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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水的范老师四十岁左右就谢顶，这会儿地中海附近的头发略显凌乱，似是体内太缺水，一看到骆梨跑到门口，先是招招手让她进来，直到把那杯水喝完，才说道：“骆梨，来，坐。”
“范老师，什么事？”骆梨站在他面前不动。
“先坐。”范老师指着旁边柏明翰的椅子说。
骆梨顿感不妙，“范老师，您说吧。”
“嗯，其实也没什么，刚才我去了警察局，简单处理了下张菲菲同学在学校的相关事宜，然后就遇到了她的家人，唉，辛辛苦苦养了十八年的孩子就这么没了，父母状态很差。”范老师担忧地看着骆梨，“这件事牵扯到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还有计算机专业的张俊俊，因为家里发现了张菲菲同学的日记本，上面记载了她的全部心声。她的父母把悲痛的原因归结在张俊俊和你的头上……”
“日记本上提到我了？”
“嗯，今天一大早她的父母拿着日记本去法院提出上诉，警察也跟我说了，不用放在心上，日记本上的话全都是个人臆想，并不代表实质的证据，你也没有作案动机。刚才你还没来时，就接到张警官的电话，上诉已经被驳回了。”
“哦。”
“对了，昨天下午，张俊俊同学在晚自习回家路上，遭到张菲菲家人的胡搅蛮缠，报了警才摆脱。这马上就五一长假了，你要回家吗？”
“不回。”
“那还好，你一个女孩子，在学校安全。如果你家人想要你回去……”
骆梨打断他，“不会，我母亲她不会想要我回去。”
“怎么？跟家人有矛盾吗？”
“范老师，还有事吗？”母亲在她心里早早就打了个死结，除非她自己想说，谁跟她提及母亲，立马终结聊天。
骆梨生硬的态度，让范老师眼镜片后的眸色加深，他记得这个女孩长得娇小瘦弱，说话从不大声，就是跟老师说几句话都能脸红，这两天看着明显不同以往，禁不住想要追问。
骆梨微微俯身，“那范老师，我先走了。”
范老师摆摆手，“罢了，你去吧，有事一定要告诉老师。对了，跟柏老师说也行，你们年纪相差不多，应该容易沟通。”
“谢谢老师。”骆梨再一个俯身，她知道老师刚才的话都是出于关心，但是为了活下去，她肯定没办法老老实实呆在学校里，这回不能听老师的话了。
骆梨从教学楼出来，感到四肢酸痛，只得甩甩胳膊，放慢脚步。
走了一会儿，眼看宿舍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她锁定附近小山坡上的亭子，步伐沉重，短短的小山坡，愣是走了五分钟才上去。手一沾到长椅，一屁股坐了上去。
她环视四周。
四月中旬的天气刚刚好，大部分学生吃过饭随便走走就会去宿舍午休，自习室和图书馆里的学生寥寥无几。此刻已经过了正午，日头正灿烂，不会有人去天鹅湖那里闲坐。所以，骆梨所处的亭子附近，成双成对的学生会在此出没。
看着看着，骆梨觉得眼皮上似乎承载着越来越重的东西，最后不堪重负，合上了眼睛。
刚睡着，她就来到了一片葱葱郁郁的地方，这地方很熟悉，像是学校天鹅湖旁边的狭窄的步道，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晴天娃娃正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晴天娃娃笑得格外灿烂，她不觉被感染到，跟着欢快地在这条人行道里越走越深。
一阵呜咽声由远及近，骆梨走得更快了，靠近那阵哭声，她才看到一个穿着绣花衬衫的女孩正在长椅上哭泣。
她看不清女孩的脸，正要走上前去，柏明翰拿着几本书小跑着到了女孩面前，轻轻喘气道：“骆梨同学，一次考试证明不了什么。”
女孩站了起来，胡乱擦擦眼泪，6“嗯。”
“刚才你突然从办公室跑出来，吓得范老师都跟着着急，我跑得比他快，还好你没事。”
“谢谢老师们的关心。”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老师，我，会得到幸福吗？”女孩抬起脸，双眸懵懂。
柏明翰一愣，随之就笑了，他这一笑，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蓝灰色的眸子光芒熠熠，“会。每个人对于幸福的定义不同，感受差别不大。我觉得内心安稳，大约就是幸福吧。”
说完，柏明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钻石糖，放在长椅的空位上，“每次我不开心时，都会吃一颗糖，希望你早点走出阴霾。”
那颗糖，小小的，方方正正，端坐在长椅上……
骆梨看着一动不动，脑子里电闪雷鸣。
突然间，她明白了。
这个情景是十七年前，她被任一舟追了又甩，恰逢柏明翰拿着全班最差的英文成绩质问她，她情绪一时绷不住，在办公室哭着跑到了天鹅湖旁边的步道。
柏明翰所说的安稳二字，在当时骆梨的心里扎了根。后来孟嘉树锲而不舍地追求她时，没有甜蜜的感觉，却有几分安稳。
因为这个，她接受了孟嘉树。
手里空荡荡的，骆梨低头一看，那个会蹦会跳的晴天娃娃不见了。
她再一睁眼，还在亭子内的长椅上，刚才一不小心睡着了。骆梨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走下小山坡，准备回宿舍。
经过教职工宿舍时，再次想起梦里柏明翰的话，心里竟有点生气。虽然自知这笔账，属实不应该算到柏明翰头上，但是就忍不住。
她咬咬唇，到底是她自个儿不争气，怨不得别人。
又走了几步，骆梨看到柏明翰正跟着一棵大树较劲。
那棵树，是学校里最古老的物件，据说有几十年了，自建国时期就有了，粗厚的树皮上凹凸不平，在柏明翰一拳拳的袭击下，郁郁葱葱的树冠纹丝不动，但见他的双拳到处都是血口。
对比平时柏明翰的温文尔雅、阳光开朗，这个暴力的柏明翰，让骆梨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两人距离不远，骆梨犹豫后还是出口：“柏老师。”
柏明翰听到这道低如蚊蝇的声音，抬了抬眼眸，又一拳垂在树干上，瞟了她一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知道什么？”骆梨被他这凉飕飕的话惊到了，内心害怕着什么。
柏明翰走近了，低声说：“那个女孩的书，是你所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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