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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周子扬的表现似乎都不错,情绪稳定,有说有笑，半点没提要去找人,宛如一个迷途知返的浪子。
不过,除夕前一天的晚上，周子扬就从他二楼的房间的窗户翻了出去,顺着墙往下爬了一点，然后直接跳到了草坪上。他避开监控,又很快翻出了院子。
外面，耿童站在一个商务车前面，看他从围墙上跳下来,就把钥匙扔给了他。
“谢了。”周子扬一把抓住了钥匙，拉开了车门。
“杨哥。”耿童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会把钱打给你。”周子扬头也没回。
周子扬一向狡兔三窟,他的很多投资早就是私人账户,完全不受周家的掌控。因为重生的关系，他对未来市场有又太多的先知，短时间内还不至于担心钱的问题。
“不是。我是担心你。”耿童挠了挠头，骂了一声,干脆直接说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演情圣也要有个限度,你被锁在医院的事，朋友圈子里的都传遍了。你知道吗。他们都说你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简直蠢到家了。这根本不是我认识的扬哥。”
周子扬这才回头看了耿童一眼,“那你觉得，你认识的周子扬，日子过的开心吗？”
那个没有何叶的周子扬，真的能过的比他好吗。
周子扬十一岁就遇见了何叶，他陷得太早，太深，早就无法自拔，他现在根本没法想象，也无法接受没有何叶的生活。但是如果他真的从来不曾遇到过何叶呢？他真的能过的比现在好吗？
耿童盯着周子扬，半响没说话，“我感觉杨哥你，从来不会说开不开心。你只会说无聊。”
周子扬笑了笑。“你还挺了解我。”
周子扬知道，没有何叶的他，不可能过的更好。
周子扬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他没有心，就不会有感情。可体会不到痛苦的人，就没有真正的快乐。因为如果没有阴影，就也不会有光明，所以周子扬的内心世界里，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好像一个填不满的大洞。无论周子扬往里面投入多少人和事，都得不到什么回应。
直到他遇到了何叶。只有何叶是他光明，他的救赎，他的痛苦，他的幸福。周子扬早就发现，他只有在拥抱何叶的时候，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宁。哪怕他现在所经历的分别再苦，这痛苦也是真实又鲜活的，总也好过无尽的麻木和虚无。再说，这苦也都是自己找的，怪不得何叶的。
如果没有何叶，他将日夜被空虚和无聊折磨。如果没有何叶，他将找不到生命的意义。
那样的周子扬，只能在无尽的麻木和索然无味中，过着一心只想寻求刺激的日子。他不然会被危险反噬，早早失足丧命，获得解脱。不然，就最终会在对刺激贪得无厌的试探中，越过可以称之为人的界限，越走越远。这样的他，会变成恶魔吧。他会迷恋和法律和道德做游戏，视人命如草芥，哪怕死了，也不知道会拉多少人陪葬。
周子扬不想了解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周子扬拒绝那样的自己，因为他知道，何叶最讨厌的，就是他的这一面。如果他变成了那样，他都觉得他配不上何叶了。
是何叶救了他。何叶对他的意义，早就超越了一切。
周子扬坐进车里，对耿童挥了挥手。“行了。回见。”
周子扬一路驾车离开了S市。他知道何叶过年会回他父母那。
周子扬当然无法放弃这个见到何叶的机会。这几天，仅仅是有了见到何叶的希望，他都能把内心的暴虐和阴暗都藏好，再次找回了理智。总算让周文栋不再24小时都找人看着他。叶竹的信息他早就调查的了如指掌，顺着工作就查到了地址，甚至查到了家里的电话。
他太想何叶了，半夜爬窗户摔到地上都觉得痛快。只要能向着何叶所在的方向走，他迈出的每一步甚至都是幸福的。此时哪怕只是想象着重逢的场景，心里都被塞满了不可言说的期待和雀跃。
他周子扬这辈子从未敬畏过任何神明，但是这一路上，他却似乎想要祈祷。让他见到何叶吧，让他见到何叶吧。心里的渴求太过强烈，又太过庞大，周子扬才发现自己竟是那么渺小，又那么无力。哪怕倾尽所有，都可能换不来一生所求。
等到了何叶家楼下，周子扬已经开始有些惧怕，手都紧张的都在打颤，好像一个即将上审判台的罪犯。
他心虚不已又心怀奢望。
何叶会在吗？
何叶，会见他吗？
除夕的时候，何叶家里还是很热闹。何叶已经很久多没有和家人过过这么热闹又有年气的新年，所以此时，何叶也觉得心中温暖，意外的心情不错。
晚上陪长辈看晚会的时候，何叶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顾言的电话。何叶站了起来，走到了人少的地方接电话。“喂？顾言。”
“叶子！新年快乐啊！”顾言那边也很热闹，声音更是有活力。
何叶立刻笑了。“新年快乐。”和顾言聊了几句之后，顾言就问道：“叶子。你什么时候回S城？”
何叶知道顾言之前跟的那个剧组已经杀青了，下一步还不确定去哪。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可能要继续跟着各种剧组东奔西跑。顾言上次走之前就说过想继续当室友。何叶也担心他租短期确实不好找房子，总搬家东西也没地方放，就答应了下来。“初六吧。你呢，你要先住我那吗？”
“好啊。”顾言好像笑了一下，还想说什么，背景里却有人叫他。顾言应了一声，又对何叶说道：“我一会给你打。”
“好。”何叶把手机放下，刚想进厨房给他爸打个下手。家里的座机却又响了起来。叶竹接了起来之后，就喊道：“叶叶，你的朋友找你。”
何叶只用家里的电话联系过顾言，所以何叶没有多看，就直接接了起来，失笑道：“喂，顾言？你干嘛打座机。”
电话另一边却半天都没能说出来话。
不知为什么，何叶的心里突然就是一跳，看了一眼号码，也沉默了下去。
就在何叶想要挂断的时候，电话另一边才传来周子扬的急切地恳求，“哥，你别挂。别挂。”
周子扬听到何叶那么开心的叫顾言的名字的时候，心就疼的揪起来了。
尽管他早就在脑子里构想了无数遍他和何叶的重逢，尽管他曾反复料想何叶的可能的反应，极力想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让何叶再给他一次机会，可当这时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周子扬偏偏又把他的计划都忘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无尽的委屈的和思念。
周子扬张了张嘴，只能干巴巴的说道：“哥，我就在你父母家楼下。你下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何叶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不欢迎，“谁让你来的！”
周子扬的话一下卡在了喉咙里，又酸又疼，努力了半天才吐出来，“你之前答应了我的。。”
何叶只有不耐烦，“我没有，你快走吧。”
“你有！”周子扬难受的手都发抖，“你嫌我耽误你和顾言打电话了是吗！”
周子扬质问了半句又立刻觉得不好，自己把气憋了回去，极力放轻了声音。“哥。我。。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向你发那么大的火。但我说的都是气话，我不是故意和你动手的。我大老远的跑过来，你让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周子扬几乎都能听到何叶呼吸的声音，但是电话那边还是沉默。周子扬只得又示弱的说道：“哥，你让我看看你，就十分钟都不行吗？”
何叶却突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如果不下去。你要怎么办。上来替我出柜？”
周子扬愣了一下，“不，我不敢惹你生气了。我不会那样了。真的不会了。”
何叶还是不说话。哪怕只是几秒的沉默，也让周子扬觉得漫长的可怕。周子扬恐惧这沉默，就像他和何叶之间的链接一样，会越扯越细，然后突然断掉。
周子扬只好不停的说话。“哥，我就是想你而已，我就想见你一下。你让我看你一眼。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我真的是好不容易才能来找你的。你下来见我一面好不好。我现在好难受。”
“我好想你。哥，我好想你。我真的喜欢你，你和别人睡了我也还是喜欢你。你讨厌我我还是喜欢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和你生气了。再也不强迫你了。你讨厌我哪我都改。你就告诉我你讨厌我哪好不好，我再也不犯了。”
“你就不能下来见我一面吗。你干嘛要这么对我。哥，你别这么对我。我求你了。你下来看我一眼。你下来打我一顿也行啊，我肯定不还手。你别离开我。”
周子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明明是如此急切地想向何叶表达心意，能出了口却只有自己凌乱的思绪。无论他说什么，也没法传达他此刻的哀伤和绝望。
周子扬想到何叶可能会骂他，可能会拒绝他，他只求何叶能知道他的决心，知道他不会放弃，给他一个努力的方向。可周子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何叶会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周子扬，你不要装了。”
周子扬如坠冰窟，僵硬当场，喉管仿佛被人一把抓住，打了个死结，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装。他的痛苦明明是如此的真实。后悔，焦虑，思念，铺天盖地，如影随行，深入骨髓，几乎就要把他压垮。
但是何叶却不信他。
周子扬这时候才明白，什么叫绝望，什么叫无力，什么叫委屈。
他还能怎么办呢，把心挖出来给何叶看吗？
何叶呼出一口气，“快走吧，不要来打扰我家过年。”
周子扬突然心里腾起一股强烈的不舍，“哥，哥！你别”
但是何叶已经挂断了。
车里的暖气很足，可周子扬浑身的血都结了冰一般，他觉得好冷，冷的他爬在了方向盘上，止不住的打哆嗦，只有眼眶的是热的。烫的他有点睁不开眼睛。
他记得一年前的今天，何叶还在给他包饺子呢。他甚至清楚地记得何叶穿的什么衣服，说了什么话，手上的动作，嘴角的弧度，那饺子的味道。周子扬喜欢和何叶过两个人的年。喜欢的不得了。可是记得清楚再又有什么用呢？他可以把何叶的眼睫毛的形状和头发丝的弧度都清楚的记得，现在，他却只能坐在车里，看着何叶家里的窗户，没法见到何叶一面。
记得越清楚，越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这感觉，无异于是从云端摔倒到地上。摔得周子扬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他当初自作聪明的以为他真的可以占有何叶全部的爱。但是他靠见不得人的手段骗来的幸福，终究是假的，是维持不住的。
这就是报应吧。
他说过的谎太多，如今作茧自缚，这就是老天爷想看的笑话吗？
周子扬趴在方向盘上，抬眼看天，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你笑吧。你肆意的笑吧。随便折磨我吧。我认了。我活该。”
“可你最后要把何叶还给我。我什么苦都愿意受，只要你把何叶还给我。”
“一定要把何叶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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