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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六眸子微微睁大，“你知道？”
“是啊，”齐鹿北哼了一声，偏着头不看他，小手却偷偷拽住他的腰带，不让人跑，“很奇怪吗，带个破斗笠的络腮胡子？”
朱六一愣，下意识探手摸了一下自己颈子上的浅疤，沉吟片刻，“什么时候知道的？”
“想知道？”齐鹿北仰着头睨他一眼，“也行，你带我走，我就告诉你。”
夜风撩起齐鹿北的发，带着那发尖轻轻扫在朱六的胳膊上。挠得他心尖一颤，隐约是停跳了几拍。
“那算了。”他转身要走。
一时没注意腰带被小姑娘抓住。那腰带霎时一勒，碰到他尚在流血的伤口，疼的他闷哼一声。
齐鹿北瞬间松了手，见他捂着肚子疼得蹙眉，便小腿一蹬，飞快跑到朱六跟前，“你果真是带着伤来的。你让我走，不会是因为你不行了吧？——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六……”
朱六扶着树干喘息片刻，才把目光挪到齐鹿北脸上，“......不是。”
“哟，还是个黑莲花呢？”齐鹿北嘴上调侃，表情却没松懈，揪着朱六的衣服就要往下扒，“还撑得住吗？”
朱六嘴唇微抿，抓住了齐鹿北的手，一脸紧张，“干嘛？”
他头上汗珠大滴大滴砸在齐鹿北手背，齐鹿北一怔，收了手，“现在没办法，你得去找个郎中......”
她背在身后的手心上黏腻一片，湿淋淋的，全是朱六的血。
“这样吧，我不认识去村庄的路，你负责带路，我负责祈祷上天让咱们一路顺顺遂遂不遇上土匪打劫，怎么样？”
齐鹿北仰着小脸，目光灼灼的凝着朱六，直把人看得不自在。
朱六受不了，偏开头，“我以为你不信。”
“不信什么？”齐鹿北去拉朱六的手，她强硬的攥住朱六的小拇指，沿着他刚才指的方向前进。
“....鬼神。”朱六低着头，时不时看看他们俩拉在一起的手。忍了忍，还是没有抽出来。
“哦，也分情况吧，”齐鹿北说，“你说，左眼跳财和右眼跳灾你信哪个？”
“......”
齐鹿北回头看他一眼，笑出一口小白牙，“做人嘛，不能这么局限，鬼神之说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这个度，自己掌握啦。你说是吧？”
“......嗯。”
“你这人真是…嘴上说，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的。”齐鹿北观察他片刻，倏而叹了口气，停下，撕了内衬给他摁住伤口，惹得他又闷哼一声，“让血这么流下去，真不要命了？”
又拽他的胳膊绕在自己脖子上，揽着他后腰慢悠悠的往前挪，“别硬撑，又没说嫌弃你，你瞎逞什么能。伤口你自己摁，路我扶着你走。”
“不……”
“闭嘴。”齐鹿北说，“你…背上的伤严重么？”
朱六沉默须臾，才回，“小伤。”
“得，问了也白问。”齐鹿北仰天叹气，走的步履艰难，“嘴比唧掰硬。”
“嗯？”朱六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齐鹿北十分自然的抬头，“说你嘴硬。怎么了？”
朱六没说话，齐鹿北便自言自语般问了句，“你说村里有郎中吗？万一没有可怎么办？对了——”他忽然扬起脸看他，“你受到是什么伤，为什么那绷带狂魔说你身上有火药味？怎么，你扛着炸药包去炸碉堡了吗？”
朱六听不懂，但他不是不懂就问的人。便专捡了自己听懂的部分回，“火铳。”
“？？？”齐鹿北猛地停住，“火什么？什么铳？”
“......火铳。”他指着自己流血的伤口默了默，说：“这里，有一颗钢珠。”
“......草，”齐鹿北像看怪物一样看了他一眼，“你带着这颗钢珠，抱着我，打趴了几十个土匪，还伤了黑海的绷带老四？”
朱六抿唇不语，半晌才道：“还要再走八公里路......而且......”他沉默地看了一眼夜幕，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齐鹿北也跟着看天。
只说这天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黑了下来，现下抬头去看，已经见不到什么星星了，月也隐去，整片天空像被拉下帷幕，灯光熄灭，一片风雨欲来。
齐鹿北登时缩了缩脖子，扶着朱六开始加快脚步，“停，别说。我可是欧皇体质，跟着我绝对天朗气清无波无澜！”
风忽而刮了起来，揪着齐鹿北的头发不愿撒手。齐鹿北被吹得眼前一片迷茫，她其实并不害怕，只是有些担心。她顺着朱六的小臂摸上他的大掌，轻轻将自己小手伸进去，攥紧了，什么也没说。
朱六身子一僵，趁着夜色笼罩，悄悄将手指收紧了。
“其实，你不必带上我，”朱六嗓音很沉，像是从胸腔发出来的声音。如果看不见脸的话，光听那声音，就能让人酥了半边身子，“血，会滴在路上。”
“哦。”
“哦？”朱六眼睛微微睁大。
“啊。”
“......”
“这时候倒是话挺多，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健谈？”齐鹿北说，“要是你平时有这时候的五分能说，我也不至于被你气个半死。”
朱六沉默了。
齐鹿北也没说话。她悲伤地发现，自己脸上被砸了一滴水。
她心里大喊一声卧槽，拉着朱六再次提速，“还有多远？”
“一半。”
齐鹿北咬唇沉思，一边走一边看四周有没有避雨的地方，想了半天又打消了念头，自己如何都无所谓，毕竟带伤的不是自己。可朱六就不一样了，他背上一条手臂长的刀伤，肚子还被人开了个洞，如果不处理，哪里挺得过今天？
“不用担心，小伤而已。”
齐鹿北没好气，“你是被打了肚子还是被开了瓢？头脑不清醒了吗，这种伤还说没事，装相也不是这么装的。”
“没有。”朱六抿了抿唇，“是常事。”
“你这么厉害谁能伤你？”齐鹿北佯装震惊，“你是对上灭霸了还是抗击伏地魔去了，怎么的，会捏响指吗？”
朱六听不懂，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遂果断的闭嘴了。
两人沉默的走了一会，雨点突然变大，利剑似的砸落下来，四周噼里啪啦尽是树叶痛声，霎时天幕大亮，闪电撕裂天际，暴雨哗啦而下，浇得齐鹿北睁不开眼。雷声起，震得她恍惚一瞬。
大雨中看不清朱六的脸，但他身上很烫，像个火炉，齐鹿北心下稍安，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撑住了，挺过这一遭，我许你荣华富贵加官进爵。”
“可我不是......”皇上的暗卫。
“我说是，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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