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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虽不声不响，却都听了去。
他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不会打骂他，会对他好的主人，他不想离开。
苏宝儿见他这般神情，心尖儿颤了颤。
这个少年暴君，貌似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变态可怕？
这委屈巴巴的模样，像极了府中管家养的大黄狗。
让她很想去摸摸他的头。
难道是因为年纪尚小？
苏宝儿控制住了想去撸一撸暴君狗头的冲动。
暗暗叹息一声。
挺起胸脯用她五岁奶里奶气的童音大声说道：“才不会呢，我和哥哥们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光是药就花了上百两银子啦。你得留在我身边把这份恩情偿还完才行，不然我们就亏啦！我们苏家从不做亏本生意的！”
得知自己不会被赶走，顾昭竟然扬起了笑。
那双黑眸缀着细碎的光，星星点点，将他稚嫩消瘦的五官也衬得生动了起来。
“阿昭生是主人的人，死是主人的鬼。阿昭这辈子都不会背叛主人，阿昭愿意为主人拼命。”
苏宝儿：“……”
大可不必！
她当不起！
“好香啊！小姐带什么好吃的了！！”丹朱迷迷糊糊醒过来，鼻子耸动。
苏宝儿踹了她屁股一脚，“你的那份在里面，再不去就叫别人分啦。”
“奴婢这就去！”
丹朱一个激灵爬起来。
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对着跪在地上的顾昭道：“你快点去喝药，病才能好。要是成了病秧子，将来是生不出娃娃的！”
她才不要一个病秧子小相公。
苏宝儿：“……”
好家伙，连生娃娃这事儿都想过了。
她暗暗看了少年暴君一眼。
貌似前世到她死之前，也没听暴君立后纳妃，更没有一儿半女。
她的视线慢慢下移。
难道真是少时损了根本？
春桃：小姐您往哪儿瞧呢！
顾昭：他怎么听不懂？
囫囵喝下一碗鸡丝粥，又喝了药，少年的脸色好看了些，不过仍旧不愿意离开。
苏宝儿白天睡足了，这会儿也正精神着，就索性蹲下来，和他一起并排坐在门口。
“阿昭，你对幼时的事都记不得了吗？”
顾昭摇摇头。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就在铁笼子里。辗转于各地，任人人打骂。
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未来从何而去。
“别怕。”
一只小手覆到他脸侧，停顿了一瞬后，动作笨拙地摸了摸他的脸。
苏宝儿只摸了两下便缩回手去，藏进了袖子里。
“今后你就是苏家人。苏城那个地方，有恶人，但也有好人。我会护着你，哥哥们也会护着你。你再也不是没有家的阿昭了，别怕。”
“别怕”两个字，仿佛滚烫的石子砸进了他冰潭般的心底。
顾昭望着眼前这个仙童一般的娃娃。
郑重点头。
“阿昭，不怕。”
“阿昭，也会，护着主人。”
…
船又在江上行了一日，到了第二天午后，终于抵达了苏城码头。
管家苏贵带着家仆早早地候着，一见他们的船靠岸，那脸上的都笑起了褶子。
“二公子，三公子，小小姐，一路辛苦了。”
“哎呦我的小小姐，怎的出去了一趟瘦了这么多。”
“贵叔，宝儿晕船晕得厉害，咱们快些回去罢。”苏淮玉道。
苏宝儿病怏怏的靠在三哥苏淮安的肩头，看着眼前这位和善的老管家，一时眼眶有些热。
前世苏城沦陷，他们一家原本也是要被砍头的。是这位老管家四处奔波。甚至去了京城为他们申冤。
后来他们一家保下了，老管家却病倒了。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管家伯伯，宝儿好想你啊。”
软糯糯的声音，顿时把苏贵心疼得不得了。
“老奴也想小姐啊。”苏贵竟是抹了一把脸，眼眶有些红了。“两位公子和小姐一走就是半年，老奴在府里可是日日记挂着你们呐。”
几人下船，苏贵带来的家仆则和船工一起，一箱一箱地往下搬行李。
在外游玩半年，回来几乎塞满了整艘船。其中一大半都是苏宝儿的。
苏宝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她三哥怀里缩了缩。
她一个月前才重生回来，如今那些玩意儿她已经不爱玩了。
“爹爹娘亲怎样，身子可好？大哥怎么不来接我们啊？”
“老爷夫人身子好得很，就是今儿家中有事，大少爷脱不开身…”
兄妹三人对视一眼。
看管家这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们爹肯定又做什么妖了。
苏城码头乃是江南一大航运中心，因着便利的水利条件，苏城在整个大烨国算是相对富饶，百姓们靠着船运，只要肯卖力就能养活得了自己。
苏城也因此孕育了一批富甲一方的商贾，苏家便是其中之一。靠着苏家上下历代经商积累的财富，如今的苏家在苏城可以排得上一二。
“苏二公子回来了！”
“恭喜苏二公子！”
“如今该唤苏秀才了！”
“恭喜恭喜啊！”
一路行来，码头上的百姓都笑呵呵地向苏淮玉道喜。
苏淮玉去年去集庆参加院试，只不过当时苏宝儿闹着要一起去，就带上了她和苏淮安。
哪知年前一场大雪，把他们困在了集庆，连过年都没回来。
后来兄妹三人干脆一路游玩了数月，苏淮玉考中秀才的事倒是早就已经传了回来。
面对百姓真诚的恭喜，苏淮玉含笑一一谢过。
“宝儿给我吧。”
上了马车，他朝苏淮安伸出手。
苏淮安将怀里的小丫头递过去，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苏淮玉抱着妹妹，见他这模样取笑道：“这几日叫你练功，怎么越练越虚了？”
苏淮安动作夸张地扭了扭身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得慌。”
像是被一头野兽死死盯着，转头去瞧，又瞧不见什么。
“出息！”
苏淮玉笑骂了他一声，放下帘子。
厚厚的帘子挡住了少年的视线。
顾昭狠狠幼狼一般的眼睛这才舍得眨了眨，低头看向自己黑瘦的双手。
不知道主人抱起来是什么感觉？
好想抱主人。
苏宝儿撩开车窗帘，与外面的少年对上视线。
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阿昭，上来一起坐马车呀。”
顾昭垂下眼去，耳廓微微泛红。不敢看她，几乎同手同脚的步伐泄露了小小少年的紧张。
“主人坐，阿昭能走。”
“你伤还没好。”
“阿昭好了。”
他伸出手，手背虽有青紫，但纵横在上的伤口早已结疤。
苏宝儿不由暗暗咋舌暴君的恢复力。
这伤要是放别人身上，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啊。
可暴君仅仅是几天，就恢复成没事人一样了。难怪前世他处于这般境地还能活下来且登上皇位。
“二公子，幸亏你们走了水路。最近世道乱，听说外面贼匪到处流窜。上个月祝家小公子回来时便遇上一帮流匪，还被打断了腿。”管家苏贵感叹道。
苏淮安听了，幸灾乐祸，“嘿嘿，祝全才呀？那可真是大喜事！”
苏淮玉则很淡定，问道：“郑朴云可有被打劫？”
管家：“……并无。”
苏淮玉：“可惜了！”
管家：“……”
苏宝儿无语。
祝全才被打断腿这事倒是与前世一般无二。
只是他这断腿，可并不是被贼匪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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