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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下那么多人，有各自无边的悲哀和喜怒。
然而那个背影，却只有无际的寂寥和孤独。
就像从地狱而来，人间的悲欢离合，终究到不了他的眼底。
......
严平被关进了死牢。
择日待斩。
死牢里面很安静，住过这里的人基本都埋进了地里。
常年不见天日的阴暗潮湿，让空气中有一股深重的霉味，混杂着隐隐的臭味，直往人的鼻子里冲。
李仁把顾言起送到严平的监室前面，就弯弯腰退了出去。
严平双脚锁着铁链，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了站在外面的顾言起。
“殿下这样风采，来这死人牢，也不怕污了眼睛？”严平坐在地上歪着头问。
“真的能够原谅？”顾言起问道。
他问的没头没尾，严平却听懂了。
严平神色晦暗：“我只是不想，都快死了，还和自己拧巴着。不知道那些事的时候，其实过的还是很快乐的。我有时候甚至在想，要是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可能倒是一件幸事。”
顾言起看着他，点了点头：“尚书令大人，已经跟陛下提出要辞官回乡养老了。”
严平愣了愣，又笑了起来：“这下殿下您可以完全放心了。”
顾言起看着他，不说话。
“殿下好手段，我没什么好说的，心服口服！”
顾言起还是没有说话。
“但是殿下说过的话，一定要记住了。若是您食言了，我做个恶鬼都不会放过你！”
顾言起低下头轻轻一笑：“恶鬼吗？”
站在这里的我，难道样子还不够像？
顾言起撩起眼皮问道：“那个寒族的姑娘，是从哪里弄来的？”
严平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殿下怎么会问这个？”
“你只需要回答问题。”
“可是殿下没查出来不是吗？线索中断，上游找不到了？”严平笑着问。
顾言起危险地眯缝起眼睛。
“如今陆地上有五个国家各自为政，彼此戒备提防。利用这种情况，人牙子相互倒卖货物，几乎没有失手。哪国都是管得了自己管不了对面，几乎没人能查到最后。我敢那么大胆子到处弄人，那么多年一点事没有，是因为我知道足够安全。”
“你说的没错，五国政令互不相通，甚至私下暗暗彼此拆台，想跨几家查案子非常困难。我查过，来回倒了几手过后线索就断了。”顾言起淡淡说道。
“那殿下能说出自己为什么有意找寒族了吗？难道，去年放火救走的，还不够殿下享用？”严平讽刺道。
隔着牢房的铁围栏，顾言起和严平看着彼此，一个神色冰冷，一个嗤笑不屑。
牢里空气，似乎蓦地开始冰冷起来。
许久，顾言起问：“不说是吗？”
“是殿下不先说明白的，我这人有个坏习惯，好奇心重，临死到头了也改不了。”
顾言起轻轻的点点头：“没关系，那就带着你的好奇和答案到坟里去吧。”
说完直接转过了身，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他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严平已经知道必死了，那么简单问话，并不一定会有成效。
但是他会问出来的，严平现在说出来当然很好，现在不说那他就走点弯路让他说。
就跟最开始要杀严平一样，凌澜月拦下来很好。
拦不下来，也是多走一点弯路而已！
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他走得一点没有拖泥带水，并不是装腔作调。
严平也发现了。
“等等！”严平往铁门挪去，脚上的链子“哗啦”作响，在空旷的死囚室仿佛能够听见清冷的回音。
顾言起停住了脚，却没有转身。
严平明白，他不愿意再听废话了。
“其他那些人我从来没有管过是从哪儿弄来的，但是这个寒族女，我要确保不是在兴元抓到的，这样会更安全一些。后来那边线上就直接传话过来，说是在耀安里仁县的街道上突然出现的。
人牙子一开始看是个疯女人，觉得价格卖不起来，所以到手里就赶紧出手了，转了几次手后才发现她的血不一样。那些人怕惹火烧身，都想快点出手，但是又舍不得低价，最后就找上我了。”
跟凌澜月查到的差不多。
顾言起转过身来。
严平继续说道：“你我心知肚明，去年我被刺杀，很大的可能性是我花重金买寒族女得罪什么人了。至于十四皇子他们几个人为什么会死，可能就要问殿下自己了。”
牢室里久久没有声音。
虚空中的那些没有意义的声响，充斥在两个人的视线中间。
许久，顾言起淡淡的声音响起：“他们还是小孩子，比你当初还小。你说宁愿自己一直都不知道真相，那么，就让孩子们一直都不知道吧。”
阴暗的牢狱里，有种心跳似乎都被扼住的寂静。
严平涩声说道：“谢谢！”
......
宸安殿灯火通明，顾言起抱起最后一卷折子放到旁边的横几上，转身的时候，看见兴元王在沉沉的看着他。
“驻军，已经到了泽州了。”
顾言起垂下眼，看兴元王手中的条子。
“速度倒是不慢。”顾言起微笑说了一句。
“如今派系争斗全部解决了，后方稳了，再无挂碍，你要往泽州去了？”兴元王看着顾言起问道。
顾言起低下头，烛火的亮光从四方头顶打下来，在地上留下了浅浅几道影子，他看着地上的影子，似乎陷入了沉思。
“后方，稳了吗？”许久，他抬起头看向兴元王。
兴元王轻声一笑，起身走到顾言起面前，他歪头仔细看了看顾言起的脸庞，伸手轻轻托起，拇指从鼻翼下一遍遍抚过。
他轻声笑说：“你觉得，稳还是不稳？”
“还有更稳妥的方法。”顾言起看着他说道。
“不妥。”兴元王顺着自己的手，看向他的唇，然后是鼻子，最后定在了眼睛，“不是好主意。两方派系刚刚瓦解，你的心思路人皆知，太急了，反而会坏事。”
顾言起看着他：“我从来不怕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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