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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这一天内见的人、经历的事太多,惊喜惊吓接踵而来，让她的精神格外疲惫，梦中的场景也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她梦见了红砖金瓦、云雾缭绕的宫殿,比人还要高的、雪做的狮子在皇宫中奔跑，嘴唇红艳周身香气熏人的女人腰肢像蛇一般地扭动……
而梦境的最后,又回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但与她早上见到的不同，天空中飘下的不是雪花，而是像细碎的盐粒一样的小冰晶,簌簌地落下,将溪山村笼罩在静谧的氛围中。
唐晓棠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飘浮在半空中的一缕幽魂一般,以一种神奇地视角观察着雪中的村子。
“吱呀——”她看见自己家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只穿了件薄棉衣的自己兴冲冲地从屋子里冲出来,伸手接着飘落的冰晶，就像捧着什么稀奇的宝贝。
梦中的她梳着稚嫩的双丫髻,看上去就是十几岁的少女模样。
溪山村下过雪吗？飘在空中的唐晓棠想着，在她记忆中是不曾见过的。可她转念一想,自己毕竟忘记过许多事，不记得一场细雪也没什么稀奇。
梦中的唐晓棠动作娴熟地翻过自家的院墙，跳进了隔壁家的院子。
唐晓棠记得,自己家隔壁的邻居老早就搬走了，屋子一直荒废着。心念只这么一转，她便跟着梦中的自己也进到隔壁家里去。
“谢家哥哥,下雪了！你快出来看看呀！”梦中的她兴奋地嚷着，细碎的冰晶落在她手上一触便融化了，可她仍是乐得不行。
“不要喊,我听见了。”少年人的声音带着些哑,咳了两声。唐晓棠觉得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可从她的角度看去，低矮的茅屋屋檐正好挡住了少年的脸。
他手中执着一柄淡色的油纸伞，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梦中的她似乎和少年十分熟络，欢快地跑过去拉着他出来，“谢家哥哥，我们出去玩！”
少年嘴上严厉地说着“不要拉我”一类的话，可还是被迫着跑了出来。一手被梦里的唐晓棠牵着，油纸伞拿在手中也没法撑。
这下，飘在空中的唐晓棠终于看清了少年的脸。清俊淡漠的眉眼，属于她再熟悉不过的那个人。
“谢……明府？”她惊讶地瞪大了眼。
***
睁眼的时候，唐晓棠的心尖泛起异样的感觉。梦中的场景模糊不清，留在她脑海中的只有执着油纸伞的那一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她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是难过抑或是其它什么，只觉得睡这一觉还不如不睡，一觉醒来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太舒服，刚下床时走的那几步都像是踩在棉花里，摇摇晃晃。
待梳洗完毕后，不适感才减轻了些。
有人轻轻叩了叩门，她打开门后，门外候着的丫鬟青竹对她福了福身，“娘子安好。”
唐晓棠还是非常不习惯被人这样对待，只觉得周身都僵硬了，制止道：“你就正常站着和我说话就行。”
青竹虽有些奇怪她的要求，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异样，按唐晓棠说的站好，道：“郎君吩咐我请娘子过去。”
唐晓棠这才想起谢识今天是要去皇宫参加宫宴的，她睡晕了头差点忘了这事，忙跟着青竹去见谢识。
谢识一身浅绿官服，腰佩银带，已收拾妥当，正在自己院子里用早饭。
见唐晓棠急匆匆的模样，他眼神示意她桌子上的另一幅碗筷，“先吃饭。”
“明府，我起晚了。”唐晓棠坐下，不好意思道。赶路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和谢识一桌吃饭。
谢识摇头。
唐晓棠知道他吃饭时一贯不喜欢说话，便也不多说，专心吃饭。这粥里加了撕碎的鲜菇，用细火熬煮出了白白的米油，再加了些许盐，尝起来鲜美异常，唐晓棠连吃了两碗。
谢识吃完后也不急，待她终于满足地放下碗时，才开口道：“今日宫中的宴会没什么意思，你可以不去。”
圣上宴请百官，护卫就算跟去了也是没资格入席的，只能在外边干等着。而且，谢识想了想那一向看不惯自己的御史大夫，此次宴会估计少不了一场唇枪舌战，这种场面就没必要让她经历了。
谢识道：“方?靡惨阎?滥愕匠ぐ擦耍?悴皇悄钸蹲藕镁妹患??寺穑俊
“那好吧。”唐晓棠对他的安排无异议。
王氏今天一早本在自己院中备了一桌早饭准备让谢识和唐晓棠一起来吃，可前去请人的丫鬟很快灰着脸回来，“青竹姐姐说，郎君已经在用饭了。”
王氏追问：“那唐晓棠总没吃吧？”
丫鬟看了看坐在王氏身边的王莲，声音弱了些，“和郎君一起吃的。”府中人都清楚，老夫人有意让王莲这个远房外甥女做儿媳，可谢识回来后的这一番举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态度。
“知道了，你退下吧。”王氏挥了挥手。
等人走了，王莲一直做出的温良笑容绷不住了，她不忿极了，“那唐晓棠一个乡野丫头，竟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和表哥一桌用餐，姨母不觉得这事若是传出去，别人会因此看轻谢家吗？”
王氏不满地看她一眼，“莲儿，你太沉不住气了。我教你那么多你都不记得了是吗？”
“姨母……”王莲神情变了变，终于冷静下来，低头认错，“姨母教训得是。我只是奇怪那唐晓棠究竟是什么来头，表哥和姨母对她的态度似乎都不一般。”
王氏用白瓷勺随意搅了搅碗中的热粥，语气不屑，“没什么来头，就是山里的野丫头，脑子还有些不好。”她回想起记忆中的唐晓棠，总是牛皮糖一样黏着自己的儿子，碍眼极了。
但这些她不打算告诉王莲，万一她因此做了什么，反而可能坏事，“你只管照我的计划做，至于唐晓棠，她那脑子坏不了我们的事，你不用管她。”她告诫地看着王莲，“记住了？”
“记住了，姨母。”王莲乖顺点头。
方才退出去的丫鬟不多时又垂着头地进来，禀道：“老夫人，广平候府来人了。”
广平侯许家乃长安的百年世家，这种大家族的影响力与谢家这样的新贵不同，在王氏心中只有与许家交好才意味着自己真正在长安名门贵族的圈层里站稳脚跟。
听到丫鬟的话，王氏心中惊喜不已。自谢识调离长安后，一般都是她主动去广平侯府拜访，侯府还从没派人来请过她！
她忙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将人请进来。”
可待丫鬟将侯府的人请到了花厅一见，却并不是侯府夫人身边的侍女。
“奴秋霜见过老夫人、娘子。”那侍女举止从容，朝王氏福了福身，才道：“世子夫人听说故友昨日到达长安，特命我请人到侯府一叙。”
听见只是小辈派来的人，王氏心中难免失望，只以为是方?眯∑⑵?侠聪胍??皇叮?鞍⑹督袢找???把纾?率侨ゲ涣肆恕！蓖跏闲闹心衙忄止荆?夥?枚汲闪耸雷臃蛉耍?趺葱惺禄故侨绱颂?选
秋霜却笑着摇头，“夫人误会了，奴是来请唐晓棠唐娘子的。”
这下不只是王莲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连王氏都暗自在袖中攥紧了拳头。
“唐晓棠？”王莲难以置信地重复道。
秋霜奇怪看她一眼，她不清楚王莲的身份，只能恭敬点头，“是的。”
王氏方才还口口声声地和她保证唐晓棠不过是个脑子不好的野丫头，可转眼间她就成了世子夫人的故友了，人家甚至亲自上门来请！她王莲这辈子要是能有这么个待遇，做梦都能笑醒。
王氏心中也是一时没回过味来，唐晓棠几时又和方?门噬瞎叵盗耍磕巡怀勺约赫嫘】戳怂?
还没等她们回话，青竹便进了花厅，先行了礼，才对秋霜道：“唐娘子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王氏与王莲纵再有疑惑与不甘，也没理由拦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
原来，自秋霜进府不久，谢识那边便得了消息。
“是阿?门扇死唇游伊寺穑俊碧葡?募ざ?匚市皇丁：镁妹患??昧耍??闹邢氲貌恍小
“你们俩就是一样的急性子。”谢识无奈道，“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
“姨母，莲儿心中越想越不安。”王莲回想起方才的事，只觉得唐晓棠对她的威胁越来越大，不早点拔掉这根刺，她夜里睡觉都睡不好。
“你又能做什么？”王氏手中捧着茶，施施然吹开浮在水面的茶梗，饮了一口。
王莲不解，“难道姨母就不担心吗？”
王氏问她：“她现在是方?玫呐笥选７?檬裁瓷矸荩?悴恢?溃俊
王莲自然清楚，宰相之女，广平侯世子夫人，是她做梦都想结交的人物，如今却成了唐晓棠的朋友。她眼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王莲，你的目标并不是赢过唐晓棠。有功夫想怎么对付她，不如想想怎么把阿识抓在手里。”王氏心中还记得谢识昨夜的警告，“你若是真忍不住做了什么小动作，到时候可别怪姨母也狠心不管你。”她可不想与自己儿子撕破脸，更不想和广平侯府有龃龉。
王氏是王莲在这长安唯一的依靠，她这话一出，王莲立刻心底一颤，头脑冷静了不少，“姨母教训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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