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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蝶脸白了白，但窑洞里光线暗，也不明显。
她说，“黑亮啊，我们家婉儿都读了三年了，最后一年咋能放弃？”
黑亮继续抽烟，“读了三年，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回来生孩子？”
“既然这样，早点回来比较好。”
赵婉儿彻底放下饼子，她冲黑亮说道：“爹，我不同意。”
黑亮没想到赵婉儿会反驳他。
他感觉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受到了侵犯，他说，“老子说话，你插什么嘴。管你同不同意，书别读了，年一过就相看相看，结婚。”
赵婉儿垂着眼，这里比她想的还要难搞。
“爹，我就和你说说。”
“我想嫁到城里去。”
黑亮像被触了逆鳞，他怒吼：“嫁城里，城里男人香一点吗，你们都往城里跑！”
“城里男人不香，但城里的钱香。”赵婉儿语气冷静。
“城里想挣钱，比在??梁村挣钱容易多了。”
赵婉儿试图说服黑亮。
“爹，你知道吗，现在城里一个大学生有多精贵？”
“月薪都有四五千。”
赵婉儿夸大了，但她不夸大，她怕骗不到黑亮。
黑亮有些不信，“得了，镇上那些人也没这么多钱。”
赵婉儿摇头，“爹，你不懂，我是在首都读的书。”
赵婉儿又撒谎了，她的大学不在首都。
但她只能这么说，因为对黑亮这种人来说，首都是名气最大的城市。
“我读的学校特别好，读完分配工作和房子，等一毕业，我就能把你们二老接过去。”
“到时候，你们二老，想种菜就种菜，想遛弯就遛弯，可以安享晚年。”
黑亮有些心动了。
能过悠闲日子，谁愿意屁股朝天，下力挣辛苦钱？
“真那么好？”
赵婉儿点头，“真的，你们不信，可以花点钱，我带你们去看。”
赵婉儿说得信誓旦旦，还不怕黑亮去查。
但她回来就说过，一趟路费九百，这来回，就算只有黑亮一个人，那也得花一千八，黑亮舍不得。
“要是挣不到这么多钱，爹你以为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哪里出来的？”
赵婉儿诱哄着，“你想想，一年差不多七千，我还得吃饭。这还不能说明哪里挣钱容易吗？”
黑亮烦躁地抽烟，过了十分钟，他才说：“那就把书读完，等你读完你再接我们二老过去享福。”
母女两个都松了口气。
但谁知，黑亮接着就说，“但婚事还得先定下。”
“你都二十多了，先定下来。”
赵婉儿还想说，“不能我们一家到了城里，再定吗？”
黑亮磕磕烟枪，“城里的男人哪有我们村里的好。村里的男人干活都是一把好手。”
赵婉儿不吭声，打女人也是一把好手。
“而且，??梁村的女人嫁到外面男人家里了，你让我怎么和村里交代。”
听到黑亮这么说，赵婉儿真不说了。
??梁村的女人往外跑，所以后来村里的女人只能嫁到隔壁几个村，或者内部消化，不然就会被人说。
如果黑亮是怕被人说，那赵婉儿即便说得口干舌燥，也改不了他的想法。
对于黑亮后面说相看的事，赵婉儿算是默认了。
但结婚的事算是往后拖了拖，说是可以在一年后结婚，结婚了赵婉儿就把男人一起带到城里去。
村里是没有秘密的。
黑亮前脚说要为赵婉儿相看，后脚就来了好几家人。
都是家里孩子多，穷得揭不开锅的。
他们选择送个儿子给黑亮家。
反正他们儿子多，少一个不碍事。
而因为赵婉儿愿意在村里挑人，关于赵婉儿要逃出??梁村，不再回来的流言也终于消了下去。
赵婉儿又重新融入了村庄，可以套着她的棉套，在棉套里塞着手机，东一家，西一家的打探消息。
因为赵婉儿条件好，后面还有不少在村里条件算不错的男人说要到黑亮家来。
黑亮每次碰到这种，就笑呵呵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相看了有半个月，赵婉儿最后挑了一个人出来。
这人答应，可以一年后结婚，而且一切听赵婉儿的。
这么一折腾，也快过年了。
??梁村放了鞭炮和烟花，每家剁了点肉包饺子，吃了一顿好的。
正月里，家家都有肉味。
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四。
不少人家已经翻箱倒柜地开始找钱了。
每年，那些卖货的人都会来几趟，不确定时间。
但正月初五前后，那些人必然会来一趟的。
因为过年，大家心情好，手里也有闲钱。
不少人愿意在这时候买个媳妇回来，过个年，正好赶上春耕，也算多个劳动力了。
正月初四，人没来。
正月初五，人没来。
等到初六，黄土边缘总算出现了一辆面包车。
面包车不大，看上去装不了几个人。
车直接到了村门口，有人下来了。
都是老熟人了，那些人打了招呼，说，“这次只有八个，最便宜的五千，最贵的一万八，你们先看看。”
有意愿的都凑到前面去了，说要先看看。
小面包车的后备箱打开了。
一堆高矮不同，胖瘦不同的女人被蒙了眼睛，像牲畜一样被塞在后面。
她们身上很脏，大概很久没有换洗了，身上隔着很远，在冬天都能闻到酸臭味。
一个一个的女人被男人拉下来，按价钱高低排好。
穷一点的人家直接去看前面那几个。
对样貌有要求的就去看贵的。
赵婉儿躲在人群后面，带着帽子，头发也油油的，没梳。
她穿着胡蝶最丑的棉袄，把自己裹得十分臃肿。
脖子上戴了她从学校带回来的围巾。
围巾很长，裹了三圈。
翻盖手机被打开，开了静音，塞在围巾里，通过人群的缝隙对着那群人贩子录像。
距离远，手机录像功能也不好，赵婉儿时不时挪动位置，方便把所有人都拍进去。
站在那群女人后面的是个光头的男人。
面目普通，扔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那种。
他干这行二十几年，敏感度已经提升到了一个层次。
靠近了面包车，他看着那一群凑热闹的村民。
“最近有外人来村里？”
正在拍录像的赵婉儿心都提起来了。
她更小心地把身形隐藏在人群里。
“没有。”
“没有，都是村里人。”
“有外人来，我们还不和你们说嘛？”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但都保证，没有外人。
光头稍微放松了一些，“真没有？”
“真没有。”
这时候赵婉儿无比庆幸，这具身体本身就是??梁村的人。
最近她和村里男人订婚的事也让大家彻底把她当成了村里人，所以光头问外人时，没有人想起她。
光头安心做买卖了。
买女人的家庭却不乐意了。
最后面，栓子看那个一万八的女人，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强哥。”栓子问光头，“这次最好的女人就这样？”
栓子不乐意地指着那个女人。
女人眼睛上的黑布已经被撤了，看着这一切，泪水涟涟的。
她长得不错，五官端正，算是一个清秀小佳人，皮肤有些黑，但身段不错。
强哥扫了一眼，“咋了，不挺好看的。”
栓子年纪不小了，他小时候是见过胡蝶的，知道胡蝶有多漂亮。
他说：“以前黑亮花两万买的胡蝶，胡蝶可比这女人漂亮多了。买她要一万八，和买胡蝶也差不了多少了。”
言下之意，这女人不值一万八。
强哥闻言，冷笑，“二十年前的两万和现在的一万八，自己掂量，爱买不买。”
胡蝶是他出手的，那么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强哥隔了二十多年了，依旧记得。
赵婉儿在栓子提到胡蝶时就大感不妙。
她缩着脖子，让翻盖手机从围巾滑到了棉袄里，接着通过手上棉套的遮掩，把手机关机，合好，又让手机往棉裤里落。
那头，栓子不乐意了，埋怨着，“买她我还不如去做黑亮家的上门女婿，那赵婉儿好歹漂亮。”
赵婉儿心中警铃大作，加快了动作。
果然，那强哥接着就问：“赵婉儿？黑亮家的？刚回来？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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