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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梦见黎冉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颊红润，散落的黑发铺在朱红色的被套上，眼尾满是艳色。
如同暗夜的精灵般。
圣洁又魅惑人心。
嫣红的嘴像是含苞欲放摇曳着的玫瑰，任人采撷。
于是——
他吻了上去。
奇怪的是，这次没有想咬破的冲动。
明明那层薄薄的肌肤下是他渴望的鲜血，滚烫美味，于钟离宴来说，这是深入骨髓的吸引。
但他克制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含着少女的唇，俯身上去。
惊扰了窗外栖息的麻雀。
一夜旖旎。
.......
醒来后，钟离宴微微失神。
梦里的一切栩栩如生，指尖还存留着温软的触感，他手指微动，把被子向上拢些，眼角淡淡的绯色还没散去。
此时，门被轻轻叩响了。
钟离宴缩了缩，恢复平静，不动声色道：“进来吧。”
太监弯着腰，毕恭毕敬，“四皇子安，圣上有请。”随即便垂头退下。
钟离宴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要去金銮殿学习处理政务。
他进步飞速，惹得皇帝日日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惊叹愈重。
前几日，行将就木的皇帝躺在座椅上，眼中复杂。
像是遗憾，也像是后悔。
钟离宴分不清，也不想知道。
那个威风了半辈子的帝王拖着苟延残喘的身子，如同一个普通老头，胡子花白，满脸倦容。
“宴儿，是父皇错了。”
他念叨许久，反复讲着，让钟离宴体谅自己。
体谅？
钟离宴嗤笑，只是点头，眼底沉沉。
皇帝时断时续地说着，大到这些年的深谋远虑，扩大疆土之举，小到年幼时发生的琐事。
钟离宴听着，思绪却飘到远处。
明明应是父慈子孝的场面，这个少年嘴角一直含笑，眼底却满是凉薄，冰冷得像是冬日初雪。
.......
收拾完毕后，钟离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脚步顿住，敲窗户三下。
一道暗影蓦然出现，蹲下，沉声道：“主子，有何吩咐？”
“黎冉今日可是在府中？”
钟离宴话虽问的随意，可微微蜷缩的手指却暴露了那份在意。
暗卫头上冷汗冒出，有点结巴：“黎小姐......今日不在府中，去了秦将军那。”
他没敢抬头，倏地听到一声响。
洁白的茶杯摔到地上，支离破碎，与深色的地对比鲜明。
钟离宴一甩衣袖，眼眸暗潮汹涌，直直踏出门，“出宫。”
*
黎冉正和秦纳在讨论私奔案的疑点。
秦纳对失踪案很感兴趣，让手下拿了之前所有相似案件的卷宗，详细排查。
越看越心惊，这些私奔案很有规律。
追溯到最早，只是半年一起，直到——两年前变成三个月出现一起，后面则是两个月一起、一个月一起......
到如今，几乎每半月就有一个少女失踪。
而且，这些女孩无一例外，都美貌异常。
黎冉沏了杯茶，握住，眉心微蹙，“这些案件异常这么明显，官府怎么会没人发现？”
开始黎冉怀疑的是妖，后来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像这样规律起伏的案件，明明记录在册，却没有引起重视。
也许里面有人在捣鬼......
秦纳显然也注意到了，面色沉沉，“怕是有内鬼。”
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虽说这不是他职责所在，但事关百姓。
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档事，秦纳心中闷闷的。
黎冉呷一口茶，叹息，摸到袋中的蜜饯。
她顺手拿出来，笑靥如花，白净脸上的梨涡相当可爱，“吃个蜜饯吧？”
秦纳微愣，耳后浮现一抹红，在古铜色的肌肤上并不显眼，刚想接过，门被踹开了。
墨发如倾的少年背对阳光，脸色阴沉，长腿一跨，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万千的光线洒落在他身后，却没有一丝照耀到身上。
眼里说不出的情绪涌溢着，不止有醋意、怒意，还夹杂着巨大的恐慌。
钟离宴压抑住这些源源不断的情绪，桃花眼闪烁，嘴角勾起，一字一顿，“冉冉，你在做什么？”
语调虽轻缓，里面却带着淡淡的不快。
面对质问，黎冉有点莫名其妙。
如果刚刚存在攻略秦纳的心思也许会心虚，但两人明明是在正经地探讨案件。
她垂下眸子，待会找个机会和钟离宴说清楚吧。
望见低头的黎冉，钟离宴眼眸幽深，走来，坐下。
“冉冉手中拿的是什么？是蜜饯吗？”
他面上笑着，眼里没有半分笑意。
钟离宴知道黎冉爱吃蜜饯。
上次虚弱期时，她在马车上犹豫片刻，最后相当不舍地从包中取了一个蜜饯给他。
而他刚刚听见——黎冉笑着要把蜜饯给秦纳，语气轻快。
铺天盖地的醋意将他埋没，钟离宴自嘲般地轻笑。
望着英姿飒爽的秦纳，他蓦然想到小时候。
那是他第一次参加宫宴。
宫宴上有许多好吃的，很多没见过的珍馐美食、漂亮干净的盘子、细腻柔和得不像话的绸布.......
他都没见过。
不懂如何使用那些繁复的东西，钟离宴把端上来净手的菊花水喝了一口。
对面突然传来扑哧一笑，是个朝气蓬勃的小少年。
他好心提醒那不是水，是用来洗手的。
随后，钟离宴垂下眼，整场宴席再无动筷。
秦纳在宴席上受人瞩目，前来敬酒的年龄相仿的少年络绎不绝。
那是酒席间的热闹。
——但与钟离宴无关。
他周围清冷，望着面前让人食欲大开菜肴，不言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小少年看在眼里，宴席散后追上来似乎想说什么。
钟离宴没理，冷淡地抬脚便走。
那个小少年便是秦纳，是钟离宴第一次见到他。
少男少女倾慕崇拜的眼神、人群中的焦点、父皇对他的大为赞赏......
钟离宴心中并不在意这些，当时只是忽然没了胃口。
面对追来愧疚的秦纳，也只是懒得解释。
——现在却是满满的嫉妒。
黎冉是不是也喜欢秦纳？
钟离宴胡乱地想着，绸带般闪耀的金光照在面前两人面颊上，看起来天造地设，甚是相配。
不像他——
骨子里就烂了。
黎冉把蜜饯收回，面无表情地道：“我们出去聊聊吧。”
她歉意地向秦纳颔首，便领钟离宴来到外面的亭子内。
旁边是片不大的小湖，波光粼粼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
青竹耸立，散发潮湿清凉之感，也遮蔽了旁人的窥探。
黎冉咬唇，敛眼，“阿宴，我们退亲吧。”
半晌没有听到回答，她抬头，直直撞入少年的眼眸中。
里面一片幽暗，似是无数情绪在翻滚。
顷然，他笑了，笑得异常灿烂，“为什么呢？”
他轻声细语道，像是在问黎冉又像是在问自己。
心中像被硬深深剜去一块，很痛。
钟离宴不明白，只是固执地看着。
“阿宴，过几日你就是太子了，京城中有许多比我更优秀的女子，我配不上你。”
少女缓缓的嗓音飘来，明明还是那么温柔却像是致命的毒药。
钟离宴扯出一丝笑，眼里漠然。
是因为秦纳吧。
他眼眸深处隐隐闪过红光，黏稠浓郁的黑线从指尖冒出，直直地对准刚刚的屋子，蠢蠢欲动。
邃然，黑线动了，快速精确地对准秦纳的脑门。
只是刚到半路，黑线就猛然消散，化为虚无。
秦纳在屋中坐着，敏锐地感到一丝杀机，但不消片刻，还没等寻到方向，杀意就消散了。
快速得像是错觉。
他望着空空荡荡的附近，紧皱眉头，满眼疑惑。
另一边——
刚刚还好好的钟离宴却猝然摔倒。
他手肘撑地，露出白暂削瘦的脖颈，额角墨发被汗意染湿，眼眸如同黑曜石般沉沉地看向黎冉。
“冉冉。”他的嗓音略微沙哑，像是纸在地上轻微的摩擦。
黎冉一惊，皱着眉头伸手要去扶，“你......没事吧？”
钟离宴拽住她的手臂猛地一拉，明明面色惨白，没有力气，却仍是死死地抓住黎冉。
黎冉没留神，被拽下去，意识到要跌入后，立马用另一只手臂撑在钟离宴单薄的胸膛上。
两人鼻尖相碰，青丝相融。
钟离宴的碎发随风吹到黎冉面颊上，丝丝缕缕得很痒。
她想站起来，却被紧紧拉住。
“松手。”黎冉听到自己语气不善地说着。
“我不。”
像是怕玩具被夺走的小猫一样，钟离宴幼稚地抓更紧了。
他眼眸水汪汪湿漉漉的，黎冉突然想起那条小黑狗，心一下软了。
“冉冉，冉冉。”他一声一声地叫着，带着淡淡热气的鼻息喷洒到黎冉脸上。
倔强、执拗。
“好吧，我们先不谈这事了。”
黎冉耐心哄道：“先松开我好不好？”
钟离宴抬起毛茸茸的脑袋，头顶一缕不听话的发翘起，眼底好似有万般委屈，应了一声：“好。”
黎冉起身后，搀扶起他，眼里无奈。
算了，先这样。
等钟离宴当上太子想必更忙，也许哪天见到其他的女子就不会这般了。
她转身，没看见身后的少年——
微垂干净澄澈的眼，敛去其中几近偏执的黑沉。
钟离宴半靠柱子，借以支撑，唇色发白。
他的东西不容许别人染指。
黎冉是他的。
他的。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固执疯狂，眼底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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