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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娇小胆怯,纯粹恣意,完全不掩饰天性,睁着一双漂亮的杏眸,悄悄注视他。
看上去像天造地设的一对。
“过来。”沈郁庭把兜里揣着的手拿出来,无端端的,那种迫人气势似乎更重了。
他没管余小锦,只望着他背后的女孩,眼睛一如既往的沉如深潭,难以揣测。
顾海蓝没想到他会来接自己,也不怕了,从余小锦身后走出来。
余小锦只觉这男人来者不善,下意识想要拦住她,“小公主……”
沈郁庭皱紧眉,锋利的目光扫过余小锦,对他对顾海蓝亲昵的爱称给予淡淡的警告。
余小锦还没遇见过这么强势的人,不由心中一悸,忘了要说什么。
顾海蓝对两人之间的交锋全然不知,她兴奋又沮丧地拉住沈郁庭的手,委委屈屈地撒娇。
“我今天遇见一只好可怕的狗,眼睛红的像苹果,嘴巴张的比西瓜还大,牙齿比榴莲的刺还锋利,体型像烧烤店里的烤乳猪,爪子像泡椒凤爪,凶神恶煞咬我。”
余小锦:……
他尝试想象了下那条狗的模样,发现自己想象力太匮乏,实在想不出狗的样子。
不过看小公主和这个男人的相处架势,应该是相识的朋友,他不用担心了。
沈郁庭仔细打量小姑娘身上,“咬到哪儿了?”
这么娇俏脆弱的女孩,肯定没法抵抗一条大狗的。
“我反应快,没被咬到。”顾海蓝得意洋洋。
沈郁庭只以为她是有男朋友护着,没被咬,那两人出现在医院,被咬的那个应该是余小锦。
顾海蓝没松开拉着他的手,胸口的发丝贴过小臂,滑滑痒痒的。
明明她在朝自己笑,男人心里却升起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有点闷,有点涩。
沈郁庭端起长辈的态度,视线对着余小锦,没提他和顾海蓝的事,只说:“我带你们去吃个饭。”
余小锦潜意识一向很准,这个男人似乎不喜欢自己,便识趣拒绝了。
沈郁庭也没挽留,任由顾海蓝拉着手走了。
男人步子不紧不慢,女孩走的有点急,两人背影一高一矮,手臂亲密连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余小锦说不上哪里奇怪,只好先转头上电梯,去了心内科住院部。
病房里,两个病人躺在床上,靠里的床铺空荡荡的,还有翻成一团的被子,透过床下缝隙,可以看到后面有个病人,正在地上寻找什么。
余小锦眼神先是从中间病床那个病人身上掠过,病人神色不太自然,翻身不敢看他。
他这才轻轻走到里面的病床。
余奶奶穿着宽大松散的蓝白竖条病号服,跪在地上用手摸索每一寸每个角落,希望可以找回自己丢失的项链。
她看不见,只能固执用这种方式重复寻找,尽管心里有预感,那条项链很可能是被别人拿走了。
不知摸索了多少遍,手掌染上尘土,人也累了,才坐在地上休息,灰蒙蒙的眼睛没有焦距地对着虚空。
余奶奶放弃了寻找那条她戴了半辈子的金佛。
正当她准备站起来的时候,有人在她身边蹲下。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却不知道对方是谁。
“是护士吗?”余奶奶不太确定地问。
那个人轻轻拿起她的手,掌心朝上,一个温热的东西落进她手心,带着对方身上的温度。
是她那个金佛。
余奶奶捧着金佛的手发颤:“你是谁?”
那个人没有回答,而是说:“别坐在地上,地上凉。”
声线并没有特别成熟,夹着少年蜕变的清晰感,是余奶奶从没听过的。
天生双目失明,她对声音和气味儿十分敏感,听过的声音可过耳不忘,所以她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并没有陌生的感觉。
“谢谢你。”余奶奶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坐回床上。
住了这段时间的医院,虽然她脱离生命危险,但病情依旧伴随着她,经常感到异常疲惫,一日不如一日。
没有亲人和朋友陪伴,漫长人生的尽头,更像是解脱。
有时候她会盼望那一天的来临。
“不,应该是我谢谢您才对。”余小锦神色恭敬,对待她如对待自己的长辈。
“你……谢我什么?”余奶奶很不解。
余小锦没多说,只笑了笑,“您不用担心,很快你就可以身体康复,出院回家过自己的生活。”
余奶奶很久没和人聊过天了,那种迫切想要同人说说话的渴望让她紧紧拉住余小锦的手,“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已经禁不住折腾了,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余小锦郑重着,语气耐心又温柔:“不会的,您相信我,您会长命百岁,重见光明。”
他十分肯定,余奶奶怔住。
重见光明,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远到她这一生都触摸不到。
余奶奶出生在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不幸的是,她天生双目失明,是一个残疾人,幸运的是,她父母为她留下一辈子吃穿不愁的财富,让她治病的同时,还能衣食无忧。
她从小就清楚,自己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她的眼里没有世界,没有光明,只有一片黑暗。
十几岁时,母亲曾教导她,虽然她生活在黑暗中,却要向阳而生,她有过愤怒抱怨,也有过不理解,她一个残疾人,生来不见阳光,又哪里来的向阳而生。
她自暴自弃,闭门不出,在阴暗中腐朽过几年,父母没有放弃她,尽可能迁就,给了她应有尽有的宠爱和引导。
那是独属于她的阳光与温暖。
后来父母相继老去,离开,她变成孤独的人。
这个时候她也老了,可她依然心向温暖,这份来自父母的爱意,成了她心中抹不掉的温柔。
孤独是可怕的。
一个人买菜,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回家。
她厌烦这样的生活,去过孤儿院,见过更多的残疾儿童,只是她并不附和收养条件。
留出足够生活后半辈子的钱,多余的她捐给了残疾儿童,然后去买了一只猫。
很普通的猫,养了三年,有一次出去玩,再也没回来。
偶尔她会想,或许这只猫也嫌弃她看不见,或许是迷了路。
她不再养其他动物,而是买一些猫粮,日日守着楼下的花坛喂流浪猫,心里期盼着自己养的猫有一天能回来。
她知道花坛边早就没有流浪猫了,每次她带出去的猫粮,从没有动过。
可她无事可做,晒晒太阳假装喂喂猫,都比一个人在家枯坐发呆好,说不定能寻到一两只漏网之鱼。
余奶奶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过了。
那一天,她照常喂猫,在花坛边晒太阳。
身边有人靠近,虽然声音很轻,她还是听到了,然后那个人吃光了她的猫粮。
她惊呆了。
猜想可能是附近的乞丐,实在没东西吃,也没驱赶,静静等他吃完。
令她想不到的是,后面几天那个乞丐天天来吃猫粮,余奶奶心生怜悯,做饭的时候会多准备一份饭菜带出去给他。
甚至有点高兴,她有人陪伴了,即便每天只有一小会儿。
心脏病发作之前,她还想着,今天要给那个乞丐多添一碗饭。
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少年,帮她找回金佛,她很感激,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太多人和她说过这种话了。
重见光明,不可能的。
余奶奶睡了一觉,梦见很多以前的事,她再醒来的时候,余小锦已经离开,身边空空荡荡。
她睁开眼,头顶炽白灯光刺的她眼球生疼流泪。
模糊一片,世界五彩斑斓。
*
顾海蓝给余小锦发信息,让他去查关于白昼的消息。
发完就侧头看沈郁庭。
男人开车时认真的模样也很好看,一手扶方向盘,严谨又专注,侧脸比神祗还要精致几分。
“想吃什么?”他问。
顾海蓝:“流心蛋挞?”
沈郁庭:“换一个。”
顾海蓝:“白桃慕斯?”
沈郁庭:“再换个。”
“香橙芝士包?”
沈郁庭不说话了。
最后车子停在沈氏旗下一家酒店门口,这家酒店顶层的星空餐厅是云城一大名馆,不但就餐环境优雅浪漫,可以看到头顶满天繁星以及俯瞰云城夜景,餐厅机制也是顶级自助餐饮。
几位做菜的世界名厨是沈郁庭前几年费心思挖来的,不管顾海蓝想吃什么,这里都能办到。
简而言之,吃货的天堂。
正如沈郁庭所料,顾海蓝一进餐厅,就跟疯了一样,两人靠窗的餐桌上,肉眼可见速度摆满了各种菜肴,肉品。
烤炉一开,滋啦啦尽是油香。
但小美人鱼不会烤,每次烤出来都是一团黑焦不明物体,隔壁桌的肉香馋的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眼巴巴瞧着男人,小眼神可怜极了。
餐厅提供帮烤服务,那样就失去了乐趣。
沈郁庭轻点烟灰,咬着烟作势卷袖口。
顾海蓝非常有眼力,为了能吃上香喷喷的烤肉,殷勤地绕到沈郁庭那边帮他卷袖口。
男人手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她也一并解下来放在桌上。
餐厅的肉质很好,他一边烤,顾海蓝一边吃,空掉的盘子堆的很高,摞在旁边等人收走。
她见快吃完了,欢快地说:“我再去拿一些。”
说完溜了。
沈郁庭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几次,很快熄灭,最后干脆震动起来。
他放下烤肉夹,大手捞起手机接通,还没等说话,手机里的正主就走到他眼前。
陆酒酒穿着米色包臀裙,手里拎着白色包包,脚上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大波浪卷发衬着红唇,打扮很有女人味。
她笑着朝沈郁庭扬扬手机。
“真巧,沈先生自己吃自助不无聊吗,介意一起用餐吗?”
沈郁庭重新放下手机,把烤熟的肉夹出来放进盘子,才慵懒靠着柔软真皮沙发。
“不是自己。”
陆酒酒视线扫过桌子,盘碗都堆在沈郁庭那一侧,确实是双份,他对面干干净净,从已经吃掉的空盘分量看,应该是两个男人的分量。
虽然奇怪为什么俩男人会坐同一边,不过她不会放过这个一起用餐的机会。
“没关系,相信那位先生不会介意,而且我有事找沈先生。”陆酒酒把包包放下,人也随之坐在沈郁庭对面。
沈郁庭没解释,点了烟淡淡抽着,“什么事?”
陆酒酒卖关子开了个玩笑:“我可还饿着肚子呢,沈先生不会这么没有风度,饭都没吃就聊正事吧,咱们可以边聊边吃。”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问服务员叫了一瓶红酒,大有慢慢品酒聊天吃饭的架势。
顾海蓝端着一摞精挑细选的肉盘,高高的盘子几乎把她脑袋挡住。
来到座位,才发现多了一个女人。
陆酒酒刚倒上红酒,余光瞥见搬盘子的顾海蓝,以为是餐厅服务员送餐。
看空盘的量猜测沈郁庭已经吃过不少,她正在减肥,也吃不了多少,而且这人送的她都不怎么爱吃。
于是说道:“我们这不需要送餐,先别送了。”
顾海蓝:?
可是她还没吃饱。
陆酒酒见她不走,眉心微蹙,“怎么,听不懂?”
她扫过顾海蓝的模样,立马明白了,不由笑道:“你是很漂亮,但沈总身边可不缺漂亮的女孩,这份心思怕是用错了,快走吧。”
顾海蓝:??
为什么她听不懂这个人讲的话。
小美人鱼沉思片刻,把手里高高一摞食物放到桌上,委屈瞄向抽烟的男人,大眼睛满是控诉。
明明她就是去拿个食物的功夫,就有别的猫过来了。
她杏眼圆润,瞪人的时候湿漉漉像迷途小鹿,没有任何危险性,反而让男人眉眼开怀,想要摸摸小鹿脑袋,撸撸毛。
这个眼神被陆酒酒捕捉到,她抿紧唇,意有所指,苦恼说:“现在的女孩胆子都大,我一个已婚客户前几天带来个女孩看病,说那女孩给他下了药,爬上床,非他不可,还借机求富,不答应就以死相逼,我也是第一次遇见那种情况,好在最后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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