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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射雕神雕诛仙魔道录 > 第446章 太极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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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九月十六着一天的晚上,夜空晴朗,月明星稀,一轮圆月皎洁如玉盘,悬挂于夜幕天穹之上,散发出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巍峨屹立的通天峰上。月光如水,清辉微寒,将沐浴在夜色中的玉清殿衬托得美轮美奂。殿前石阶,白玉栏杆,还有巨柱飞檐,此刻看去都带了几分幽静的美。

    明阳道人站在玉清殿外,凭栏远眺,望着远方的蒸腾云气,望着光亮皎洁的明月,面上神情似有几分出神,也不知心中在想些那么。间或一回头,他会向那玉清殿大殿里看上一眼,然后又很快移开目光。与殿外被月光照耀得清亮如白昼相比,玉清大殿上虽然还点着烛火,却仍然让人觉得昏暗,空旷殿宇昏黄的烛火下,有两个身影并排站在那三清圣象之前,一个是萧逸才,一个是王宗景。

    远远望去,萧逸才神情淡然,香案上烛火摇曳,光芒落下照得地面上也变成了光暗两面,隐约中只见他似在轻声说着些什么。而王宗景则是在面上神情变幻,时而惊讶,时而疑惑,时而茫然,不过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沉默地聆听着。渐渐地,王宗景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麻木起来。就这样,两个人的身影在大殿神像下站了很久很久。

    明阳道人站在殿外,一直耐心地等待着,没有人知道在那大殿之中,萧逸才对王宗景说了些什么,而明阳道人独自伫立时的神情,不知怎么,却总是让人觉得有几分萧索之意。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忽然从背后传来,明阳道人转身看去,只见王宗景一脸疲惫,同时带了几分茫然,慢慢地走了出来,看到明阳道人站在殿外的身影,王宗景默默点了点头,但不知为何他此刻看上去显得格外疲倦,像是连打一个招呼的力气都失去了,就这样神色木然地走过明阳道人的身边,顺着玉清大殿的石阶,缓缓走了下去。

    明阳道人一怔,踏上一步刚想说些什么,却只听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正是萧逸才走了过来,淡淡道:“明阳,天色已晚,你先回去歇息吧。”明阳道人踏出去的脚步立刻便收了回来,向着那个少年在月光下渐渐走远的孤独背影看了一眼后,他低声答应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萧逸才目送明阳道人远去,然后缓缓走到石阶上方的白玉栏杆边,向下方望去,只见王宗景正一步一步沿着石阶向下走着,月光如水,照得他身后拉出了一条细细的影子。在光洁如玉的白石台阶上一顿一顿地掠过。石阶很长很长,山风很冷很大,吹在身上,仿佛有种被劲风托起吹走的错觉。

    衣衫飘动着,在这空旷无人的夜晚,王宗景缓缓走了下来,似乎感觉太过疲惫,他站住了脚步向四周看了一眼。石阶下方不远处,是一处占地颇大水面平滑如镜的水潭。明月当空,倒映水中,仿佛近在眼前一般。水潭周围,是连片成林的树木,更远处便是坚硬高耸的山体石壁。王宗景依稀记得自己那天被带上玉清殿时,有不少青云弟子在路过这个水潭时都停下行礼。可是他们究竟是对谁行礼呢?王宗景那时心中就有这疑问,不过这个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脑子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愿去想,一切都只靠自己的本能行事。

    下意识中,他便慢慢走到那水潭边上,靠着一颗小树坐下来,然后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将头埋在了自己的臂弯间。月华皎皎,明亮清澈,洒落在这片碧水寒潭间,树影婆娑,在山风里微微晃动,将王宗景的身影掩盖至阴影中。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碧水寒潭里的水波忽然一阵波动,随即迅速加快,片刻间“哗啦”一声大响,水花四溅,确实从那深潭中浮起一只巨兽,在这月圆之夜冒出了头,低吼一声后,便一摇三摆地慢慢走上了岸。

    无数的水珠化作小河一般,在这只巨兽离开水面的那一刻,从它粗糙而庞大的身躯皮肤间纷纷滚落,月光之下,只见这巨兽身躯大如小山,龙首狮身,全身满是坚硬无比的鳞甲,尤其是一颗巨头之上,两只眼睛几如小儿脑袋一般大小,闪闪发亮,如黑夜里的透亮的火把,间中喘息处,有着两只巨大獠牙的血盆大口,更是令人望而生畏。

    阴影中的王宗景,看到月光之下的这一幕,特别是这只巨兽上岸的方向,正好是向他这附近来的,徒然之间,身子便绷了起来,那一刻,仿佛是回到了那片古老森林中遇见了极可怕的妖兽。只是还没等他作出什么反应,原本安静的巨兽却立刻也感受到了什么,庞大的身躯突然一顿,口中一声低吼,如铜铃般的巨眼猛地向这片阴影中看了过来,大嘴微张,缓缓露出了两根獠牙。

    在它身后原本见见安静下来的碧水寒潭,突然间也好想是感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大片大片的水花猛然溅起,随即形成了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一道粗壮的水柱,赫然缓缓升起,如一只水龙般,甚至还能在半空中弯曲扭动,缓缓对准了王宗景的隐身处。一股如山崩地裂般令人窒息的感觉,瞬间笼罩了王宗景全身,他甚至在那一刻全身都无法动弹,一股他平生从未感受过的凛冽杀意,如汹涌的波涛般淹没而来,将他团团围住。

    就在这危急关头,距离碧水寒潭不远处的石阶之上,萧逸才身影突然出现,山风吹动那一身墨绿道袍,他眉头微皱,却是远远地挥了挥手。从碧水寒潭中出来的巨兽扭过头,向萧逸才处看了一眼,喷了一个响鼻,似乎是哼哼了两声,随后那条盘旋而上的水龙停顿了一下,瞬间像是失去了神秘力量的支撑,化作无数大片的水花,哗啦啦从天落下,犹如下了一场小雨。凛冽的杀意眨眼消失,王宗景直到这时候才吐出了胸中的一口闷气,大口喘息不止,随即只听萧逸才的声音在远处悠悠传了过来道:“这只灵兽名叫‘水麒麟’,是本门镇山灵兽,岁久通灵,道行高深,门中弟子往往尊呼其为‘灵尊’。”

    王宗景怔了一下,转头向那只巨兽看了一眼,却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原来,这就是灵尊。”向那边看了两眼,他迈开脚步,从那片树林阴影中走了出来,来到石阶下方,再远一些的地方,隐约可以看见黑夜中那条渺若惊龙般的虹桥,萧逸才淡然地向那条黑暗而空寂的路看了一眼,淡淡地道:“剩下的路,你一个人走下去吧。”

    王宗景默然无语,站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后,终于还是转过身子,独自一人向那条黑暗的路走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确实水麒麟似乎有些不耐烦被这些俗人打扰,喷了两个响鼻,摇晃着巨大的脑袋,又走回到那碧水寒潭中,随着低沉的吼声回响起来,一个巨大的身躯一个翻腾,顿时水花四溅,又潜入到水底深处去了。

    这一年的青云试,从人数规模上来说都是要比往年大了不少,于天下间的名望,也是高涨许多,不过相比往年的平静,今年的青云别院中却好像是麻烦不断,特别是对于乙道廿三院这个院子中的人来说,这种感觉便更加强烈。好像总是有事在不停地发生,一波波犹如海浪涌来,直到最后,这浪潮突然高涨,如惊涛拍岸,当波涛缓缓退去时,他们却发现这院中的人,已经少了一个。

    那个胖子的名字,已经再没有人提起,像是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忌讳,也许再过一段日子,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也都会为所有人悄然淡忘。最后,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他所留下的丝毫痕迹了。他从哪里来,又往何处去,忙忙碌碌辛苦为谁,成天和善笑脸的背后,谁会知道他心中所想?这一切,终究是烟消云散了。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九月中下旬的时候,青云山一年中最热的夏季早已过去,正是天高气爽的时节。这一日早上,因为天气晴好,乙道廿三院内难得热闹了些,大家都出了门在院子中走动走动,比起前些日子巴熊刚刚出事那几天的死气沉沉,看起来诸人的心情都似好了不少。

    只是站在院子中,低声聊天或缓步慢走的时候,也有人偶尔会在转头时望望那一间已是人去楼空的屋子,在这片安静祥和的院子中,平添了一份寂寥。王宗景活动了一下身子,顺着抄手游廊走去,这些日子来他似乎变得有些沉默寡言,连平日与他住一起的阳羽,这几日间说话也少多了。

    不知不觉间,走过了土字房的窗外,看着土字房门窗都敞开着,里面空荡荡,桌椅有些凌乱,那是当日青云门弟子过来搜查时留下的痕迹,站在窗外看去,还能望见墙角处散乱的一页白纸,沾染了几分污秽,死气沉沉地落在地面上。王宗景的目光在那白纸上停留了片刻,便收了回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走到庭院中的青草地上,之间不远处两棵柳树之下,苏文清与仇雕泗站在那儿。仇雕泗似乎在对苏文清说着什么,苏文清微微点头,嘴角也挂了一丝温婉笑意,只是不知怎么,彬彬有礼的神情中,仍是有一丝隐约的疏离。

    正在这时,看到王宗景走了过来,苏文清双眸一亮,笑着向他招手道:“王公子,过来说话吧。”在她身后的仇雕泗原本话说了一半,眉头微皱间,也向王宗景这里看来,悄然隐去了剩下的话语,神色间有些不快,但转眼即逝。王宗景倒没发觉什么,走过来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在说什么呢?”阳羽这时也去外面回来。

    苏文清微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昨日我那位哥哥过来与我聊天,却提到他熟稔的一位师兄说,今日青云门中,会另外安排一人来这院中居住。”

    “嗯?”王宗景虽说这几日心情有些低落,情绪不高,但乍一听这消息,仍是吃了一惊,面上露出几分异色,不过很快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奇怪地道,“在这青云别院中居住的,不都是和我们一样参加青云试的弟子吗,可是所有的人都早已分配好住处了,为何会有人还住进来?”

    苏文清摇了摇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我也问过我哥哥这问题,但好像那位说起这事的师兄也不是很清楚。”她想了想,带了几分犹豫,迟疑道,“莫非,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新人会被收录进来吗?”王宗景眉头一皱,还没说话,倒是站在一旁的仇雕泗冷冷道:“我想是不会了吧,毕竟已经过期两个月,若是此刻还能进人,岂非对这别院中九百余人,都没有公平可言了?”

    王宗景怔了一下,只听苏文清轻笑一声,却是微笑道:“可是,若果然新人这时方进的话,却是比仇公子你少修炼了两个月时间啊。这么说来,其实新人反而是吃亏的。”仇雕泗勃然色变,但并没有发作出来,只是沉默地看了苏文清一眼,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的模样,苏文清轻轻一笑,却像是刚才说的话如无心之语般,有转头与王宗景说了几句,仇雕泗看着她站在树下的身影容貌,面上神情又缓缓柔和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木字房那头一阵脚步声传来,院中三人转眼看过去,只见小鼎大踏步走出来,精神饱满满面笑容,大黄,小灰都跟在他后面,看着居然也有几分兴奋之意。

    王宗景笑道:“小鼎,今日又是回家的日子吗?”小鼎哈哈一笑,招手道:“是啊。王大哥,阳大哥,苏姐姐,仇大哥,我先走了啊,明天就回来。”王宗景和阳羽微笑颔首,看着小鼎一蹦一跳地带着大黄、小灰跑出了院门,随后转过头去道:“你们慢聊,我先回房了。”苏文清看了他一眼,带了几分关怀之意道:“王公子,你这几日好像气色不大好,可有什么事吗?”

    王宗景怔了一下,随即摇头,对苏文清略略点头道:“没事的,我很好。”随后对站在旁边的仇雕泗也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和阳羽走回了自己的屋子,苏文清静静地看着他们走去,转过身子对仇雕泗道:“我也想回去看书了,回头见。”仇雕泗点了点头,当那个的身影也走远时,他缓缓转过身子,偌大的一个院子中,不知不觉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

    翌日,青云别院中。

    王宗景的气色看起来比昨日要好了些,似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心境也正在慢慢平复下来。早起修炼了一会清风诀后,自觉道行又有所精进,心中稍慰,只是修炼过后人还是觉得有些疲惫,阳羽也刚好修炼完,两人便开门走了出去,打算透口气。

    院中并没有别人,除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土字房外,木字房那边也是没有人影,那是小鼎昨日回山去了,不过按照惯例,今天早上他也会下山回来了。金字房仍如平日一样,门窗紧闭,自从巴熊死后,仇雕泗隐约有些更加孤僻了。相形之下,反而是水字房的苏文清,这些日子来与王宗景和阳羽倒是话多了不少。

    风拂柳枝,凉爽的天气让王宗景和阳羽的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他们伸了个懒腰,在院子中活动了一下身子,正好这是水字房的窗子“吱呀”一声打开了,苏文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到王宗景和阳羽站在院子中,苏文清露出了一丝笑意,微笑道:“王公子,阳公子,早。”

    王宗景和阳羽向她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忽然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三人回头看去,只见小鼎背着小布袋,带着大黄、小灰一蹦一跳地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他们两人,便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叫道:“王大哥,阳哥哥,苏姐姐。”

    王宗景和阳羽看见小鼎也是颇为高兴,摸了摸他脑袋,笑道:“回来啦。”

    小鼎“嗯”一声,几人说了几句笑话,王宗景和阳羽与苏文清还有小鼎都笑了起来,笑声传去,未几还惊动了另一位房子的人,金字房的门扉轻动了一下,缓缓打开,却是仇雕泗走了出来。

    看到院中树下,那四人平和中带点温馨的场面,仇雕泗的脚步微微一顿,但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略一迟疑后,便走了过去。

    王宗景和阳羽听到动静,回头看是他,王宗景便微笑地道:“雕泗,你也出来了。”

    仇雕泗点头道:“是,出来走走。”

    王宗景道:“嗯,你也真应该多出来几次,这些日子常看你关在房中,一整日也未见出来一次。”

    仇雕泗笑了笑,不知怎么那笑容中看着却有些勉强,正想说什么岔开话题的时候,忽然从院门口处,又走进来一人,却是在青云门弟子年轻一代中颇有威望的穆怀正。一见是这位素来威严的师兄进来,王宗景和阳羽等人都是收起笑容,穆怀正向他们看了一眼,微微点头道:“正好,你们几个人都在,也免得我去叫了。今日我来,是有一件事要向你们几个人说一下。”

    王宗景和阳羽几人微怔,都向这位穆师兄看去,但见穆怀正面色如常,顿了片刻后道:“今日本门之青云试,又收了一位新人进来,正好你们这乙道廿三院中,有一间屋子空出,就安排他住在这里了。”

    王宗景和阳羽、苏文清等人呆了一下,随后却是仇雕泗面上神情变化,踏上一步,似乎看上去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忍不住大声道:“师兄,如今青云试已经过去两月有余,怎么会还能向里面收人呢?”

    穆怀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这句问话,等你正式拜入青云山门之后,再说不迟。”

    仇雕泗顿时便是一滞,脸上掠过一丝铁青,似乎额角青筋也跳动了几下,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穆怀正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掠而过,并没有做太多停留,相反,随后他盯着王宗景看了片刻,目光中有些奇特的情绪,以至于不仅是王宗景自己有些讶异,便是他身边的阳羽,苏文清、仇雕泗也有所察觉,纷纷看了过来。

    王宗景有些愕然地抬头道:“穆师兄,有什么事吗?”

    穆怀正缓缓摇头,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半转过身,对着门院之外喊了一声道:“好了,你进来吧。”

    门外静默了片刻,随后便有人答应了一声,与此同时,当那个声音传过来的时候,王宗景突然身子一震,脸上掠过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像见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怔怔地看向那院子门口处。

    一个看去有些微胖的少年,背着一个行囊,缓缓出现在门外,面上神情似乎有些紧张,在门口站住后,带了几分小心,向院子里看了一眼,片刻之后,他的视线与王宗景那错愕的眼神相触,顿时他的脸上也浮现起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带了几分惊喜,竟是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失声叫道:“景少爷。”

    王宗景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突然来的人,竟然会是自己儿时的玩伴,在龙湖王家中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南山!

    穆怀正站在一旁,忽然咳嗽了一声,惊醒了这两个错愕的少年,南山如惊醒一般,连忙低下头去,随即叫了一声道:“穆师兄。”

    穆怀正淡淡答应一声,随即道:“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院子的土字房中,平日需用说的物品什物,回头我都会让人给你送过来,从今日起,你便在此修炼吧。”

    南山点了点头,面带恭敬地道:“是,我知道了。”

    穆怀正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院子。而在院子之中,此刻一片静默,仇雕泗看着南山,眼神似乎算不上有多友善,阳羽则听淡然,而苏文清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却是偷偷向王宗景和看去,眼中若有所思。

    而五人之中,最惊讶的自然还是王宗景自己,此刻他微张开了嘴,想说什么,却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一刻,心中真是有万千疑问不断盘旋着:南山怎么会来到青云山,又怎么会突然能够参加青云试了,并且被如此恰到好处地安顿在自己同一个院落中?

    龙湖王家那边,又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无数疑惑仿佛都在脑海徘徊,他恨不得立刻就抓住南山问个清楚。

    这边苏文康和苏文清则也因为此事,苏文清猜出了一些东西,比如南石侯现在风光无限等等,王家新家主重用他等,才送了南石来。

    土字房中,一些日常用品已经送了进来,倒下的桌椅被重新摆好,落下的灰尘被轻轻擦去,王宗景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南山安静而熟练地收拾着屋子,看着这个不久前还死气沉沉的房间就这样逐渐变得干净起来,重新露出了生机。

    这一刻,他心中实是有无数疑问涌上心头,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而南山在最初见面的惊喜过后,这时也不知为何沉默了下来,一直都是安静地擦拭打扫着房间,几乎都不说话。

    到了最后,终于还是王宗景开了口,叫了一声:“小山。”

    南山这时正在擦拭窗台,额头上微见汗滴,听到这声呼唤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转过身来道:“什么,景少爷?”

    王宗景有些迟疑,犹豫了片刻后才道:“小山,你怎么会来青云山的,而且还能进到这里?”

    南山默然片刻道:“景少爷,我也不大清楚,前些日子还是在王家堡时,突然有一天我爹就跟我说,让我收拾行李来这青云山,说是得了青云门仙长们的恩典,我有幸可以参加青云试了。”

    王宗景沉默了下来,目光看着地面微微闪烁,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只听他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了些道:“家里边一切都还好吗?”

    南山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手中的抹布擦去了窗台上最后一块污渍,留下了光洁如新的台面。他看着面前的干净窗台,默然片刻道:“家里有点变故了,王老家主因为突然得了重病,不幸仙逝,如今是十六爷坐了家主位置,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王宗景身子微微一震,脸上掠过一丝异色,盯着南山站在窗前的背影,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才道:“知道是生了什么病症吗?从龙湖出来的时候,我记得大伯身子还算康健,又是修道有成的人物,平日里等闲不会有病魔邪气沾身,怎么会突然就重病而死了?”

    南山转过身来,脸上带了一丝迷惘之色,看去也是一片茫然道:“景少爷,这些事我就不知道了,只晓得当日内宅中突然传出大老爷生了重病,结果第二天夜里就走了。”

    王宗景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没有再说什么,南山则是沉默了片刻后,又继续开始清扫整理这间屋子。在略带沉闷的气氛中,两个儿时一起长大的朋友,不知怎么在久别重逢的高兴之后,隐约中却有了一分淡淡的隔阂与陌生。

    王宗景坐在位置上,看着南山在屋里忙碌着,也没有上去帮把手的意思,脸色在听到那个消息最初的惊愕过后,也变得淡淡的,只是看着南山的目光中,偶尔间会流露出一分复杂的神色。

    当南山打扫完最后一个角落,直起身子的时候,蒙尘多日的土字房中已是焕然一新,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新鲜水气,就连地面上的青砖都仿佛明亮了许多。南山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来,忽然“啊”了一声,却是一拍脑门,笑道:“我怎么忘记给你倒水了,景少爷,你等等,我这就去……”

    王宗景摇了摇头,却是站了起来道:“不用了,小山,你长途而来,又打扫了这么久,先休息一下吧。我就住在隔壁的火字房,你有空就去我那儿坐坐。”

    南山怔了一下,“哦”地答应了一声。王宗景向门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小山,从今天开始,以后就不要再叫我景少爷了。”

    “啊?”南山看着有些茫然道,“怎么了?”

    王宗景看着他道:“这里是青云门,再不是龙湖王家了。而且你现在既然进了青云别院,便和我一样是参加青云试的弟子,从今以后,你便叫我的名字宗景吧。”

    南山迟疑了一下,看王宗景脸上神情坚决,并无他意,这才低声答应了下来。王宗景点了点头,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触手处只觉得那衣衫下的皮肉结实浑厚,看来南山体形虽然稍胖,却并非是普通的虚胖之人。在心中掠过这么一个念头后,他对南山道:“小山,青云试机会难得,我在这里数月,所见所闻,这青云门中的确有许多德高望重、神通广大的仙师前辈,若果然能拜入山门,便是我们一生受用不尽的好处。所以,你既然迟来了两个月,便更要加紧修炼,争取一年后能留在青云山上。”

    南山身子微动,随后重重点头,看着王宗景道:“我知道了,景少……宗景,到时候我们两个人一起留在这里,一起拜师学道,学成之后,我们还可以一起去云游天下。”

    王宗景看着他那张略带兴奋而憧憬的脸,微微一笑道:“好啊。”

    然后他转过身子,走了出去。

    南山站在屋子中间,看着王宗景高大的身子出了门,又从屋外抄手游廊上走了过去,路过窗口,一路听着脚步声,那是回火字房去了。南山脸上的笑意慢慢退去,怔怔地看着那个目光所不及的方向,就这样独自一人一直站了很久很久。

    ——

    这边王宗景对这件事心有疑惑,在阳羽去散步时也想了一些,写了一些王家的名字这样,不过后来揉碎纸:“算了,和我又有什么干系呢?”

    他不无自嘲地笑了一下,将那两个纸团都扫到地上,片刻之后略一凝神,却是第一次带了几分犹豫之色,然后再度提笔,却是在纸上再度写下了两个字:黑云。

    这没头没脑的两字,在纸上看去平凡无奇,无论是笔意还是笔迹,都算不上有什么出众之处,王宗景却不知为何,看着这两个字怔怔出神,只是此刻他的目光神情,却与之前截然不同。望着这黑云二字,他脸上颇多神情变幻,复杂难明,似警惧担忧,又有几分憧憬向往,更有几分说不出道不尽的味道,颇堪玩味。

    夜色渐深,屋中黑暗也深了许多,就连纸上的字迹都已看不清楚了。王宗景走到一旁,到烛台边点燃了蜡烛,昏黄的烛火在最初的几下摇曳晃动后,便安定了下来,照亮了桌子边的一圈地方。王宗景这时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见他又看了一会儿那黑云二字的笔迹,随后面无表情地拿过白纸,却是递到了烛芯边,火焰很快缠了上来,点燃了这纸张,不消片刻,便将这白纸烧成了黑色的灰烬。

    王宗景淡淡地看着这一幕,松开了手,让卷成一团的残烬落于脚下,他一脚踏上,黑灰碎散,终究是化为虚无。他抬头,挺胸,迈步,一口吹灭了屋中蜡烛,然后大步走出了这间屋子,再无丝毫犹豫。

    ※※※

    ”

    夜色深沉,树影幽幽,万籁俱静的时候,青云别院内外处处都是一片寂静。趁着这片清冷夜色,王宗景一路去了后花园,轻松地爬上石壁,再次走入那片巨树森林中。

    哪怕是在白天光亮时候,这片森林里因为枝叶茂密的关系,也会显得很是幽暗,此刻正值夜深时候,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人走在其中,往往便觉得四周一片黑暗茫茫,山风吹树,鬼影幢幢,很是阴森可怕。只是王宗景走在这样的地方,却并没有丝毫畏惧之色,相反,他似乎对这样的环境颇为熟悉,非常适应,在一片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行进着,同时不时向四周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一缕幽光,忽然从前头深邃的幽暗处亮了起来,带了几分苍白的光线,在树影里闪烁着。王宗景几乎同时便看见了那点光亮,因为在一片黑暗中,这一点亮光虽然微弱,却仍是极醒目的存在。他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也没怎么犹豫,便向那光亮处大步走了过去。

    原本细微的呼吸声音,在此刻这片寂静的森林中显得突然粗重起来,脚步踏在林间枯枝上的声响,也让人觉得会飘去很远的地方,只有那点幽光仍是静静地亮在远处。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颗白色拇指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在一枚尖细的长针上,倒插入一棵树木体内,照亮了周围一小片空地,同时映出了一个负手而立的男子,在这片幽暗森林里安静而耐心地等待着。

    王宗景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在那男人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跎砩弦律溃?缓蟮蜕?溃骸跋粽嫒耍?依戳恕!

    那男子一个转身看了过来,正是当今青云门的掌教真人萧逸才,只见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宗景,微微点头道:“既然你今晚到了此处,想必是心中已经决定了吧。”

    王宗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迎着萧逸才的目光道:“是,我愿意。”

    萧逸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面上神色不变,但眼中仍是掠过一丝欣慰之色,轻声道:“很好。”

    他迈开脚步,走到倒插着夜明珠的那棵大树下,也不顾忌地面肮脏,随便一掠衣襟便坐了下去,随后向王宗景招了招手,示意王宗景在他身边坐下。

    “现在我念一篇法诀,你自己默背下来,回去之后便专修这篇功法,从今日开始每隔三日夜深之时,你便来此一次,我看看你修行进境,你有什么修行上迷惑不通的问题,也尽可问我。除此之外,此事须严加保密,不可让外人知晓,哪怕是你亲生姐姐也不行,知道吗?”

    王宗景缓缓点头,显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只是片刻之后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那清风诀呢?”

    萧逸才脸上露出一丝带了淡淡不屑的笑意,淡然道:“丢了吧,不必学了。”

    王宗景窒了一下,一时间心中感觉颇有几分复杂,想当日初进青云别院的时候,那九百余人的杰出弟子,无一不是将那清风诀看得极重,视为踏入青云门的重要台阶,可如今在萧逸才眼前口中,却仿佛如一份无关紧要的废纸一般,说丢就丢了。

    萧逸才不再多言,盘膝坐着,开始诵读一篇修炼功法口诀,王宗景不敢再分心,凝神细听,生怕错漏了一个字。这篇功法口诀也不算有多冗长,但字里行间言辞质朴大气,哪怕是王宗景这样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也感觉到更胜过那清风诀一筹。一遍读完,萧逸才停顿了一会儿,让王宗景在心中记忆了片刻,随后又读了一遍,王宗景便差不多背了下来。萧逸才让他自己背诵了一遍,又挑了几处小错,确定王宗景果然已经尽数无误地记住后,他这才缓缓点头道:“你记性还算不错。”

    王宗景在心中默念了一回这篇功诀,忍不住问道:“这法门是什么名字?”

    萧逸才微微一笑道:“太极玄清道。”

    王宗景身子一震,眼中露出惊愕之色道:“难道就是……”

    萧逸才接道:“不错,便是我们青云门的无上根本大法‘太极玄清道’了。我刚才教你的,便是太极玄清道第一层境界的法诀,从今日起,你须得日日修行不辍,等到你修成之后,我再传你第二层功法法诀。”

    王宗景低下了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低声道:“多谢真人厚爱。”

    萧逸才淡淡道:“厚爱不厚爱的,如今言之太早,你不必说了。此中种种情由,当日在玉清殿上,我都已与你一一细说清楚,将来我想要你走的路、做的事,你都还记得吧?”

    王宗景抬起了头,看着萧逸才明亮的目光,脸色一片平静道:“弟子记得的。”

    萧逸才凝视着他,脸色中慢慢流露出一分肃然,轻声道:“好。只是你千万谨记,这太极玄清道不可轻易外露于人前,但你定要日日苦修,因为这门无上真法乃是道家最高玄密,在镇定心神坚定道心,特别在抵御心魔上,便是你最后的根基所在。日后你所要学的那些道法异术,都是旁门左道妖邪一途,最易侵蚀道心,一旦放纵只怕便就此坠入心魔深渊,再难回头了,切记切记。”

    王宗景脸上也多了几分凛色,缓缓点头,同时抬眼道:“真人,关于魔教的那些东西,什么时候我才能知道?”

    萧逸才沉默片刻道:“现在就能开始慢慢说与你听了,不过不是我来教你。”

    王宗景一惊,愕然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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