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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之遥知道自己再劝已是无用,但还是留下一句,“哥哥,遥儿如今在楚照营中化名姚二,是楚照的亲卫,若是哥哥想通了,可派人与遥儿联系,遥儿如今日所言,随时愿意与哥哥和叶姐姐一道走!”
温之逸看着妹妹哭得梨花带雨,眼睛红得不成样子,忍不住伸手替妹妹抹去脸色的泪痕,“哥哥知道了,遥儿,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不然一会儿,你的同伴该寻你来了!”
温之遥收拾了下自己的神色,又拉着哥哥的手依依不舍地站了一会,最终还是与哥哥道了别,往山庄门口走去。
天色已晚,众人一路护着温之遥,终是赶在天亮之前,回了营。
送走妹妹,已是夜深,温之逸抬头看着天上挂着的明月,月圆星稀,不觉想起还在姜国时一家人和和美美团圆的时日。
那是辽国入侵前的那个中秋,自己身为姜国宰相独子,年纪轻轻已是入了阁,先皇让自己一边跟着父亲学习为相之道,一边帮着太子殿下处理东宫的事务,锦绣前程,未来可期。
自己的妹妹是未来东宫的太子妃,自己的未婚妻是知书达理的姜国第一美人,自己心仪已久的烟儿。
转过年,温家上下就该开始张罗这两门定下已久的亲事……
可这近在咫尺、岁月静好的日子,随着辽军的战马踏进姜国领土的一刻起,命运的轨迹就悄然改变,如今竟是变得遥不可及了!
如今自己身在异乡,父母已是生死相隔,唯一的一个亲人,自己从小宠爱的妹妹,刚刚还与自己一番争吵,在自己怀中低声抽泣。
其实自己何尝不知,按着现在的局势,如无楚国的增援,姜国定是强弩之末,这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自己会死在这异国他乡吗?
温之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为了守护祖宗的基业,多少姜国的将士妻离子散,多少姜国的百姓流离失所,温家也不过是姜国千千万万的家族中之一罢了。
一朝国破,举国上下,谁人不是家破人亡,就连姜国的主君太子殿下,如今也不过是孤家寡人……
自己身为宰相独子,又是一军之将,理应身先士卒,岂能独自苟活,自己这条命,就当有一半已入了黄土吧。
可刚才妹妹所言……
一路往回走,这榭洲的初春乍暖还寒,凉风划过。温之逸又想起刚才妹妹哭的梨花带雨的神情,又皱起了眉头,心里一时乱的很。
“温大人,你可回来了!快去劝劝太子殿下吧!”一个农户打扮的壮汉看见温之逸,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三步并做两步地走上前出声喊住。
温之逸从刚刚的心事中缓过神,低声回道,“别慌,慢慢说。以后在外记得称胡先生和易管事,别漏了身份!”
“诺,属下一时心急,忘了改口。”那壮汉不好意思的回道。
“那么着急出来寻我,有何要事?”
“太……胡先生他,自刚才看了那信之后便大发脾气,暴跳如雷,易管事快去劝劝吧!”
温之逸心下已有大概,便急匆匆随那壮汉一同前去,一路快行,到了姜焕的门前。
远远便听见里面传来姜焕怒不可遏的骂声,“简直言而无信!”
温之逸冲进屋里。
只见那刚才王五来时还完好的木桌,此时已是裂开两半。而姜焕的拳头上,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地红了一片……
可他仍是不觉疼痛,双拳紧握,毫不松手。
血顺着那手中掌纹的沟壑流下,他握得愈紧,血就流的愈是急,滴滴答答,竟是洇湿了一地……
“殿下息怒!”
温之逸赶紧上前,又吩咐周围的亲卫,“速速去,将随行的大夫唤醒,先来给胡先生医治!”
姜焕见一群人冲进来,低声一吼,“出去!”
随行的两名侍卫闻声,不敢违抗主君的命令,全都鱼贯而出。
一时,屋里只剩下温之逸和姜焕两人,还有裂成两半的桌子。
“殿下的怒火,是所为何事?”温之逸出声。
姜焕见来人是温之逸,便缓缓松手,从手心里,掏出一团已是揉搓的不成样子的纸团,递给温之逸,“这是楚照的来信”。
温之逸接过纸团,小心地展开,信上有些字迹已被揉搓的有些模糊,还有点点血痕,温之逸一目十行地看去,依稀可见信上所书,楚国先皇遗命,下旨屯兵不出,自己有心无力之类云云……
加之刚才妹妹所言,温之逸心内已有了大概,开口劝道。
“殿下息怒!这楚照也算是尽力了。”
“当初他是怎么答应的!说那辽国狼子野心,一定全力助孤复国!”说到此处,姜焕起身,奋力在那裂成两半,倒在一旁的桌子上又踢了两脚。
温之逸见姜焕如此,只能出声规劝,“殿下,楚照已是助了我们良多,若没他帮忙庇护,咱们说不定早就死在辽军的刀下了!”
“孤当初还当他是真心要帮姜国!还将遥儿给了他!可如今……孤当日早该看出,他不过是个色厉内荏、外强中干之辈!”姜焕仍在气头上,言辞中尽是责难。
“殿下!这是楚国先皇的遗命,又是楚国皇帝下的圣旨,楚照他不过是区区一将军,他又有何办法!”温之逸面对姜焕的口不择言,只能摇了摇头。
“楚照与姜国无缘无故,如今肯替我们向楚国皇帝上书求情,已是于我们有恩。如今,遥儿还在他府中,咱们也还住在人家的庄子里呢,殿下慎言。”
“孤……早知那楚照如此无用,当初就不该把遥儿给他!”说起自己的未婚妻,姜焕愤愤不平。
温之逸已知此事多说无益,话头一转,“殿下,如今楚国暂不出兵,咱们不如从长计议,先想想咱们这几百将士的生计!”
当初从姜国都城墨城出逃之时,追随姜家的人马原有几千人之众。
可人数众多,难以隐秘。为免遭遇追杀全军覆没,温之逸将几千人马分成几波,分别隐秘在各方各城。
原本护送着姜焕入楚的一波人马,有前前后后一千人之众,可如今几番追杀下来,只剩下六七百人了,还有不少伤者,具是最忠心耿耿的一批战士!
“当初从姜国带来的大批金银,都被那魏侍卫带走!如今只剩下这三万多两银子。可这些银子花下去,也撑不了几个月。”姜焕愈是焦头烂额,这几万两银子,还是楚照给的,难道自己就一直靠他养着?
“微臣这两日带人在城中当铺问问,看能不能找到那魏侍卫的行踪!”温之逸为那好不容易运出来的金银细软、古董字画感到惋惜,其中不少还是姜国皇室中的传世之宝,想着能不能寻回一二。
姜焕咬了咬牙,“与其躲在这里残喘求生,索性倒不如寻个机会,全力而上,转头直攻阿赤老巢,与那狗贼决一死战,要是取了那阿赤的命,或许姜国还有一线生机!”
温之逸一惊,这才逃出来几日,姜焕竟就想着决一死战,同归于尽!可如今的局势,这无异于带着大伙自寻死路!
温之逸又想起刚才妹妹所言,自己带着一群对姜国忠心耿耿的将士们拼尽全力逃出来,如今是将他们送上了一条不归路!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难道自己这至死的忠心,竟是是在拖着一帮人一起无辜送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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