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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她出现在办公室时,脸上是和以往一样灿烂的笑容。没有任何人能看出昨日她经历了什么。
许多时候,笑容背后真的可能是泪如雨下,笑得更灿烂只是为了掩饰深入骨髓的痛。
她定了定思绪,来到教室,孩子们一看到她,立刻围着她七嘴八舌地问着。
“乔姐,一天不见,我们都想你了。”
“乔姐,你生病了吗?”
“乔姐,我们昨天很乖的。”
被孩子们众星拱月般包围着,她的泪差点掉下来,她并不是被一切抛弃,她还有这群孩子。
只是一天未见,再见时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亲切,此时她无比的庆幸,自己有一份非常热爱的工作,可以让她在感觉失去一切的时候还有自己可以依靠,还有学生可以陪伴。
上午很快便过去了,乔慕溪觉得日子像流水,如常向前流去,低落的情绪只是潜在水底,悄无声息地存在着。
下午,“3月12日13日全市统一举行第一次模拟考试”这一消息像稀薄的空气笼罩在身处山巅的初三学生心头,所以当乔慕溪像拉家常一样故作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时,九五班的许多同学感到有一种瞬间的窒息,继而60名同学的脸上出现了60种难以雷同的表情:麻木、淡然、痛苦、厌倦、不屑、恐惧……除了惊喜。
接着便埋下头该干嘛干嘛,把乔慕溪一人晾在了讲台上——九年级了,像这样宣布考试时间的镜头已经上演了n遍,况且月考的硝烟还未散尽,也难怪大家熟视无睹、毫无兴致了。
乔慕溪是骨干教师,初一时她主动请缨接了最差的一个班,经过两年多的努力,差班已经追到了年级第二,仅次于隔壁五班。她在工作上要强,也是真的把学生当自个儿孩子,期间的辛苦和付出自是难以言说。如今中考在即,她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也不想让离婚影响自己,干脆全身心投入工作。
余下的日子,大家便照旧一日日忙忙碌碌地过,看不出浮躁,也感觉不到沉稳。转眼间,离考试只有一周了,不知怎的,乔慕溪所在的办公室里似乎弥漫着一种低靡的气氛,一如她心底潜藏的低落思绪。
“唉……”不知谁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迅速催化了空气中的低靡,进而分解出消极、隐居、来生、辞职、兼职、离婚等一系列相关话题。
“天天忙的要飞,天不明就起,黑透了才回家,学生也不好好学,一月挣那俩钱,不够生气哩,就是卖个热干面也比咱自在。”教英语的高老师中国话说得更亲切。
“就是!将来绝不能让咱自己的孩子当老师!”赵老师咬牙切齿地发誓。
“同志们,有兼职的门路给咱提供一个,这一月千把块钱,还没等花就剩一张了,明天再送个礼,兜里就只剩空钱包了,唉,兜比脸都干净,罗锅上树——钱缺呀!”化学老师也停止了化学反应感慨道。
“要不离婚,再结一回?只要你再婚,我们每人给你送一千。”物理老师停下对动滑轮的研究,施加动力。
“切!要真能离了,谁还再结?那不太傻了,一个人过着多清净。”
“就是,我和儿子已经三天没说话了,你还没问问他的学习,一说一瞪眼,早知道要孩子干啥!”教数学的许老师有感而发。
乔慕溪听到“离婚“和“孩子”,心里就条件反射地一咯噔,平时她最喜欢说笑,为了不引起大家的注意,她笑着说:“你们说要是有一天我晕在了讲台上,是不是就有提前退休的可能?”
“我看行!你赶紧晕,倒下你一个,幸福一中人!我们就托你的福了。”刘老师坚决拥护。
“哈哈哈……”大家的笑声驱走了不少阴霾,紧接着下课了。九六班的几位学生又抓紧时间到办公室问问题,而且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其他老师直夸六班的学生好学,说六班的班主任有福气。
看着一双双求知的眼睛,乔慕溪好生羡慕——人家六班的学生这么好学,怎么就不见五班的学生来问呢?
刚刚好一点的心情一下子又沉了下去,快考试了,月考的失败犹在眼前,这次要再继续退步就真的让人担心了。可自己班的学生无论怎么鼓励怎么哄就是不进办公室问问题,也不知是驴不走还是磨不转。
这让乔慕溪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所以六班每过来一个问问题的,她心里就多了一份压力,这让她像一个母亲一样,越比较越觉得自己家的孩子没出息,心里那个气呀,她是一压再压,终于在第二天爆发了。
那天,乔慕溪像往常一样正准备上第一节课,发现数学课代表收的作业只有薄薄的一摞,最多三十多本。她的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
“没有交作业的站起来!”她不高的声音里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于是,一个、两个、三个……一会儿呼呼啦啦站起来二十多个,其中居然包括许多前二十名的学生,甚至第一名——她的得意门生管冰!这让乔老师昨日的气一下子蹿了上来。但班主任的经验让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轻易发火,千万别发火!她忍了又忍,生生的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回去。
“没交作业的现在做,其他同学复习语文的第一单元。”她冷冷地说,内心的怒火却在熊熊燃烧,只差一点小火星,便可引发一场波及全班的火灾。
怒火酝酿到第四节下课,化学课代表刘萌进了办公室,乔老师心头一喜——终于有人来问问题了!
“刘萌,都有谁跟你背过了?我让中间的前四排跟我背,怎么没人来背呀?”化学老师问道。
这话如同一根带火星的木条把乔老师这满满一罐氧气——不,是满满一罐液化气点燃了,此化学反应的巨大可想而知。
她像携裹着一团火一样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第一排的学生几乎可以闻到浓浓的火药味。原本瘦小的她因为周身跳动的火焰而变得高大起来,正热闹的同学们极有眼色地噤了声,诚惶诚恐的等待火山爆发。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化学老师让去背怎么没人去?你们前二十名的都不背,怎么带头?学烦了,学腻了,学够了,是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学习也要让老师天天喊着才去学吗?……”一连串的排比加反问把大家砸得晕头转向。
“该跟老师背的现在就去,该跟课代表背的这一节背完,最后一排跟我背!”乔慕溪又以一串祈使句暂时控制住了怒火。
大家赶紧分头行动,办公室里一下子挤满了背书的人,足有一二十个!全是九五班的!看着办公室里的这些得意门生,不知怎的,乔慕溪一阵恨铁不成钢的心酸——不生气你们就不打算来背吗?
放学了,背书的人乱哄哄地回到了教室。乔慕溪觉得自己还是受到了离婚的影响,她稳了稳情绪,由刚才愤怒的控诉转为平静的表达:“我感觉这就像一场闹剧,我是导演,你们是演员,我们共同上演了这场闹剧:导演一声令下,演员挤进办公室,乱哄哄能背什么?老师喊你学你就去学,老师让你问你才去问,九年级了呀,你们好自为知!放学!回家吧!”大家悄然撤退,谁也不愿再去惹火上身。
一个下午,乔慕溪没有进班,课间有两位男生来问问题,她觉得他们倒像是来察言观色的。她按了按又蒙又痛的头,忽然有些万念俱灰之感:“真想辞职!廉洁,我把班主任让给你干算了!”她对副班主任廉洁老师说。
“得,你饶了我吧,打死我也不干!就这我连谈恋爱的时间都还没有呢!”廉老师像怕染上瘟疫一样连连摆手。
乔慕溪苦笑,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为自己的生活盘盘点了。
回到家已经7:40了,她疲惫地换上拖鞋。
顾野站在门口,担心地说:“乔乔,歇一会儿吃饭吧。”
乔慕溪抬眼对上他疼惜的目光,潜在心底的低落和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看着她眼中的情绪,顾野叹息一声,离婚十几天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瘦削的脊背,喃喃地说:“乔乔,对不起。”
她伏在他宽厚的怀里,似乎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只能这样静静地一动不动。
泪水浸透顾野的衬衫,烫的他生疼。他终究是伤她太深,他终究是负了她,竟让她以泪洗面。他捧起她的脸,为她擦去眼泪:“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吃饭,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西芹百合。”
“没事,是学校的事,一会儿就好了。”乔慕溪退出他的怀抱,她不敢贪恋太久,自尊不允许她没有底线地贪恋。
晚上,女儿吃着夜宵,看了乔慕溪一眼说:“妈,你怎么了?”
乔慕溪一惊,随后故作颓废地说道:“唉,我想辞职。”
顾野心疼地说:“我看你就是太累,辞了吧,我为你找个活干,咱专门在家数钱你看行吗?”
“就是,妈,不想干就不干,让我爸养你!等我有钱了,我接着养。你又不吃肉,好养,有我们呢。爸,快给我妈捏捏肩,当老师累着呢。”女儿的话虽然是笑谈,却也着实让她暖心,今日的阴霾消散了不少。
顾野闻言已站起身把手放在了乔慕溪肩上,轻车熟路地拿捏着,他熟悉她需要的力度,熟悉让她放松的每一个点,总能让她感觉特别放松和舒服。
乔慕溪想,如果真的还要再找一个人过,怕是没有谁比顾野更适合她了。就像被一个大厨养刁的胃又怎能轻易再接受粗茶淡饭。
十一点了,三人各自回屋,茵茵对顾野睡客房的事情没有任何怀疑,反而非常支持,说这样他们才会更恩爱,毕竟距离产生美嘛。
她坐在书桌前,梳理着今天的情绪,孩子们出现考前的倦怠其实很正常,是她自己的低落扩大了负面情绪,说白了,就是自己借着今天的事发泄情绪。
辞职只是一时的气话,换句话说,如果不当老师,她真的不知道可以干什么,尤其是现在,她觉得自己真的离不开这些鲜活闹腾的学生,她从未像现在这样需要他们的喧嚣。
第二天,乔慕溪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再次站在了讲台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折腾,学生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听话了,和她更贴心了。
生活果然会继续,无论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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