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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水用他那正处在变声期的独特嗓音，凶巴巴地喊了一声。
凌乱地脚步声立刻停住了。
“妞妞，你来！”
小小的铁轮子嘎吱嘎吱转动的声音渐渐靠近了铁门。
从门缝里，我可以看到，那个小小的身躯正努力从小车上挺立起来。
小小的手指向铁门的门闩用力推去。
铁门闩缓缓地向着右侧滑去。
两条纤细瘦弱的手臂，抓住了两扇铁门，用力向着两侧拉开。
她用尽了全力，也只将铁门拉开了一条缝隙。
只够将她的小脸露出来的缝隙。
那张小脸上犹自挂着泪珠，却对着我，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如同两颗珍贵的宝石。
那么的纯净无暇。
我蹲下身体，平视着她，也向着她笑起来，轻轻问道：
“为什么哭鼻子？”
妞妞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着说道：
“我想……给你开门……可是我……追不上他们……”
我伸出双手，将铁门向两侧推开。
小女孩的全身都露了出来。
我打量着她。
今天的妞妞，穿了一件粉色的小裙子，头上别着两个蝴蝶发夹。
都是新的。
纱制裙摆被她全部小心地向上折了起来。
我知道，她这是怕跪坐在小车上前进的时候，地上的灰尘把裙摆弄脏。
她双腿上的伤口不再是初见她时，溃烂流脓的模样，现在已经开始结痂。
但，看起来依旧狰狞可怖，让人心颤。
前几天，我让何水给他们治疗，他应该也不会去什么大医院。
估计就是去某个小诊所消消毒，处理一下发炎的情况。
所以这伤口也没那么快长好。
见我一直盯着她看，小女孩有些害羞，不由得低下了头。
我笑起来，轻轻说道：
“妞妞的新衣服真好看。”
妞妞满足地笑了起来，开心地说道：
“水哥说，今天九爷会帮我们回家，所以让我们每个人都换上了新衣服……”
何水在旁边解释道：
“衣服早就买了，他们舍不得穿，今天我骂了好几遍，他们才穿上了……”
我向院中望去。
何水站在妞妞身后，其他孩子们都在院子中央“站”成一排。
孩子们都穿上了新衣服。
他们的伤口都好了许多，大多数也都在结痂。
但看起来还是那么可怖。
他们的面上都带着笑容，就那么一直看着我。
我的心中又是一颤。
从妞妞开门时，我的心就一直陷入了某种情绪当中。
直到现在。
孩子们的眼神都灵动了许多。
生机也在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里由内而外的洋溢着。
再也不复我第一次见他们时，那种绝望与麻木的状态。
我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看着妞妞，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
“就是这头发梳得不好，乱乱的。”
何水抬起右臂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向我解释道：
“是妞妞自己随便梳的，我们这几个年纪大的……都不方便……”
我强行压抑住心底的颤抖。
伸手将妞妞抱了起来，然后就要向院子里面走去。
“啊！我的腿！”
妞妞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我还以为我抱她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
赶紧低头看去。
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
这时候，何水走了过来，从地上捡起了她的小车，递给了她。
妞妞马上开心地接了过来。
是啊，现在，那才是她的腿……
他妈的！
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是在骂谁，可我现在，就想骂出来。
抱着妞妞，我走进院子里。
洛灵沉默着跟在我的身后。
这时候，“站”成一排的孩子们，齐齐将目光从我身上，转向了何水。
我立刻感到了不对劲儿。
赶紧瞪着何水问道：
“你要干嘛？”
何水挠了挠头，嘿嘿傻笑道：
“想欢迎欢迎您呗！”
我抬起脚轻轻踹了他一下，骂道：
“少他妈扯淡！洛警官等下会问你们话，好好配合！”
何水应了一声，转头向洛灵说道：
“洛警官，你想问什么？”
洛灵脸上看起来还算平静，她一开口，我却听出来声音有些干涩：
“先带我到处看看吧。”
何水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
何水便冲孩子喊了一嗓子：
“先回自己的铺位上去！”
孩子们互相帮助着，向房间里“走”去。
断手的自己走着。
断脚的拄着拐杖。
断手断脚的，趴在自己的车上，被同伴拉着前进。
……
等孩子都进了房间，何水带着我们走到窗边。
孩子们艰难地爬上床铺，或者被同伴们抬上床铺。
看着眼前这一幕，我能感觉到洛灵平静面容下的激荡情绪。
她猛地将头转向一边，似乎已经不敢再看。
然后，她似乎看到了什么。
径直向着墙角走去。
墙角有一堆东西堆在那里，被几块废纸板掩盖着。
何水跟我也一起走了过去。
指着这一堆东西，洛灵问道：
“这下面是什么？”
我知道，这是女警官的职业敏感。
看见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想去探究探究。
何水走过去，一把掀开了废纸板。
露出下面的一大堆又脏又破的衣服。
何水看着洛灵，轻轻说道：
“这是我们以前的衣服，今天知道你们要来，我就给他们换了新衣服，旧衣服都堆在了这里。”
洛灵的声音开始颤抖：
“这……这是你们的衣服？”
何水点了点头。
在这一瞬间，鬼谷惑神诀的感应里，洛灵脑海中似乎有一根弦，终于绷断了。
那是她一直苦苦压抑着的某种情绪。
从妞妞开门时，看到她的腿开始。
洛灵的心就已经开始颤抖。
当铁门打开，她看到那“站”成了一排的孩子。
当妞妞惊叫着喊出了“我的腿”。
当看到那个四肢皆无的孩子被抬上了床铺。
这些情景，每一幕都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终于，那一直苦苦压抑着的情绪，在看到这些破烂衣服的时候，绷断了。
她猛地转身。
向着大门口快步走了过去。
她转头的一瞬间，一滴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落在了妞妞那伤痕累累的纤细胳膊上。
何水有些莫名其妙，刚要迈步追出去。
却被我一把拉住，向他摇了摇头。
墙外的警车处，传来了车门开关的声响。
“听鬼神”里，盈满了洛灵低低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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