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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属于另一世界那么遥远的异能力,没有复杂身不由己的家族背景。
四肢百骸健全,关爱孩子的父母家人。
麻生谷只是个普通人。
如果没有作为双胞胎之一降世。
如果没有那样自私的哥哥强占了家人所有的爱。
他想他也会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很幸福,一样按照正常步骤慢慢长大。
他的人生就是场漫长而磨人的悲剧。
明明同样是母亲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他却像哥哥的影子,被理所当然地扔在阴影里冷落。
孩童不懂复杂的心思,他努力地表现更好,磕磕绊绊地追逐在围绕在哥哥身边的家人身后。
那片对哥哥任取任求的温暖,却光暗分明地如此吝啬,从未涉及过他分毫。
他就像生活在阴暗湿冷角落里的蕨类植物,被所有人忽视。
在还没理解这种畸形的偏爱前,他还小心翼翼地不放弃抱有可笑的期望。
直到他被再次习惯性地丢在身后,直到他差点没有人知道地死在外面。
他消失了一月有余,再回去时,那个家却没有人关注到他的消息。
后来他观察过,家人对哥哥的偏爱毫无理由。
与其说是宠爱他们口中优秀杰出的哥哥,不如说是深爱他们眼中生命延续的第一个孩子。
他们可以包容哥哥所有任性,可以极尽夸赞哥哥的所有表现。
就像爱自己那样理所应当,就像珍爱理想中的自己。
于是他笑了,笑哥哥那样幸福地活在梦里的可悲,笑这种爱的脆弱。
但更可悲的,纵使他看清了现实,他还是疯魔地渴求家人的爱。
回过神后,他已经亲手做了一幅多么美丽的画,足以夺回家人的爱。
有血珠从裁纸刀上滚落,那张与自己一摸一样的面容如斯安静,像在做一个幸福的梦。
他却在某次回想起时,清楚意识到他是从那刻起就坠入了永远逃脱不开的噩梦。
人总是那么贪婪,永无止尽是可悲的源头。
知道他们这种爱的虚假,他还是忍不住动手了。
知道他们把他当作替代品,他还是渴望更多。
渴望真实,渴望自身的价值得到认可,渴望拥有自己的姓名。
而不是哥哥的名字,而不是一个随意的称呼。
但在找到答案前,他不能让家人再次抛弃他,他还不能醒。
“对不起。”
安井枫捂着被捅了刀的腹部,耳边传来少年略带颤抖的低声道歉。
抵在他脖间的刀很稳,再进一分就要触及皮肤。
他轻叹了声,看向站着没有动作的森川渡。
“不要轻易动手,我想这种距离我还是有把握更快的。”少年冷声道,示意手中的刀片。
森川渡:“你想要什么?”
“我不是凶手,出去后不能泄漏我用这把刀的消息,也不能引导别人猜测。”
并没有意见,森川渡点头,随意把玩了下手里的裁纸刀。
他的意图单纯只是缓和下紧张的气氛,眼尖的少年却发现了他微妙的停顿:“把刀给我。”
森川渡想捂脸走人:……
幕后那位是不太光明正大了,非要他们自相残杀不可吗。
推出刀身的裁纸刀背面密密麻麻详细记录了少年的罪行。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道声音的主人有多么热切地趴在屏幕前注视他们的情况,期望看到鲜血和厮杀。
麻生谷刚说完不是凶手,秒被打脸:……!
少年气得浑身颤抖,咬牙瞪视森川渡:“你们……”
顿时感受到少年强烈的杀意,森川渡看到安井枫脖子上多了条红线,血缓缓淌下。
他皱眉劝解道:“你冷静点,我们不需要动手,我知道你不是十字架那的凶手。”
如果可以,他想尽量不和少年动手。
仿佛置身绵软云海,喝醉般如梦似幻,耳边传来蛊惑的声音,麻生谷恍惚一瞬:
“怎么可能会信你?如果要说还有什么是真实的,那一定是死亡。”
他目光清明,说完后毫不犹豫地把安井枫推向刀刃。
然而刚生起愉悦,麻生谷就惊讶地发现男人分毫不动,甚至被他扣住的手腕也完全挣脱不出。
背对着他的男人力气大得惊人,以轻松的姿势捏住蚂蚁般牢牢禁锢住他。
刀片掉到地上,影响微小得只能撩动一下空气。
麻生谷垂首,扬起的发丝狼狈遮住眉眼,四周包围着的熟悉银链蠢蠢欲动。
安井枫站起身,腹部的口子已经不再流血:“麻生,伏罪吧,在更晚之前。”
“没关系的,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挽救。”
男人的声音依旧温柔,用可靠的长辈的语气,努力抚平少年心头的伤痛。
森川渡走到他们身边,变成如今戳破了那层纸的尴尬局面,他不可谓没有责任。
他仔细打量少年,直到确认他身上确实没有了其他隐藏的武器。
所以说,他怎么会知道再怎么小心,一切都还是按照别人的剧本发展了。
那还不如早点把事挑明了说,少年心性不坏。
麻生谷已经绝望了,他的声音像是在哭着一样:“不可能了,这里到处密布着监控。”
“如果解决不了发现秘密的人,一旦活着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
安井枫惊讶地环视周围,一览无余的空间里看不出藏有监控器的踪迹,他追问:“谁告诉你的?”
意识到回天无力,像是完全放弃了,麻生谷说出他在受到宴会邀请时就被告明了这点。
森川渡心底一沉,看来这场揽进了横滨小半有权有势的人的宴会早就被安排好了。
被或拼命或默认掩藏的肮脏都沦为戏码。
是客人们互相厮杀的屠宰场。
是幕后看客取乐的荒诞戏剧。
安井枫听了后依旧冷静,脸上看不出情绪,怜惜做错事的孩子般轻叹:
“孩子,你要学会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了。”
“不能否认自己的过去,那是你存在过的痕迹,是你应该背负的罪。”
“只要你愿意,神会原谅你。”
安井枫在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其中包含着尊奉信仰般的坚定。
“就算我愿意,那又怎样,我的家人眼里还是没有我。”
“有了这样的污点,认不认我做第一个孩子先不提。”
“这样活在虚假的梦里有什么意义。”
断断续续说着,少年颓废的样子越显死气,清亮的嗓音满是痛苦,承受不住重压似的弯了背脊。
这场没有尽头的噩梦啊,他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看人消极得没了生气,活像行尸走肉,森川渡皱眉,语气淡淡:“想死了吗?”
“就因为眼里没有你的人想放弃只有一次的珍贵生命?值得吗?”
“有这么优秀条件,都不为自己努力下吗?摆脱他们去创造未来。”
被一直冷淡对待的人突然夸奖了,少年怔了下,说不清心头复杂的情绪。
如坠寒湖的身子稍稍回暖,他别开头,耳根微热。
他听见男人轻得像是要听不见的疑问:
“而且当替身哪里不好了,享受不就好了,再有本事就真正彻底替代。”
“成为独有。”
安静聆听的安井枫也听到了,他更多地品出了嘟囔里的暗含的强势占领意味。
能说出这种话的森川渡,可以说是坦然,也可以说是另类的不甘心。
男人清澈如能洗涤人心的蓝眸中闪过一抹深紫,瞳孔随之猛地缩了一瞬,快得像不存在。
他笑了下,装作没听到,应声道:“是啊,这样的家人只是束缚。”
“为什么不干脆放弃他们,在他们做之前。”
“接受应有惩罚,接受新的人,主动从梦里醒过来。”
安井枫语速缓慢,低沉的声音有引导人心的魔力,有刹那从天堂传来的空灵之感。
揉了把网球,森川渡意识到了这点,他理所当然认为是在引导麻生谷认罪向善,也就没在意。
黄绿色小球毛茸茸的,偏软适合揉搓,握在手心有种充实感,可以平复心情。
泪珠在他的注视下不断滚落,少年抬起袖子迟疑着,手足无措。
最终还是没有擦拭,任由大颗大颗泪珠擦过衣袖,洇湿了边角。
少年皮肤白净,微红的眼圈很容易看出来,浓黑睫毛湿漉漉的,很惹人爱怜。
鼻尖也红了,让人联想到被雨淋了打哆嗦的小狗崽,翕动着湿润的鼻头寻求温暖。
森川渡漠然的目光也不由移开了些,说不出苛责的话,有些不忍再逼迫他做选择。
但该出去还是要出去的,十字架凶手也要找。
凭借机器人般的冷静理智,森川渡不到半分钟就有转回视线,默默施以压迫感十足的催促。
然而事情总是不按照他的想法发展,安静哭了好一会的少年突然向他扑来。
矫健的身手在那个刹那爆发出豹子的速度,第一道门那表现出来的伤势仿佛不存在。
麻生谷也没有武器用来突袭,没有威胁性,最多就是用手掐脖子。
显然少年也是这么打算的,手臂伸向森川渡脖颈的方向。
考虑到他是在最后一搏,游走着的银链只是在他快要接近森川渡时缠绕住。
一时心软,森川渡却很快受到了教训。
在麻生谷被禁锢住的前一刻,他挣扎似的拼命挥手,几滴水溅到了他脸上。
湿凉的水痕滑到下巴,意识到那是少年的泪水,森川渡不舒服地皱眉,迅速擦掉。
男人冷白俊美的脸上宛如添上了泪痕,柔和了冷漠的神情,安井枫甚至觉得他像是看到了脆弱。
好笑地否定掉这种判断,他难以想象表现得这样强大的男人会有脆弱的时候。
不如说,正是这种掌控所有的平静让他赞叹,也忍不住蠢蠢欲动地猜测,冷静破灭时的景色。
然而在仔细观察那道水痕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男人一直慵懒的站姿松动了片刻。
“怎么了?”
森川渡停止了把玩网球的动作,因为从指尖传递到大脑的信息有了些模糊。
奔走在各器官间的血液混杂进了什么,互相带动合作,逐渐麻痹着全身的神经。
他看向凑近他,声音透着担忧的安井枫,最终默默看着少年收紧了银链。
本来只是束缚动作,没有让他多不舒服的银链越来越紧,逐渐加深的疼痛让他难以呼吸。
“哈哈,是足以杀死你们这些异能者的药,最厉害最致命的新品。”
“这也是那人一并送来的,看来已经感受到效果了,据说发作很快哦~”
“怎么样?想救他吗?”
麻生谷咳嗽着,艰难地爽快大笑,肆意回荡在屋内的笑声饱含恶意,他挑衅地朝安井枫挑眉。
从男人的表情中找到了答案,安井枫脸色阴沉,不复之前的温和。
气势中收敛的压迫力越发张扬,努力压抑着眸中深沉的怒意:“你想做什么?”
但他越愤怒,麻生谷就越满意,他浅浅勾唇:“杀了我吧……杀了我,就给你解药。”
少年眉眼弯弯,清秀的脸上笑容干净,嗓音也恢复了最初的清澈,宛如美好的春天。
哪里不对劲,森川渡眉头皱得更紧。
他的确是受到了药物的影响,但所谓的效果只是精神懒散,有点昏沉。
不像是流失生命力的那种疲惫,更像是普通困倦了的乏力。
思忖间,他听到少年又催促似的嘲讽:
“连我这个罪人都不敢动手杀吗?看来你也不是很重视这位很无辜的人嘛。”
“难道说,你不会还在妄想我会真的做了几年牢后就改过自新吧,可笑,怎么可能!”
“等我凭借未成年躲过死亡,等我出来,我会杀更多人,我还会找上你们。”
“怎么样,等着我吧。”
少年瞳孔放大,邪恶不善的视线斜向上盯着他们,声调阴冷得像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他说得缓慢,一字一顿充满重量,一滴滴沉重地落下,黑漆漆的都是恶意。
实在是让人厌恶的语气,居然说出这种渣滓才说的恶心话。
森川渡却只是抿唇,眯眼仔细打量他。
等他发觉少年眼底深埋的希冀时,已经来不及阻止安井枫。
他连忙上前接住少年缓缓滑落的身体——麻生谷心口插着把裁纸刀。
殷红的血液止不住地流出,少年感受到体温也在流失,这才是真正的回天无力。
“那只是麻醉剂对吗,你……”在求死。
森川渡还是说不出最后那个词,怀里的少年只是轻轻笑了笑,没否认。
少年的决然在意料之中,但真正看到,他还是有些遗憾,大概因为有微妙重合点的经历吧。
事实上,他精确调整过后的身体数据能抵挡得住部分药物影响,只需要时间恢复而已。
他注视着少年无力轻颤的睫毛,渐失血色的脸色很苍白,在白墙的映衬下近乎透明。
少年像是要碎了,平和的表情却是释然的,甚至满足,他看向安井枫:
“对不起。”
知道少年是在为,利用了他来达到解脱目的而愧疚,安井枫沉默着没说话,垂眸的样子有些难过。
“我没有那样能够替代别人的勇气,但我相信你可以,加油好吗?”
“就算是实现,相识一场、有所期待的陌生人的最后一点小愿望,谢谢啦,森川君~”
少年最后调皮地眨眼,终于有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活力和生机。
然而,鬼嘞。
麻生谷他就是坏心眼,想拖他下水。
自己放不下,就要他也不能放下,一定要紧抓住不放,一定要抢过来。
他做不到的,就非要任性地要求别人做给他看。
森川渡动作轻柔地放下少年,站起身的姿态依旧自若。
微不可见地轻勾了下唇,他倒是不介意满足他这“一点小愿望”。
已经失去过,他本就发誓不可能再轻易对家人放手。
纵使知道不该,不该这么执着,有了这样危险的异能就不该有能影响意志的弱点。
但,那又怎样,戒不掉,放不下的,他就要死死护住。
谁都不能抢走,谁都抢不走。
如果失去了会疯……那就疯吧,他认了。
看出了他无声的回答,麻生谷也满意了。
放松下来的意识逐渐迷糊,混混沌沌快要睁不开眼时,看着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白。
他突然想起,他和哥哥的关系并不是一开始就恶劣的。
小时候,哥哥有真的爱过他一段时间,对他也很宠溺体贴,他们关系很好。
是他不满家人过分的偏爱,是他可怕的嫉妒亲手赶走了唯一对他好的人。
不过如果哥哥还在,恐怕也会对他很失望吧……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守不住,甚至连他自己都想不起他到底叫什么了。
更别说之后一系列上瘾般克制不住的罪行。
他可笑地从杀了哥哥后就贪恋起掌控他人死亡的瞬间,那让他感到真实。
所以他停不下脚步地渴望,他追逐,他坠入深渊,彻底沦为罪人。
真是可悲,他曾听闻家族里有家人的弟弟有性别认知障碍,非要扮作女相。
那家兄长为了保护弟弟,居然选择娶了作为女人的他。
他还暗自嘲笑过那男子的自卑,他认定那男子是没有成为男性的勇气。
寻不到自身价值,又羡慕女子,才毅然转变性别,活成女性的样子。
然而他如今又哪来的底气呢,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活成了别人眼中的样子。
哥哥啊……最后也这样,聪明地任由他动手,狠心地抛下他先走,报复他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这下能醒了吧,从这场盛大的噩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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