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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长长的呼吸声传来，白琰终究还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疲倦，真的好疲倦。
身上的疼痛，身体的疲倦，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把他的意识拉向无尽深渊，连动弹一下都不愿意，都做不到。
这眼皮子之重，让人宁愿闭着消沉，也不愿奋力睁开。
眼睛闭上，眼前再一次陷入无尽的黑暗中，好宁静！
这里仿佛无尽的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半点光亮都看不见。
似乎这里就是人死后唯一的归宿！
好舒服啊！
不知为何，这一刻，白琰竟然有一种十分舒坦的感觉。
虽然身上很痛，但这样闭着眼睛游走在黑暗中，却十分的解脱，仿佛刹那间，浑身上下的担子都被携去了一般。
人死如灯灭，死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古人诚不欺我啊！
一个念头闪过，昏睡中，白琰嘴角微微扬起，竟然浮现一抹解脱而灿烂的笑容。
突然间，白琰耳朵微微一动，好像是有人走路的声音。
会是谁呢？
管他的！
白琰的眼睛依旧闭着，他还在半梦半醒中，似乎可以醒来，但却懒得醒来。
与其奋力挣扎，为何不好好享受这死亡的过程？
前世，他死得太突然，一点感觉都没有，直到此刻，他才能真正享受死亡带来的快感。
这种感觉，是没体会过的人最恐惧的，也是没体会过的人想都不敢想的。
可真正的体会一次，才知道其中的美妙。
就如一个人失眠了三天三夜，一次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哪怕稍微还有点意识，但眼皮子都睁不开的时候一样感觉。
虽然宿醉很难受，可你不得不承认，这烂醉总是能让人无限放松。
“嗯？”
突然间，白琰脸上一暖，鼻尖似有一阵香风袭来。
脸上温温热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游走。
这是什么？
黑暗中飘荡的意识猛地停顿，似乎被冰冻凝固了一般。
好温暖的感觉。
那是湿的毛巾！
那是一只手！
意识在默默的体验着脸上肌肤传来的感受，好舒服，这种舒服，不仅仅是脸上的舒服，更有一种被无尽温暖包裹的舒坦，简直令人欲罢不能。
意志消沉的白琰，莫名心动，突然有种强烈想要睁开眼睛的冲动。
可是这眼皮子闭上容易，再想睁开，却仿佛被粘上了502一般，无论如何用力，都难以撬开眼帘的大门。
“唔……”
一道闷哼声传来，白琰似乎是在用力咆哮。
陡然间，他脸上擦拭的毛巾停滞了一下。
“白琰！”
一道温柔而嘶哑的声音自耳边传来，略带凄凉，更多凄美，还有喜悦！
是蒙雪的声音！
她在照顾自己？
白琰心中一动，再次用力，这一次，眼皮子终于微微动弹了一下。
“白琰！”
在为他擦拭的蒙雪似乎注意到了他眼皮子的动弹，欣喜的声音传来，连忙扔掉毛巾，一双细嫩修长的小手，轻轻捧着他的脸庞。
这一双手，似乎又为白琰带来无尽的温暖，无尽的力量。
他在咬牙，他在挣扎，从黑暗中撕开一条裂缝，慢慢的看向外面。
很模糊！
因为眼睛没有完全睁开，所以眼前很模糊，模糊的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
再用力！
再用力！
再用一点力！
眼睛似乎稍微又睁开了一些。
看到了！
他看到了！
眼前，一个面容憔悴，双眼发红的女子，好美好美。那憔悴的柔弱美，眼眶红红，孤单无助的凄凉美，令人心疼，令人心酸，令人想要紧紧把她搂在怀中，加以保护，一生一世也不放手。
“夫……夫人……”
白琰嘴唇微动，却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好似呀，喉咙似乎被火烧了一般，根本发不出一道像样的声音。
“白琰！”
蒙雪一声轻呼，猛地俯下身子，一把抱住白琰。
她不甘触碰白琰的身子，只能死死的抱着白琰的脸庞，整张脸完全贴了上去。
她好担心！
这些天，她真的好担心！
这个男人，曾经让她绝望，让她痛恨，让她厌恶的男人。好不容易让她心动，让她接受，他为什么就倒下了！
她真的好担心，如果她真的倒下，自己该怎么办？
他是自己的丈夫，自己这一生的良人啊！
滚烫的泪水，低落在白琰的脸庞，低落在白琰的眼帘，湿润白琰的双眼。
白琰心中一紧，不知为何，内心突然一阵莫名的触动。
好痛！
这个女人，为自己落泪了？
呵呵，这种感觉好美！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痛？
白琰仿佛一个无知者，一个求学者，无数的思绪不断在脑海中回档。
蒙雪的眼泪，湿润他的眼眶，似乎解除他眼皮子的沉重，让他的眼睛慢慢的，一点点的彻底睁开。
这浑身上下的力量也似乎在一点点的汇聚，一点点的回来。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搂着蒙雪的头。
前世今生，两世为人，终究还是有人为自己哭泣，为自己流泪了。
曾经，这一滴泪水，他好渴望啊！
可是，前世的父母，除了钱，除了地位，何时给过自己？
前世身边的人，除了献媚，什么时候给过自己这样的眼泪？
他是这世上最富有的人，最高高在上，最强大的人。
却也是这个世上最凄凉，最无助，最悲哀，最孤独，最一无所有的人。
曾经，看着那些情侣因为鸡毛蒜皮的消逝闹变扭，流眼泪，他好羡慕，真的好羡慕。
至少别人身边还有一个愿意为对方流泪的人，自己身边，除了一堆没有生命的钱，什么都没有。
他不曾体会过感动，不曾体会过亲情，爱情。
不曾体会过为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操心的感觉。
可那些才是他最想要的。
至少，还能操心，没那般无聊，没那般孤单，不是？
死亡的感觉很美好，因为本身就无牵无挂，本身就孤独寂寥，身上除了背负无数的重担，什么也没有，或者又有什么意思？
死亡的解脱，反而是最缥缈的享受。
可是，心中若有牵挂，谈何解脱？
这一刻，身上的人儿，脸上的眼泪，仿佛化作无穷无尽的大海，温暖着他，包裹着他，却也压迫着他！
他真的能放弃这一切，享受死亡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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