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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离开南岐岛之前,她的义母就跟她做过一个交易,若是得不到一颗真心,她就必须舍掉自己的真心,从此,安安心心地成为玄医门的继承人,履行她的责任,直到老死在这片林中。
少年和少女在朝昔相处之下,彼此产生了感情。
历经艰难险阻,少年总算功成名就。在少年称帝之前,他满心欢喜地对她许诺那至高无上的后位,可少女深知自己逍遥散漫惯了,根本无法容忍世俗的那一套。
所以,她让少年在她和江山之间做出选择。
正当她自信满满地以为,少年终究会选择她时,现实却给了她最无情的打击。
在两人冷战的一个月后,她等来的,是少年称帝并大婚的消息。
刚烈如她,将两人之间所有的联系尽数销毁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南岐岛后,她全身心地帮助义母炼药,而且还以身试药,企图放逐自己。
在常年炼药失败的挫败感中,她的义母发了疯,沦为渊谷中的一员,没多久,就与世长辞了。
而她,也以为知命丹从未成功过,熟不知,她最后一次试药的那一颗,就是传说中的知命丹。
这件事,她也是在三个月后,进入寒冬之时才觉察的。
那个时候,她明显觉察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因为,她发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了喜怒哀惧等情绪了,四季的温度变化她也毫无所觉,味觉、嗅觉以及痛觉也相继开始失灵。
知命丹有何疗效,她再清楚不过。
往后的岁月,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她走遍名山大川,看尽人世百态,直到记忆中的那些人都渐渐远去,她终于彻底接受了事实。
回到南岐岛,她一个人生活,但一个人活得时间太久了,是会有厌世的想法的。她开始想要寻求解脱,可是,门规森严,不容自伤,而且,她还没将玄医门的衣钵传承下去,也还没有为渊谷中的那些人寻到生的希望,所以,她只能这么无限期地活下去。
有一次,在翻阅师门的医学典籍时,蓦然被她发现鬼门十三针的存在,细细了解之后,她欣喜若狂!
鬼门十三针,就是知命丹的克星!也是渊谷中人的救星!
可惜,这套玄医门失传多年的针法并不是谁都能学会的,也不是光靠毅力就能学会的,有些东西,就是需要一点玄妙的机缘。
功夫不负苦心人,在漫长的等待中,终于让她等到这个有缘人!
徐延之的声音充满了无措与后悔,叶子在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连呼吸都变得似有若无。
“延之,你要记住,你这么做,是救了师父,让师父得到了解脱。”已近油尽灯枯的白衣美人勉力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不愿自己的傻徒弟从此背上一辈子的心理负担,无法释然,无法快乐。
叶子迫使自己理智回笼,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无法回头,她能做的,就是让白衣美人少带一些遗憾离开。
“美人师父,您可还有其他心愿让我们帮您完成?”
“叶子,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此刻,天光已亮,内室只余他们三人。叶子走到白衣美人身边,听她交代。
徐延之呆站在原地问:“娘子,美人师父有什么心愿?”
“相公,你把美人师父扶进去,中元节,咱们一起好好吃一顿!”
叶子特意做了软糯易消化的可口食物,白衣美人在徐延之的伺候下,吃了满满一大碗的饭菜。
“叶子,你的厨艺,真好!”这一回,她是真的吃出了味道,确实美味。
“美人师父,您喜欢就多吃一些。”叶子又夹了一筷子什锦肉糜放进碗里。
“够了,你给我擦擦身子吧,我想干干净净地走。”
看着白衣美人已经快要没法儿睁开的双眼,叶子转身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好,我这就给您梳洗!”
收拾妥当后,白衣美人被安置在床榻之上,她的面容苍老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但神情却十分安然。
徐延之和叶子跪在床前,拉着白衣美人的手,沉默不语。
等这只手彻底凉透了,叶子才松开。她让徐延之也放开,遭到了无声的拒绝。
“我先出去,再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此刻,叶子不想勉强他,说完这句话,她便起身出去。
门帘刚落下,她的眼泪也跟着??落下。她何尝不难过啊,但她怕自己一落泪,徐延之就更受不住,所以,她只好压抑着这份悲伤。
屋子外头的两只雪鹿好似感觉到什么,一直在低声哼鸣,十分不安。
叶子走过去给它们两个顺毛,对它们倾诉道:“你们的主人走了,但她走的很安心,所以,你们也不要难过太久,知道吗?”
她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着鹿说的,还是对着她自个儿说的。
觉察到有人靠近,叶子立刻防备起来,现在的她,犹如惊弓之鸟。
“门主夫人!”三个壮汉齐齐抱拳,单膝跪地,给叶子行礼。
“你们是谁?”她何时成了门主夫人?等等,他们三个,莫不就是昨晚活体实验的三个人?
三人之中明显是零头的那个国字脸壮汉,抬头回道:“我等是玄医门门徒,依照前任门主遗愿,今后,徐公子就是我等效忠的门主。”
见叶子不说话,国字脸继续说道:“门主夫人,前任门主遗言,请将她火葬后,骨灰撒到南海之中。”
“她居然想让自己挫骨扬灰?”
国字脸摇摇头:“前任门主说,她要摆脱肉身的束缚,死了就给她自由。”
“关于玄医门,你们能说说,它到底是个什么样组织吗?”对于稀里糊涂成了门主夫人的叶子来说,在短暂的糊涂之后,她开始用理智面对问题。
国字脸笑着说:“门主夫人放心,玄医门绝非邪魔歪道,相反,它与世无争,否则,依照历代门主的能耐,绝不会一直留守在南岐岛不作为。创立三百多年来,玄医门以解救天下被邪病附体的人为己任,但是,因为鬼门十三针的失传,玄医门也渐渐没落了,到了前任门主这里,活动范围也就局限在南岐岛附近的三座大山之内……”
在完成白衣美人最后一个心愿之后,叶子和徐延之被三个壮汉领着,去到了南岐岛最幽深、最隐秘的一处:渊谷。
在那里,生活着数百位被邪病附体的可怜人。
在穿越水底通道的途中,叶子在和国字脸聊天,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的掌握信息。
“赵信,你确定那些病人,无一例外都是邪病?”
国字脸本名赵信,他已经很久没听人这么清楚地叫他的姓名了,尽管门主夫人已经叫过他好几声了,但他依旧还会觉得恍惚。
“是,属下确信。随着鬼门十三针的失传,玄医门就设立了这样一个及时避难所,又是监狱的地方给邪病附体的人。而且,我们这些人也不是一直都是疯着的,偶尔清醒的时候,是会互相交谈的。”
“你们现在全好了吗?”按照叶子的理解,这儿的邪病附体,很可能就是所谓的精神类疾病,很难根治的。
赵信摇摇头,但他好似一点儿也不担心:“门主夫人放心,现在有门主在,想要治愈邪病,就是时间的问题。”
真的吗?叶子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延之。
捏了捏徐延之的手心,叶子将身体靠过去几分,低声问:“相公,若是你累了,咱们也可以晚一天再去渊谷。”叶子以眼神暗示赵信,让他说两句。
“哦,是的门主,反正大伙也病了很多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们两个说,是不是?”
跟在后头的两个属下连忙点头称是。
赵信暗暗观察着这新任门主,心里却免不了有些打鼓。因为在和门主夫人沟通的过程中,他被证实,这个新任门主,是个心智不全的,通俗的说,就是有点傻。哎,若不是他亲身见识过新任门主的医术,他还真的很难想象,一个心智不全的人,居然能传承玄医门失传的绝学。真是世事难料啊!
“娘子,既然这是美人师父的遗愿,我想尽快完成。”徐延之闷声说话,脚下的步子,丝毫不见停顿。
“好吧,我陪着你!”还有,她总觉得,渊谷只是一个开始,她的相公,或许将迎来一个新的人生局面。
与她曾设想的,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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