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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灼华一事完结之后,没了其他事情的牵扯，安如初全幅身心地投入了修炼之中。
安如初是真的憧憬修仙，他就像是一块海绵,不断地汲取新的知识，把过去想学而没来得及学的术法一通地获取进来。
看着安如初早出晚归地进行修炼,顾梧秋自己都自愧不如。
不过顾梧秋倒也不是在穹冥山混吃等死想着偷懒,主要是这几日穹冥山操办起新的一期招新大会，春夭夭牌的长思惯来只会耍耍嘴皮子,裴慕夏新收了徒弟，这徒弟还皮得很，这些日子没少给裴慕夏惹事。
于公来讲，裴慕夏的这个徒弟虽然思想跳脱，但是人却不坏，比起其他藏着肮脏心思来到穹冥山的魔族,沈堂确实是有心想要维系起两族间的和平,而不是一见面便兵戎相见，刀剑相向。
但私心来说,顾梧秋不大喜欢沈堂这个师侄。
他总觉得沈堂之所以来穹冥山,其心实在不轨。
为了表明穹冥山招收魔族弟子不是修真界的钓鱼执法,裴慕夏便从中挑了沈堂做徒弟。
哪想着沈堂非但不领情,还指名道姓地说：“我为齐晏君而来！不做他人的徒弟！”
安如初：“？”
安如初说：“……这里没有齐晏君。”
沈堂说：“行行行,安师兄是吧？安师兄，你收我为徒吧！我想做你的徒弟！”
实则不止是沈堂,穹冥山对外宣布招受魔族弟子后,有不少一批魔族便是因齐晏君而来。
魔族总是慕强,千年前搅得修真界一通混乱的齐晏君在口口相传中,虽说在修真界这边是令人闻之色变的魔头,但是在魔界那边，便是受尽称扬的大英雄。
顾梧秋心知沈堂对安如初的情感大概是像迷弟与偶像的关系，但这不妨碍他说：“不可！徒弟收徒弟，穹冥山可还没有这个先例！”
沈堂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串什么，顾梧秋没听懂，大概是魔族的方言。
安如初斜眼望去，裴慕夏冷然道：“你再骂？”
以为没人听得懂用方言骂人的沈堂被抓了个正着：……
后来，沈堂被裴慕夏术法交流了一阵，说是交流，其实便是单方面挨揍。
沈堂还是憧憬强者的年纪，被猛揍一顿之后人便也老实地拜了师。
从这种程度上说，沈堂可比长思可爱得多。
不过他仍没放弃对齐晏君的崇拜之情，夏院的人，天天得往秋院跑，害得安如初嫌太过吵闹跑到外边去了。
气得顾梧秋恨不得就在秋院外挂个牌子“沈堂与狗不得入内”！
好在后来，沈堂与长思不知怎么拉扯上了，长思吸引走了沈堂许多的注意力，便不能再来纠缠安如初。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总之也是因此，这次的招新大会裴慕夏和长思参与不了，顾梧秋身为长老之一，自然责无旁贷。
许知冬正在看弟子列出来的此次的报名名单，峰眉紧蹙。
“师兄，如何了？”
许知冬看着来人，眉头稍展，将手中名单放下，说道：“不太妙。”
穹冥山如今人族与魔族皆招收，这一举动其实风险性极高。
毕竟正常人家谁愿意把自家小孩送到处处魔物的地方，更何况还是眼下风评不大好的穹冥山，
如今人魔间的偏见还未消去，尽管穹冥山降低了招生门槛，愿意来的人族仍是屈指可数。
先前办第一届的时候，倒是来了不少的魔族，既有听说了齐晏君在此特来朝见的，也有确实好奇修真之道的，当然也有一些藏着坏心思的魔族想来挑起纷争。
针对种种情况，顾梧秋几人成立了许多相应的规定，几年过去，终于初见成效，门派中的人类与魔族的修炼方式也有了系统划分。
许知冬说道：“魔族之人倒是许多，愿意到穹冥山来的人类仍是少之又少。”
这与许知冬的预想并不一样。
许知冬看顾梧秋满面愁容，安抚性地开了玩笑，说道：“穹冥山如今魔族人数越来越多，倒真是应了外界的说法，要成了个魔教了。”
“……修真便是要求得最后得以成仙，他们认为魔族与天道背驰，绝不可能飞升，所以修真界之人才对魔族偏见至此，哪怕并无书籍记录过魔族无法成仙。”
人们普遍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来自大陆彼岸的魔族心怀芥蒂，无差别地认为魔族便是恶的代表。
“不过这也并非无法理解。”许知冬说道，“魔族成仙，倒确实是前无古人，闻所未闻。”
顾梧秋很自信，他微微抬起下颌，说道：“我相信如初便可做这第一人。”
许知冬点头应道：“我亦相信。”
到了穹冥山的招新大会这天，熙熙攘攘的预备弟子站到了广场之上，顾梧秋站在高台，往下望去。
今日按照礼数，无论是长老，或是长老的徒弟，若无特殊情况，都应到场，可安如初却还未归来。
长思使唤人非常得心应手，张口就道：“喂，沈堂，你去把那小……安如初找回来！”
沈堂下意识反驳道：“为什么是我！”
长思说：“不是你是谁？这里眼下除了你谁还得空！”
微红的眸子一闪，沈堂笑嘻嘻地看着长思，道：“我瞧着春师叔挺有空的，不如春师叔与我一起去。”
长思冷笑道：“呵呵，做梦！”
沈堂觉得长思此人太奇怪了。
沈堂来了穹冥山，知晓了仙术的力量，也知道自己的能力现在还远远不够。
所以在许知冬，裴慕夏，顾梧秋面前，都会收敛几分习性。
原因无他，只因他现在还打不过他们。
但是长思不是，分明灵力低微，连他都比不上，还一天天到头拽得很。
无论对着谁，张口闭口间都是嘲讽，明明是个长相乖巧的小姑娘，沈堂却觉得他比他族最泼辣的女子还要狂傲。
沈堂暗下曾问裴慕夏：“师尊，春师叔来穹冥山之前是公主吗？在我们那，也就只有公主性子这般跋扈了。”
“公主啊……”裴慕夏垂下眼思索一阵，道，“你这么理解也不错。”
“？那到底是不是啊？”
裴慕夏眉头习惯性地蹙起，道：“这管你何事？心法修了吗？法令背了吗？这么关心你春师叔，想给你春师叔做徒弟？”
“谁、谁关心她？！”
这个年纪的小少年最怕在长辈口中与哪位异性牵扯上关系，连声否认，深怕被误会。
裴慕夏垂眸地看着沈堂，意有所指道：“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不知裴慕夏为何突然关心起他的性向，沈堂回答道：“那自然是女子了！香香软软的！”
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闪过那个粉衣少女的脸，让他有一刻的晃神。
沈堂像心虚似的，又急忙补充道：“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我想想都硌得慌好吧？！”
裴慕夏看着他，轻笑道：“最好是这样，否则有你苦头吃。”
沈堂不服气，道：“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能拿我怎么样？！”
裴慕夏摇摇头。
可怜的沈堂，仍未得知面前与他呛声的小姑娘实际为男的事实。
沈堂就是莫名不愿这么随了长思的意，执意要长思与他同去。
裴慕夏看见了，淡声道：“今日进入穹冥山的人鱼龙混杂，夭夭仙力不足，若是出了什么差池由你负责？”
长思瞪圆了眼，指着裴慕夏道：“你是在嫌我修为低下？啊？裴慕夏，这还不是你们穹冥山欠我的？！”
沈堂一听，好像也挺有道理。
他故作关心道：“公主殿下，既然如此您还是待在这吧，外头危险，磕着碰着您就不好了。”
“叫谁公主呢……哈！你敢用这种眼神看我？！慢着！谁说我不能去，我偏要去！沈堂，你回来！”
沈堂跟在长思身后，偷偷朝裴慕夏竖起一根大拇指，眼里写着：师尊，牛还是你牛。
真的只是考虑到长思的安全问题才说出这番话的裴慕夏：……
熟悉的气息突然逼近，顾梧秋回过头，果然看见了安如初。
“如初，你可来了……长思和沈堂还去寻你了，你可见着他们了？”
安如初摇摇头。
顾梧秋也几日没见安如初了，看着面前的人便忍不住生出几分亲近之意，但高台之下人多混杂，不好太过出格，顾梧秋只能借着袖袍的遮挡，悄悄地牵住安如初的手。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神神秘秘的……”
话一出口顾梧秋便先一窘，说出口后发现自己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深闺中久等丈夫不归的妇人呢，这语气要多幽怨又多幽怨。
顾梧秋掩饰性地一咳，正好大会开始的钟鸣响了，他便顺势扭头望去。
高台之下的广场之上，皆是站着有意愿加入穹冥山的人族或魔族。
顾梧秋放眼望去，不觉中怔住。
这其中不知不觉竟然站了许许多多的的人类修士，密密麻麻的人头，竟与魔族数量几近持平。
许知冬也是有些惊讶，开口道：“这些人都是今日过来的？”
一旁的穹冥山弟子回答道：“是，知冬长老，这些人是……”那名弟子小心望了安如初一眼，继续道，“是安师兄今日带过来的。”
裴慕夏皱起眉，问安如初道：“你去哪寻了这么多人来？不会是威逼利诱来的吧？”
顾梧秋下意识地驳斥道：“怎么可能！你说什么呢！”
裴慕夏嘴唇微张，终是扭过头，沉声道：“是我失言。”
顾梧秋的视线投向底下的人类修士，总觉得其中走动的人中有些莫名的眼熟。
其中一人抬起眼，与顾梧秋正好四目相对。
只见那人猛地朝顾梧秋挥手，嘴角敞开一个谄媚的笑，热情地大喊道：“魔神夫人好！”
全场视线瞬间锁定到顾梧秋身上，还包括一旁的许知冬和裴慕夏。
大家大多知晓魔神教，也知魔神便指得是安如初，那么这句魔神夫人指向性就很明显了。
顾梧秋直接社死了。
不过好在他脸皮比较厚，身子晃了晃还是在高台上稳住了脚。
这样一来，顾梧秋便全想起来了。
怪不得他觉得底下的人眼熟，这些人可不就是魔神教的教徒吗？
难怪安如初能找了这么多人来，原来是魔神大人去下了另一道教令啊。
底下不知现况的魔神教徒争先恐后地想在魔神夫人面前混个脸熟，此起彼伏地跟着喊起“魔神夫人”来。
救命，别念了别念了！
最先喊“魔神夫人”的那位像是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改口道：“不不不，叫错了，眼下该喊梧秋长老才是。”
这下好了，原本远道而来不知道魔神夫人指的是顾梧秋的人这下也全知道了。
饶是脸皮厚如墙的顾梧秋也禁不住这么多人的探究的视线。
大会一结束，顾梧秋马上起身拉着安如初离开现场。
顾梧秋闷头往前走，安如初也觉出他情绪不高，问道：“师尊，我是做错了吗？”
顾梧秋顿住脚，回身一把抱住了安如初，头埋在他的脖颈间，道：“你做得很好，这些日子，你便是去联系魔神教的人了吗？”
安如初点点头。
“你……怎么突然会想到去做这个？”
顾梧秋从未向安如初提及过穹冥山所面临的困境，而且按照安如初原来性子，也不是会去做这种事的人。
也许是从小的经历使然，安如初的世界很简单，他不在意太多所谓的人情冷暖，要么就是修魔，要么就是修仙，朝着自己的道路往前走，沿途中的其他物件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修真界会如何，穹冥山会如何，并不在他必须考虑的选项中。
或许可以说，他是一个有些一根经的人，唯一的例外，便是他的世界中闯入了一个顾梧秋。
安如初或许不在意穹冥山是否陨落，但是顾梧秋却会在意。
“若是心存执念，便不得飞升。”安如初突然开口说。
顾梧秋却是懂了，他怕穹冥山就此落寞，成为顾梧秋飞升不得的心结。
“傻。”顾梧秋弯起嘴角，道，“我的心可没这么大装得下整个穹冥山，我的执念在哪，你还不知道吗？”
顾梧秋原是想逗一下安如初，没想到安如初听完反而是沉默了。
许久，安如初对顾梧秋说道：“我不一定可以飞升。”
人的寿命有限，安如初孤独了太久，亦是不甘这短暂的数得尽的相伴。
安如初修炼得十分刻苦，他却清楚，飞升这不是单靠努力便可以做到的事。
没有魔族真的顺利飞升过。
谁又知道若干年前的魔族先辈，不是因为知道魔族修不得仙道，这才另辟蹊径，成了魔呢。
“你一定可以。”顾梧秋说。
“没有发生过，不代表他不存在……如初，你必定可以的。”顾梧秋笑道，“倒是我，才需要努力呢，你这般努力，我可不能拖你后腿。”
顾梧秋说得太过笃定，让他心中的那点焦躁好像也安静下来。
安如初望着他，半晌，有些别扭地偏过头，他说道：“若是我飞升不得，你可别想着自己成仙……我定是要你留着陪我的……”
“这是自然。”顾梧秋失笑，俯身亲了一下安如初泛粉的耳尖，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顾梧秋突然想起当年在大皇子宫，自己闲暇时还当过半文盲的安如初的古诗词老师。
“如初小友，请回答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答不对可要挨戒尺了！”
安如初自是听懂了，但是顾梧秋话语中的调侃意味太重，他微红着脸，抬脚在顾梧秋足上踩了一下。
顾梧秋抱着他不松手，反而使劲把安如初抱起来让他踩在了自己的脚上，还带着他走了两步。
顾梧秋劝食道：“太轻了，如初，往后多吃些吧。”
安如初借力趴在顾梧秋的肩头，也没挣开，低声应了句“嗯”。
空气间突然有一阵凛冽的寒意，顾梧秋看向天空，惊喜道：“如初，快看！下雪了！”
初雪凝结成薄薄的花，开在他们的发上。
顾梧秋犹记得与安如初初见时，便是在那样一个飘雪的深林中。
奇怪的少年独自待在毫无人烟的地方，一张口便喊了顾梧秋一句“娘子”。
顾梧秋低声地笑起来，觉得缘分实在奇妙，
兜兜转转，历经许多，让这话一语成箴。
安如初伸手接雪，雪花落到温热的掌心，化成了一滩水。
顾梧秋侧头看他，便觉得他也如雪一般，落至他的心间。
若干年后，穹冥山峰骤然绽放出异样的色彩，两道光影与雷声一齐赶来。
众人见此异象，啧啧称奇，道这么些年过去，穹冥山这是又双飞升了？
“穹冥山？这不魔教吗？天道怎许邪道飞升了？”
“你可真够迂腐的！这都多少年前的诨名了，你可知穹冥山现在办得多大，几乎占了修真界半边天！”
“别说这些了，这是哪两位道长飞升了？知冬仙人前些年已然得道了，这会合该是夏、秋两位长老了吧？”
“……不对，飞升的好像是秋长老和、和……齐晏君！”
故事在此暂且落幕，却不代表终结。
等待他们的，还有无限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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