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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吴看起来颇有些愧疚。但他最终没说什么。
反而看了一眼抱臂一靠在门口的朱六，却见他手背上并没有纹身。他心想，莫不是认错了人？
却被齐鹿北看透心思。
齐鹿北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垂头放空的朱六，凑到刀疤面前问：“哎，你认识他？”
“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刀疤摇摇头，“许是看错了。”
齐鹿北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半晌问：“把他认成了谁？”
“这.....”刀疤默了默，“三年前极乐馆一位带斗笠的怪客，他同殿下那天一般玩的叶子牌，拖百桌，一局赢走五千两。......”他一边回忆一边默了默自己侧脸那道狰狞刀疤，“那天我去巷口截他，不敌，才留了这道疤。”
齐鹿北撇撇嘴，用脚尖勾了把椅子坐在他床边，余光时刻关注着朱六的动向，见他只是发呆没注意这边，才小声说：“我知道这个人，虽然哥不在江湖，但江湖依旧有哥的传说！他玩了四副牌是吧，我听赌馆的人说了。.....还有吗？”
“那人身上有纹身，黑色的，从胳膊蔓延到手背....”刀疤也看了他一眼，“可是他没有。应该是我认错。”
齐鹿北一退，往后倚靠在椅背上，歪头盯着一束光柱。她心说，认错人？倒是也不一定呢。
朱六看了眼天色，直起身，说，“该回了。”
齐鹿北猝然抬头，一双眼浸了黄昏的金光，隐约有水光闪烁，瞧着有些委屈。两人对视半晌，齐鹿北叹了口气，拍拍手把椅子踢回原位，小跑到朱六身边，拉了他的胳膊，“别呀，还没吃饭呢，不是说夜场小烤牛特别棒吗？留下试试呗？——走吧，若是过了门禁，你就带着我翻进去，对六哥来说，不难吧？”
男人抿唇不语，盯着她落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啊？”牵了人的小拇指甩了甩，“走呗，六哥？”
虽说他脸上没什么变化，但齐鹿北知道，这家伙其实很吃这一套。趁他松动，拉着他的大手就给人拽跑了。
院子虽然不大，但架个烤架的地方还是有的。
杳杳跟三个少年围坐在火堆边，显得有些安静。
她瞧见齐鹿北后“腾”一下就站起来。小姑娘也换了新衣，淡粉色齐腰襦裙，在她站起来时那裙角险些扑进火堆，好在顾长安眼疾手快，拉着杳杳的胳膊把人拽回来。
可是这一拽，力道似乎是太大，又或是姑娘身无二两肉，竟然往后一仰，倒在顾长安怀里。她坐在顾长安腿上惊得忘了说话。
齐鹿北见状，拉着朱六的那只小手瞬间就松了，朱六循着那热源往前探了下指尖，心里空落落的。
齐鹿北松了朱六，就像只愤怒的小鸟似的暴走到两人面前，随手还抄了一把板凳。朱六忽然觉得有趣儿，随意坐在了亭边的栏杆上看她。他大马金刀的分开两条长腿，胳膊搭在上边，不像公主暗卫，倒像是行走江湖的落拓侠客。
小院瞬间热闹起来，顾长安放下杳杳，被齐鹿北追的满院子乱窜，杳杳跟在齐鹿北身后生怕公主一个失手成了杀人犯。顾长安意识到生机，借着假山掩护，绕到杳杳身后，揪着人的袖子哭唧唧，“你家小姐真是凶悍，姑娘护我！”
“杳杳！你过来！”齐鹿北活像那捉小鸡的老鹰。
“殿下......你....你冷静啊.....”母鸡是一只尽职尽责的好母鸡。
小鸡仔瞬间感动，在母鸡身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抱抱。这不要脸的小公鸡还凑到杳杳颈边亲了人一口，“最喜欢姑娘了。”
齐鹿北扶着栏杆，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刀疤吴听见动静披衣出门来看，见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他忍俊不禁，噗嗤就笑了。
朱六听见动静，缓缓把目光移到他脸上。刀疤发现，便看了回去。两人对视片刻，又双双分开，去看炸毛的小姑娘。
李靖川也在看炸毛的小姑娘，他手里拿了坛梨花白，坐在月下自斟自饮。
不知怎的突然扫了一眼一旁的朱六，他扯了下嘴角，样子颇为桀骜。小侯爷拿了两坛子烧酒过去，坐在朱六身边。递给他一坛，“皇上的暗卫会不会喝酒，嗯？”
朱六眸子里的热乎气遽然冷下去。
“不会？”小侯爷一哂，招了招手，就有侍从接过他手里的梨花白侯在一旁。他揽住朱六的肩膀，用捏着坛子边的手指了指齐鹿北的方向，嘴角翘起，笑得像个真正的纨绔子：“五公主好看吗？”
又自言自语，“好看吧，齐鹿北那样子只怕是整个大齐数一数二的好颜色了。”小侯爷接了酒，仰头灌下去，酒液顺着下巴滑进衣领，途径他滚动的喉结。
“喜欢吗？”
朱六无言。
“可惜这么可爱的姑娘就要嫁人啦，”小侯爷用衣袖抹了把嘴，哼笑道：“也不一定，你说呢？”
李靖川的眸子在黑夜里微微闪着光，虎狼一般盯着齐鹿北的背影，半晌捂着额头笑倒在柱子上，“山炮，什么都不懂。”
朱六可算是有了反应，他一抬手，接过侍从的酒坛子，仰头喝了一口，动作潇洒得很。等微凉的烧刀子烧过喉咙淌进胃，他才冷声道：“她很聪明。”
“哦？”李靖川嗤笑道，没头没尾来了句：“因为她今天叫你六哥？”
原来这人一直都有听见。
“与这无关。”朱六睨他一眼。
“哼，你还真是惜字如金，”李靖川向来看不起人，“你们暗卫都是哑巴吗？”
不等他回答——也或许这人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回答，小侯爷就拎着酒壶站起来，笑的不屑，“她私底下不讲究尊卑那一套——那是因为她对谁都是如此，不代表你是特别的，懂吗？如果待在她身边让你觉得温暖了，千万别多想，千万别贪恋。”他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笑容恶劣，“有时候多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没坏处。”
“嘿，嘛呢？一会肉都烤老了！”齐鹿北冲着几个闲散人士招手。
“来了。”李靖川拎着酒壶坐到她一边，趁她不注意，掰过齐鹿北的腕子就着她的手，在她吃过一半的肉上啃了一口，蹙眉嫌弃道：“凉了。”
然后整根抢走，一口把肉撕下来吞掉，签子扔随手在脚边。
“凉了你还吃，不会吃热的？”齐鹿北翻了他一眼，起身去烤架上取了一整盘。远远瞧见朱六还坐在栏杆上，她从花坛里捡了块小石头丢他，毫不意外被他接住。朱六扔了石子看过去，有些懵。
“傻啦，过来吃肉！”
朱六一愣，半晌垂头将梨花白撂在了原地，自己长腿迈开，站在齐鹿北身后，从那盘里取了肉串，自己找个角落又坐下。孤零零一个人，瞧着怪可怜。
齐鹿北看他一眼，任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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