是真刀明枪地干。
“晓不晓得啥叫‘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墙脚有瓦，回去仔细刮上几刮，再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老娘是圆的还是扁的，便宜是不是那么好占的，哼，瘪犊子！”
寡妇门前是非多。带着四个闺女的寡妇事更多！为了防止别人搞事，她得先把事搞了，叫别人无事可搞。
第一个，就是拿这一家子极品开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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