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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正一头雾水,嘉平帝刚刚加封两个被迫殉葬的宫人为夫人,又说废除殉葬应该为万世法……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没办法,谁让嘉平帝是皇帝……他这些年任性妄为,又不是没干过自打脸的事……
宗正飞快思考,答道:“臣谨记。”
嘉平帝这一时默许又公然反对的做法让群臣都摸不着头脑,接下来礼部上疏谢罪,嘉平帝嘱咐礼部:“若再有藩王逼迫宫人殉葬,理应劝阻,迁其妇别室,好生照料。”
这回众人明白他的态度了,他也不认可殉葬。
前朝的消息传回后宫,薛娘娘第二天就病好了。
她拉着金兰的手,笑眯眯道:“不过是藩王府的两个宫人罢了,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为她们说话,太子却冒着惹怒圣上的风险上疏,太子果然宽厚。”
金兰和朱?提起过这事,朱?当时没说什么,只安慰她说那都是各地藩王府自作主张,朝廷律法严明,宫中不会有后妃陪殉。
原来他居然借着少詹事的名义上疏反对这事了?
怎么也不和她说一句……
薛娘娘还拉着金兰的手絮絮叨叨:“太子真是个好人……这些年宫里妃嫔谁有烦难,没人理会,求到东宫那里,太子能帮就帮,之前的吴皇后一直幽居冷宫,靠宫人变卖针线养活,她宫里的宫女偷盗宫中古董拿出去卖,让人抓住了,这要是告到郑贵妃面前,吴皇后还有命活吗?太子听说了这事,帮着遮掩了过去……还有六哥、七哥、八哥,宫里的太监暗中克扣,也是太子出手帮的忙……”
金兰认真听着。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进宫就得到除了郑贵妃以外的所有后宫妃嫔的善待,连废后王皇后都不忘打发人给她送礼,各宫提督太监、掌事姑姑也对她十分尊敬,她在仁寿宫的时候,所有后妃都向着她说话,帮她哄着周太后……她主持乞巧宴,宫中上上下下齐心协力帮衬她,一个添乱的都没有,赵王妃也老实了,见了她就乖乖坐着一动不动……因为朱?曾经施恩于后宫诸人,她们感激朱?,又没有机会报答,自然对她这个太子妃好。
而且朱?的地位越来越稳固,但为人清冷,很少和后宫妃嫔有交集,后宫诸人找不到巴结讨好他的法子,自然就把目光放到她身上,讨好奉承她,就是示好朱?。
进宫的第二天,朱?牵着她的手去仁寿宫,阖宫皆知……朱?那是在警告后宫所有人……
赵王妃抓伤了她的手,转天就老实得跟避猫鼠一样……
她在仁寿宫受的伤,朱?立刻加派人手保护她,让她少去仁寿宫,一点都不担心这样会得罪周太后……
郑贵妃多次授意钱兴在前朝给朱?添堵,她进宫了,郑贵妃近水楼台,却从来没有下手害她……
他体弱多病,肩上背负的压力那么重,每天从早忙到晚,心血几乎熬干,居然还为她想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
他什么都不想让她操心……
金兰心中又酸又胀,眼眶微微发热。
朱?到底背着她做了多少事?
……
夜里金兰坐在灯前看书,听见水晶帘外传来内官说话的声音,知道朱?回来了,立刻放下书站了起来,一直迎到回廊前。
庭燎熊熊燃烧,朱?一身浅月白常服,在内官和护卫的簇拥中往里走,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他微微皱着的眉峰,他在思考,虽然面色冷淡,依然不掩举手投足间沉静的斯文儒雅之气。
回廊里静悄悄的,只有脚步声。
金兰往前走近了几步,内官看到她,吓了一跳,忙提灯在她前面照明:“殿下慢些走。”
朱?听到声音,眼帘撩起,看到昏黄烛光中的金兰,眉峰皱得愈紧,不过脸上的沉郁之色马上淡了几分,脚步快了些,拉起她的手,“夜里冷,就别出来了。”
他的手干燥温暖,不像发病的时候一会儿凉一会儿热的……金兰搂住他胳膊,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味,他不吃药了,药味自然就淡了。
她紧紧搂着朱?的胳膊,仰起脸,小声说:“我想早点看到你。”
朱?低头看着金兰,薄唇轻挑,是微笑的模样。
内官们相视一笑,打发走护卫,只留了一个提灯的小内官跟在两人身边。
两人一起进殿,金兰服侍朱?脱衣,垫脚帮他解开发网的时候,他眼神幽深,俯身搂着她,嗅她身上的味道。
金兰觉得他这两天好像格外黏人……他平时清冷端正,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吃饭的时候朱?问金兰乞巧宴的事,她道:“德王妃和齐王妃精明强干,什么都能周旋,又有黄司正帮衬,还有你找来的两个提督太监看着,我倒是不用忙,只管最后拿主意……”
她可没有夸张,两个提督太监八面玲珑,事事都想得周到,而且事事都想在前头,她这边还没吩咐,提督太监那头已经处理所有事情,等她问起的时候,回答得头头是道,条理分明。帮忙的德王妃和齐王妃既然能在选秀中脱颖而出,自然也是聪明人,很快就能上手料理宫务,不过她们很谨慎,只管她们自己的,其余的事坚决不插嘴,勤恳本分。黄司正更是老成练达,有她坐镇,宫女干活麻利,效率奇高。
“我这样算不算偷懒?”金兰笑着自嘲。
朱?给金兰夹菜:“你是主持之人,本就不必事事躬亲……底下人出了什么差错,你只管问提督太监、黄司正,他们自然会派人去料理。”
金兰看一眼??扇,小声说:“就和皇帝驾驭群臣一样,皇帝不可能一个人处理所有政务,必须倚靠群臣来治理天下,群臣各司其职,皇帝善用人才,那朝政就趋于稳定,老百姓能安居乐业。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得会用人、敢用人才行。”
朱?忍笑:“圆圆高见,为夫受教。”
金兰笑着拿手里的筷子去敲朱?夹菜的筷子,“和你说正经话呢,别取笑我。”
她每晚都坚持等朱?回来才让摆膳,和他说说话。朱?怕她担心,朝堂上的事不会瞒她,夫妻俩什么话都说,用膳时伺候的人会避出去,只有杜岩手执拂尘守在??扇外面。
朱?挑眉:“我说的也是正经话。”手腕一翻,按住金兰的筷子不让她动,幽黑双眸中透出几分孩子气。
金兰抽了一下没抽动,笑了笑,左手往前伸,直接端起整只瓷盘挪到他跟前:“五哥,不和你抢了,你爱吃,都给你。”
朱?失笑,收回筷子。那是一大盘糟鹅胗掌,他不喜欢吃。
吃过饭,金兰先去洗漱,等她从净房里出来,发现屋中光线朦胧,角落高架壁灯里的烛台都被撤走了,帐幔低垂,只留了一对红烛,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幽香。
屋里很安静,没有内官侍立,朱?坐在椅子上看书,红烛笼下淡淡的晕光,他坐姿端正,从背后看就知道是个风度仪态高雅温润的男子。
金兰蹑手蹑脚走过去,趴在他背上,发现他在看《治河奏议》,她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半干的长发垂落在他颈间,一目十行,道:“我看你书房里有手抄的《黄河运河图卷》,你看过了?”
她对信赖的人很亲近,不知不觉就在撒娇,新浴出来,居然就这么直接趴在他身上……朱?低着头,轻声说:“没有。”
金兰贴在他身上,“那我待会儿找出来,你明天看看,还有几本写贾鲁治河的书,我明天一起整理出来。”
贾鲁是前朝的治河大臣,他不恤民力,逼迫百姓夜以继日干活,最终引发了百姓起义,不过他在治河方面确实很有成就。她看的好几本私人刊印的杂文集里都提到了贾鲁治河的事。朱?要负责治河的后勤事宜,肯定需要多看些治河方面的书,吸取前人的经验教训。
朱?知道整理书册这种事难不倒她,轻轻嗯一声,突然站了起来,起身往净房去了。
金兰眨了眨眼睛,一脸莫名其妙,拿起他没看完的书放好,没有叫人进来伺候,自己掀开幔帐,脱了睡鞋爬上床。床头屉桌上摆了一只剔红牡丹纹大攒盒,她揭开来,发现里面放满了蜜渍梅皮。
没事放这么多梅皮做什么……她很少在睡前吃这么甜的东西……
金兰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那天朱?从她嘴里卷走梅皮时动情的样子,那双总是清冷淡漠的眸子里溢满情]欲……她反应过来,霎时满头烈火,一张圆脸红成了熟透的樱桃,连脖子、耳朵尖也染上了烟霞色。
难怪他特意提醒她说他不吃药了……太医之前嘱咐过,等他停了药就可以行房事了……入宫之前,黄司正教过她……
金兰浑身发热,心跳如鼓,越想越觉得紧张,丢开攒盒,砰的一声把自己仰面砸在枕头上,床帐里一片朦胧旖旎的红光……他居然让人换了新的衾被,都是新婚时预备的,花团锦簇,喜气洋洋,吉祥的龙凤穿花图案……她心乱如麻,安慰自己:夫妻敦伦,本属平常,之前他病着,所以拖到现在……没什么好怕的,这是本分。
她抱着枕头从床头滚到床脚,又从床脚滚到床头,然后再从床头滚到床脚……朱?那么正经的样子,原来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啊,她还以为他早忘了呢!看他那副清冷高雅的做派,不像是对这种事很热络的人……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可女子太主动了有失端庄矜持……等等,她在朱?面前好像没端庄过吧,每天早上她都会主动亲朱?,连宫人都习以为常了,哪天她没亲朱?,杜岩会红着老脸提醒她……
金兰滚来滚去,滚来滚去,怀里的枕头咕咚一声滚出床帐,跌落在脚踏上。
她掀开床帐去捡枕头,看到一角玉色袍角,顿时心口发紧。
朱?一直站在这里?
他看了多久?
她滚来滚去的时候他就隔着一道纱帐看着么?
金兰浑身一僵,脸上滚热,不敢抬头看朱?脸上是什么表情,伸出两根手指,一点一点够到脚踏上的枕头,紧紧攥住,趴在床沿,以一个无比别扭难堪的姿势,闭上眼睛装睡。
头顶两声轻笑。
朱?俯身,刚刚沐浴过,身上淡淡的香气:“圆圆睡着啦?”
金兰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脸上红得能滴出血来。
手上一紧,朱?抽走了她手里的枕头。
金兰闭着眼睛,自暴自弃地继续滚,一直滚到拔步床最里头,把自己滚进了锦被里,裹成蝉蛹一样。
身边一阵????响,朱?的胳膊伸了过来,搂住了她的腰。她诧异地发现他身上只穿了道袍,没穿里衣……而且道袍还是散开的,他刚贴上来她就感觉到了他赤着的胸膛。他抱着她轻笑:“成了粽子了……”
金兰浑身紧绷。
朱?一点一点扯开缠在她身上的锦被,“我喜欢吃粽子……”说着,低头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鼻尖,吻她的下巴,最后才撬开她紧抿的樱唇。
气息滚烫,紧贴的身体比那晚他昏睡时的还要烫,无形的扑面而来的压迫和侵占……
金兰浑身发抖,试着睁开眼睛。
床帐里一片旖旎,朱?压在她身上,紧紧搂着她,双眼紧闭,吻得很专注,浓密的眼睫微微发颤。
她忽然觉得心头一片柔和,慢慢放松下来。
发烫的手慢慢往下,解开了她的衣襟,她下意识挣了两下,他的手臂压下来,紧紧扣住她的双手压在她头顶两侧,有滚热的汗水滴下来……
朱?居然也会出汗的么?还以为他冰肌玉骨清无汗呢……
金兰迷迷糊糊想着。
第一次他亲她的时候,她感觉像在吃水酪,又柔又软又香,后来觉得像吃螃蟹,揭开蟹壳,一大块浓香润滑的蟹膏塞进舌尖,嘴巴都塞满了,肥厚缠绵……这回既不像吃水酪,也不像吃蟹黄……倒像是自己变成了丰腴的脂膏,等着别人来品尝……她皱着眉头忍耐,小脸上不一会儿就爬满了细汗。
朱?低头吻她的眉尖,“乖,圆圆,一会儿就好了……”
金兰蹙眉,手指紧紧掐着朱?的手臂:他骗人!他最会骗人了!
……
杜岩早就在殿外候着了,双腿站麻了之后就挺着腰走一走,回去接着站,然后又麻,又走一走,又麻……周而复始,一直等到后半夜,终于听见里面朱?吩咐的声音,忙领着宫女进去。
屋中焚的是香气柔美的九真香,朱?平时喜欢沉水香,今天是例外……杜岩进了内室,不敢抬头,鼻尖萦绕着一丝让他觉得很陌生的味道,不像九真香,而是一种撩人心弦、让人心摇摇如悬旌的幽香。
朱?扫一眼杜岩。
杜岩吓得魂飞魄散,醒过神,示意宫女上前服侍金兰梳洗。金兰像是睡着了,隔着一层床帐,鬓发松散、肌肤透出一圈雪白的晕光,被宫女搀了起来,送去屏风后面洗漱。
朱?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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