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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老侯爷回来，张嬷嬷扶着雅兰，跌跌撞撞去了主院，一到那就跪在地上哭起罪来，
“侯爷，是老奴的错，都怪老奴没看好人，要是主子有了什么事，老奴哪有脸去见夫人啊？”
老侯爷一阵头疼，张嬷嬷年纪大了，性子也愈发倔起来。
几个丫鬟忙上前把张嬷嬷扶住，连拖带拉的去到老侯爷面前。
张嬷嬷年岁大，脸上褶子也多了不少，哭起来着实辣眼睛。
李若昕和苗茶一早得了消息，来见老侯爷，此时见张嬷嬷的样子，都在一旁冷眼看着。
苗茶心里嗤之以鼻，趁李若昕不注意，狠瞪了雅兰一眼，碍于老侯爷在一旁，不敢再有旁的动作。
张嬷嬷正哭哭啼啼，就听见屋里长风惊喜的声音，
“小将军醒了！小将军！”
此言一出，众人忙蜂拥进去，清静很久的主院顿时又有了活力。
………………………………
严澈之解了毒，又在太医的叮嘱下歇了几日静养，没出过门。
他前些日子遇刺受伤的事儿满城皆知，圣上知晓，特意命人送来人参鹿茸补品，命太医住府医治，给了他两个月的疗养假。
老侯爷按着规矩递折子上去，经宫里批阅允准。因着由头足够，走的都是正当程序，皇宫里的官员也就都不多说话，而是集中起来继续上折子痛批李府。
严澈之休养了几日，最初一天病弱无力，吃不下喝不下，喝不下药去。
但他身子硬朗，硬捏着鼻子，屏住呼吸才灌进去几碗，加以大夫施针，身上的病好了大半。
府上这几天寂静无比，丫鬟小厮进出都刻意放轻动静，不敢发出半个声音，阳光大晴，照的屋子里暖洋洋的。
府上无事，京中却翻天覆地了。
第一件大事，李贵妃不知哪里触犯龙颜，被皇帝降为妃位，幽禁在宫里，派了侍卫把守，闹得皇宫人尽皆知，都道李家完了。
第二件大事便是李家嫡子李岩病逝的消息，李夫人失了唯一的嫡子，哭的晕厥过去，因李岩的事儿闹得大，还背了个教子无方的罪名。
第三件大事便是李尚书把外头的外室和庶子女们都接进府里，还给了名分，着实打了李夫人的脸。
听说李若薇哭闹到李老爷面前去，反倒被李尚书训斥一顿，关进院子里，要一直关到嫁人为止。
相反，李老爷对12岁的庶女李若宣很是喜欢，特意选了大院子给她住，上了族谱，买置了衣服首饰，成为李府正经小姐。
两个庶子也都被送去进学，两人天生聪慧，相貌堂堂，为人品质不知比李岩好了多少，府里人自知两人定会成为李府未来的主人，是以对两人也十分尊敬，对李夫人则是怠慢了许多。
一时之间，李夫人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曾经风光无限的官宦夫人成了个无子的落败正房，也引得人人唏嘘不止。
自然，这些事儿也传进来侯府，李若昕对外说是突发脑热，闭门谢客。李府来的人根本见不上李若昕的面。
侯府的下人也不待见他们，几个婆子只能灰溜溜离开，心里暗骂不止，脸上只能陪着笑，憋屈的不行。
……………………
又养了几日，严澈之身上元气恢复不少。晚上张嬷嬷亲手熬了参汤送来，参汤发苦，严澈之喝了两口就再也咽不下去，心里念起宋若若做的米糕来。
养了几日病，严澈之心里原有的气已消了大半，想起宋若若的好来。
等着张嬷嬷走了，严澈之招长风进来问话，“她怎么样了？”
“嗯？”
严澈之问的很轻，声音里没有波澜，长风微愣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如实回答道，
“姨娘有大夫和吕嬷嬷照料，一切都好。”
“她可有想过要出去？”
严澈之定定神，又问道。长风不知所以然，复又摇摇头，
“并无。”
严澈之沉默半晌未答话，许久，点点头道，
“行了，你出去吧。”
“是。”
………………
待到傍晚，长风端饭进来，进门就瞧见严澈之拖着病体，正预备穿外衣下床。几个丫鬟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没有严澈之的命令，皆不敢上前阻挠。
长风大惊失色，忙放下饭菜，几步窜上前去拦住，
“小将军伤还未愈，还是躺下静养吧，莫要起来。”
严澈之不搭理他的阻拦，伸手推开想要上前扶他的丫鬟们，执意要起来，
“披风拿来。”
长风知道严澈之是个倔性子，好说歹说都劝不了，便也作罢，无奈去拿了件厚实披风，亲自帮严澈之穿在身上。
严澈之穿上衣服，摇晃着从下床站起，长风忙上前扶住，两人慢慢往外走去。
严澈之不坐软轿，也不许旁人跟着，长风好生劝慰，嘴皮子都快磨破，才被准许扶住他。
两人踏着斑驳的树影，行走在明朗月色里，看着走路无章程，但方向很明确——晴秋院。
“事儿办妥了吗？”
两人走的缓慢，严澈之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长风点头，详细的回答，“办妥了，宋……那两人皆已去了西街住，派了侍卫守着，再不会到这边来了。”
严澈之点点头，再不说话，两人一路无话，缓缓来到院门口。
星光闪亮，院里寂静无声，房里亮着几烛灯火，微微能照清人影。
院门从里上了锁，严澈之愣愣的站在门口，也不伸手敲门，任由自己笼在黑影里。
长风想上前去敲门，却被严澈之牢牢遏住，迟迟上不了前。
两人正愣着，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春桃惊恐的捂住嘴，见来人是严澈之，便准备跪下，
“小将……”
严澈之抬手制止，由长风扶住，两人绕开春桃，轻声走进院里。
宋若若这几天心神不宁，总也吃不下饭去，每每闭眼，总是会想起严澈之浑身是血的样子，很是揪心。
宋若若晚上硬撑着吃了饭，遣了众人回去休息，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寂静月色发呆。
门打开的声音在院里格外响亮，宋若若吃了一惊，不一会儿，便看见严澈之的身影印在窗前，宋若若浑身一震，不敢动弹。
严澈之终究没有进门，夜风吹来，虽然不凉，但也激的严澈之咳了几声，虽然死命压住，但也发出些许动静。
“小将军，回去吧。”
长风帮严澈之掖了掖披风，压低声音劝道。
严澈之盯着门上那道身影许久，点点头……
月明星稀，云彩斐然，一对人儿，隔着一道窗户，却迟迟不敢相见……
*******
严澈之又养了几日，原有的伤口也都结了痂，身上不再那么疼。
现下朝局稳定许多，李家势力大不如前，也曾派人来侯府求情，严澈之以病避客，两耳不闻窗外事。
养了这些时日，严澈之并未和宋若若见面，也没再去过院里，长风按他的命令办了事儿，拿来几页书纸。
严澈之翻腾着纸张，逐字逐句读着上头的每个字，直到翻阅了好几遍，才在末页写上自己名字。
老侯爷这几日常来，也不多劝，问问伤势也就走了，不多问话。
今日老侯爷却是皱着眉进来的，严澈之刚看完纸页放下，时候正好。
“父亲。”
严澈之靠在椅子上，简单的行了个礼。小厮连忙拿来软垫铺好，请老侯爷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你让人去取纳妾文书了？”老侯爷稍稍顿了顿，淡声问道。
纳妾文书便是贵妾的证明，平常人家口头上纳妾，一般都是贱妾良妾，这两者一般不必用纳妾文书，毕竟文书麻烦，需要多方去打点，还要耗费银钱。
有的人家纳贵妾也不去弄文书，口头说说也就罢了。在某种意义上，贵妾日后很可能是要被娶为平妻，甚至会在主母死后，被扶成正妻。
“是。”严澈之收好文书，点点头。
老侯爷神色复杂，但严澈之眸色坚定，又道，
“我让人消了她的贱籍，认了左部御史为干爹，现在身份也不一般了。”
左部御史便是之前常来找严澈之处理事务的小官，那人比严澈之大了二十岁，是近些年从小地方提拔上来的官员。
虽然比严澈之年纪大了不少，但受过严澈之恩惠，心里感激，一向尊敬严澈之。
这阵子悄无声息便有了个干女儿，可把他吓了一跳，但听见是小将军命令的，也就点头同意了。
老侯爷沉默片刻，两人相对无言，半晌后，老侯爷叹了口气，道，
“罢了罢了，既是你愿意，那便这样吧，做小心些，别叫旁人拿住把柄。”
说罢，老侯爷也不多留，扶住管家出了门，门口丫鬟小厮纷纷行礼问别。
“你去打点打点，做更仔细点，别叫人查到什么惹出祸端来。”
出来院子，老侯爷便低声吩咐管家，管家心领神会，当即答应下来，着手出去处理，把宋若若的身份彻底整改掉。
“把东西送去，叫她过来。”
严澈之喝罢茶，命令道。
“是。”长风不多问，带人出了门。
*****
这几日宋若若一直窝在屋里，外头暖洋洋的，身上也犯困。
宋若若心里止不住的去想严澈之的伤势，也无心去做别的事儿，一门心思躺在床上，闷头睡觉。
今日刚起来，宋若若正靠窗发着呆，就听见长风走进来，后面跟着一溜的小厮，手里皆端着东西。
不等宋若若问，长风便直接走上前来，笑意盈盈，
“姨娘，小将军几日不见您，心里想的狠，食不下咽药不下口，现在送来了衣裳，烦您跟属下走一趟吧。”
前面的话都是长风瞎诌的，严澈之绝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但事到如今，他一心想让两人和好，只能瞎编乱造一通。
屋里丫鬟们相视而笑，脸上都喜洋洋的，满心想着出院看看去，晴秋院这些日子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有些心慌。
宋若若一愣，心里觉得严澈之说不出这番话来，但眼前的情景总应打破，这窗户纸也该撕开了，随也点点头，
“好。”
话音落下，长风笑着点头，伸手端来衣服放在一旁雪莲手上，继续道，
“烦请姨娘换上衣裳吧，轿子在外面，等会儿属下们带姨娘走。”
“嗯。”
宋若若不知意思，懵懂着点头应下，小厮们分别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屋里或丫鬟们手上，又一连串出去。
雪莲拿着衣服，和一众丫鬟一起，帮着宋若若穿上。
衣服是京城里新做的绯红色料子，接近正室所穿的大红了，而且材质清盈，虽然这衣服繁琐，但穿在身上并不重。
“怎么这么繁琐啊？难道是要出去？”雪莲给宋若若系着扣子，嘴里小声嘀咕。
宋若若刚要开口，就听一旁的春桃提醒道，“雪莲姐姐，说话可要仔细些了，小心被外头人听见。”
闻言，雪莲和宋若若都闭紧了嘴，一阵忙碌穿好衣裳，衣裳宽松，穿在宋若若身上也不大显肚子，倒是很好看。
还有配套的首饰，有几根鲜艳的玛瑙玉簪，还有红玉石头面，看着灿烂无比……
众人虽然奇怪，但也手脚快速，很快便打扮好，由长风护送着上了轿子，一路到了一个正堂。
严澈之早已在里面坐好，身上同样穿着绯色衣服，头发用玉冠束起，玉面洁肤。
严澈之平常都穿些黑色白色等单调衣裳，娶李若昕那日虽然也穿过红色，但脸上没有笑容，打扮也远不如今日精致。
正堂上坐着老侯爷和那位左部御史，他坐在上面，严澈之坐在下堂，搅得他有些坐立不安，左顾右盼的陪着笑，心里害怕的狠，时时想要下去，却又不敢。
御史知道自己今日来的目的，还特意带上自己的夫人来，御史夫人也坐在一边，身上穿戴了家里最好的服饰，生怕太穷酸，被下人耻笑。
两人都是小地方来的，规矩不够娴熟，此刻也都心里打战。
“宋姨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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