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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辰微怔，不明白宴清珏这突然的问题。
不过，宴清既然问那他回答了便是。夜辰用手指揉了揉额头，陷入思考。
宴清珏比他年幼五岁，是八岁时被宗主领进的望京宗。
他第一眼看见这人时，只觉得这小孩死气沉沉的，无论他怎么和他搭话，想要逗他开心，都一副失魂落魄、流于敷衍的样子。
那双本该清澈透亮的桃眸，没有半分光彩，像是个无底的深渊暗谷，像经历什么无比骇人的事情，导致对世间万物都失去了希望，实在教人捉摸不透。
不过，后来这人就突然改了性子，开始主动和人打招呼，宗门中有谁需要帮忙，他都会第一时间去帮，笑容一直都挂在脸上，耐心又温柔。
这两极的变化，当时让他吃了大惊，还以为自己是眼瞎了。
但总归，他觉得宴清珏的改变是件好事，毕竟，这人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了，且后来一直都没有变。
片刻，夜辰平声回答了宴清珏。
“在宗门那时候，你一直都脾气很好，还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大家都很喜欢你。”
闻言，宴清珏有一瞬间的愣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整个过程只有他自己能察觉到。
他垂眸，肌肤在烛光的映射下，更显得如初雪般晶莹剔透皎洁无暇，优美如樱花的嘴唇轻扬起一个弧度，细密纤长的眼睫如柔雾灰烟轻轻盖住下眼。
这般浅笑，给人一种世间安好的恍惚错觉。
夜辰看迷了眼。
半晌，宴清珏应声，轻浅道：“师兄还杵在那儿做什么，再不走，萧允可真就发现你了。”
夜辰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低声应了句，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待到夜辰走后，宴清珏低眉看了看掌心，随后站起来，走到了离着桌子十步远的地方。
茶杯就在桌子上放着。
他想测试一下自己现在的还剩多少修为。
宴清珏轻闭双眸，脖颈上逐渐显露出冰蓝色的曼海蒂花纹源点，源点向四方周围延展，散出如枝叶般的纹路，一路顺着指尖流出虚幻的如冰川残雪的灵力。
灵力流动环绕着茶杯，像一团冰雾。
片刻，只听见一声脆响，茶杯从中间裂成了两半，旋即化为了齑粉。
……
宴清珏神色复杂，击中这个杯子，他用了三分灵力。
而以他原来的修为，三分灵力足够将整个下界的生命化为荒芜了。
宴清珏咬牙，目光中有些焦躁。
凭着现在的灵力修为，他是无论如何都胜不了萧允的，以萧允先前和夜辰交手的情况来看，萧允现在的修为有他原来的八分。
八分吗？不对，或许更高，在他之上。
宴清珏眸色渐暗，将身上冰蓝的纹路收了回去。
修真界想借他之手除掉萧允，但萧允对他却没有半点杀心……
明明，他们应该是你死我活的对立面，可现在却笼罩在一片虚幻的“安和”之下。
这片“安和”是萧允编织的，如果不想要，他大可在一开始就毁得粉碎，可偏偏他没有。
为什么，他没有……
宴清珏神色微滞，难道是这些年天道第一人作久了，让他觉得所有人可如蝼蚁一般被他捏碎，所以，他便放松了对萧允的警惕？
是了，他原想着，只要他什么时候想让萧允死了，萧允必定逃不过他的掌心。正好他又无聊，就想着留着这个修真界公认的祸害，多陪他些时日，所以才从开始就没有下死手。
但他也没料到，自己会出现灵力衰减的状况，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他不可掌控的地步。
现在他灵力低微，若是宗门和修真界知道这件事，势必会弃他选择新的人选来暗杀萧允。
纵然他的修为是天下第一，但也比不过所有天资聪颖的后生集结到一起的力量。
而萧允的势力毕竟不如根基稳固的各大宗门，有他宴清珏，能最容易的除掉萧允，但没他，修真界照样有和萧允对峙的资本。
但若是真到了那种地步，萧允的死活，就再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真是麻烦。
宴清珏叹气，都是他把事情搞乱了，若是一开始没让萧允捅自己那一刀，在当时装睡时就把萧允了结了，肯定不会在生出这么多事。
尤其，他的灵力也不会流失。
不过，还有一点，他很疑惑，宴清珏蹙眉。
为何在城墙上他和萧允正式交手的时候，他的记忆像是突然断了一样。
在那个瞬间，他像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大脑是一片空白的，对眼前的一切都很茫然。
似乎之前的所做所为都不是他自己的意志。
虽然后来萧允有抽取他一部分神魂用来圈|禁他，那部分神魂也让他的记忆有损，但他能感受到，这两种记忆的不完全，是不同的。
前者是了去了所有，后者只是忘记了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况且最后萧允让那部分神魂回到他体内了。
但他依旧没想起萧允口中那些下界的事情。
宴清珏沉思，在萧允之前，确实有另一股力量干扰过他的记忆。
*
第二天，宴清珏是被萧允唤醒的。
彼时，宴清珏还有着刚睡醒的迷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睡眼惺忪地望着萧允。
“很累吗？”萧允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先前，你从来不会睡到这个时候。”
宴清珏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清透湛蓝的天空，阳光和煦明媚，几近移动到了正中。
……
这也真挺晚的了……
宴清珏直起身子，从床上下来，刚洗漱完，就见萧允已经让人摆好了饭菜。
宴清珏坐下后，萧允自然地给宴清珏递过筷子。
“要不要去下界看看？”萧允问道。
想着每天待在这里也是无聊，宴清珏便点了头。
至于他灵力消退，解决萧允的事，能瞒多久是多久好了。
半个时辰后，萧允遣走了属下，只身陪着宴清珏来到了下界的街市。
街市很是繁华热闹，店肆林立，街道两边分布着茶楼、当铺、酒馆、作坊，红砖绿瓦，楼阁飞檐。
商铺的外面还有许多摆着摊的大小街贩，陈列着珠玉脂粉，绫罗绸缎，人来人往的，车轮马蹄声不断。
宴清珏走在萧允身边，虽一言未发，目光却不曾停留，似乎总有能吸引他的东西。
不过他没注意到的是，自从他和萧允出现在这街道上，就不乏妙龄女子们驻足观看。
街道边上，一名身穿鹅黄齐胸襦裙的女子怔怔地望着两人。
女子容貌清秀，明眸皓齿，虽说不是倾国倾城，但胜在气质卓然，一看就是家境优渥，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她对身边的丫鬟说道：“那两位公子，生的可真是俊俏……”
丫鬟是个年龄稍小的女孩，闻言脸上有些不屑，“小姐怎么能这么说？能有多俊？比得上琼楼的柳公子？”
她顺着大小姐的眼神，一眼望到了萧允和宴清珏，旋即面露怔色。
片刻，丫鬟咬牙道：“那也是空有的皮囊！柳公子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岂是他们能比的？”
“两位公子仙人容资，我等却未曾见过，想必是外乡来的……”鹅黄裙子的女子像是没有听到身旁女孩的话，自顾分析起了两人的来处。
“哼，那就是乡野村夫了！”丫鬟一脸义愤填膺，“生的好看也没用！还不是没钱没势！”
话音刚落，就见宴清珏和萧允那边出了状况，两人正停在一个卖包子的摊贩前。
“嗯……”宴清珏望着萧允，有些诧异，手里还拿着咬了一口的包子。
萧允面露难色。
萧允想说，我刚想告诉你我没带钱，你就拿起来吃了……但他不敢说。
……
这包子顿时不香了。
早知道不这么快往嘴里放了。
宴清珏飞速地在脑中想着对策，看来，只能这样了……
他默默地缩了缩拿着包子的手，随后另一只手猛地拽起萧允的衣袖。
逃！
唰——
“嗯？”包子铺老板一个擀面杖横在了宴清珏胸前。
老板沉声道：“吃了不给钱？”。
老板是个年仅四十的中年大叔，微胖，满脸横肉，凶神恶煞。
宴清珏看了看老板，又低头看着擀面杖，随后松开拽住萧允衣服的手，转而从衣袖中伸出一截食指，乖巧地将擀面杖推远了些。
老板大叔：……这小子挑衅我？？
萧允右眼皮一跳：……
随后，宴清珏神色黯然，想故技重施，用他那张脸来“付钱”。
但萧允眼疾手快，马上就用宽大衣袖把他捂的严严实实的。
“唔唔唔！”宴清珏扒着萧允的胳膊，想让他放开自己。
萧允无视宴清珏的挣扎，望着老板，抱歉道：“不好意思老板，我家公子脑子不好……看见好吃的就想吃……”
说谁脑子不好呢！
本尊的脑子用得着你评判？
别忘了你可是本尊的徒弟！
宴清珏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但奈何萧允力气太大，在这么多凡人面前，他也不好动用灵力，只能暂且由着萧允。
半晌，一道宛若银铃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宴清珏耳边响起。
“老板，两位公子的包子钱，我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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