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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彦轻轻扣了扣房门，声音尽量放得柔和，说出来的话几近诱哄。
他这副做小伏低的姿态若是被人看去了，只怕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可阮明彦不在乎，他只希望门内之人能够愿意看他一眼。
阮明彦知道，以前的那些事情对元翘来说意味着什么，元翘可以接受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的阮明彦，却没办法面对重生后的阮明彦。
他们之间的恩怨，早就已经纠缠不清了。
可阮明彦舍不得让元翘一个人待着，元翘此刻一定很难受，他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元翘蹲下身子，将头埋进膝盖里，企图将阮明彦的声音隔绝在外，却发现怎么也做不到。
她满脑子都是阮明彦的模样和阮明彦对她说话时的样子。
有阮明彦给她布菜的样子、阮明彦为她折花的样子、与她一起下棋的样子、带她去打猎的样子、在妃嫔们面前维护她的样子……
每一帧的画面都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直到最后阮明彦知道是她与阮明成勾结，阮明彦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问她：“你就那么恨我吗？”
恨吗？恨的吧。
“阿翘，你先开门好不好？”
元翘一直没有说话，阮明彦放心不下，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情来，正要直接破门而入，却见门缓缓打开了。
看见元翘出来，阮明彦又惊又喜，正想上前去抱她，目光落在元翘神色冷漠的脸上时，动作戛然而止。
“阿翘……”阮明彦喃喃开口，他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害怕过。
他怕自己用尽全力才换来的一世就这么烟消云散，他怕元翘恨他，更怕元翘不恨他，但更怕的，是失去。
已经尝过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就没有人会愿意尝试第二次。
如果元翘选择伤害自己，他真的会疯掉。
“阮明彦，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元翘淡淡开口，语气是意想不到的平静，让阮明彦心头突突直跳。
不等阮明彦说什么，元翘继续道：“你放心，我不是不惜命的人，否则早在当初你娶连音的时候我就已经自裁了。只是，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和你继续相处，你不会勉强我的，对吧。”
分明是询问句，却没有半分商量的语气。
阮明彦心中酸涩，想说些什么，可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刺激到了元翘，“我明白了，稍后我就会回京，你……在湖阳城要照顾好自己。”
“嗯。”元翘连敷衍都懒得做，随手又把门关上了。
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阮明彦看着紧紧闭合的大门，忽然有些庆幸，庆幸他的阿翘没有选择抛下他。
刚刚阮明彦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元翘实在厌恶他、不愿意与他在一起，他可以寻了由头让她离开太子府，让她重获自由，只要她开心。
好在，他的这些说辞没有派上用场，元翘或许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他还有机会！
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并无人知晓，阮明彦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驱散了下人，这会儿也没有人敢靠近。
梅香关心自家夫人，在院子外头等了许久，不曾见得阮明彦和元翘出来，于是越发担心，焦急得走来走去。
虽然太子殿下拿走那份清单的时候没说什么，但就自家夫人那傲脾气，她是已经看透了几分的，两人这一相处，多半又要闹出点什么来。
梅香想着，这里是安国公府的地盘，若是太子殿下恼了元翘，抛下她不管了，日后元翘便再无容身之所。
以元翘现在的身份，别说是回太子府了，就连让太子殿下记起来这么个人都难。就算是侥幸活下去做回寻常百姓，讨生活、嫁娶也是难上加难——谁敢染指太子殿下的人呢？
可太子殿下有令不许靠近，梅香也不敢逾矩。
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了太子殿下的身影，却不见自家夫人，太子殿下脸色还不太好，梅香心中“咯噔”一声，难不成果真是夫人说错了什么话，又惹得太子不高兴了？
梅香咬了咬牙，上前去跪在地上朝太子殿下行礼。
阮明彦正沉浸在元翘并不是那么恨他的喜悦和元翘现在不想见他的痛苦之中，哪里有心思去管梅香，敷衍地点了点头便略过了。
梅香心一横，“咚”的一声把头磕在地上，视死如归道：“太子殿下！夫人近来因为老夫人受惊的事情颇为自责，所以情绪不佳，若是惹得殿下不快，还请太子殿下不要生气，夫人心中其实是有殿下的！”
阮明彦被梅香的大嗓门吼得一愣，思绪全然乱了，不免有些恼火。可认出这是元翘的贴身丫鬟，又按捺下来。
他不能再做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察觉到阮明彦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梅香害怕得发抖，不由捏紧了拳头给自己鼓气。
“殿下，夫人她心里是有您的，或许有时候夫人做得不够好，但对您却绝对没有二心，甚至处处为您思量，还请殿下明鉴！”
梅香想起来元翘早上的那番话，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处，赶紧拿出来卖惨：“夫人今天早上还与奴婢说，先前她会棠县的时候一直没有让奴婢置办这些东西，就是因为担心有人说夫人摆架子，给太子殿下带来不好的影响，这才一直委屈自己。”
“而且，此次的事情完全是个意外，夫人自请留下来也是为了缓和太子殿下和安国公之间的关系，难道殿下还不明白夫人的心意吗？”
阮明彦听完，总算是明白了梅香的意思。小丫鬟以为元翘惹恼了他，这是在求情呢，倒是个忠心为主的。
他倒巴不得是元翘说错话得罪了他，他一定不会同元翘置气；可偏偏是他活该，惹得元翘不想理他。
“你放心吧，元夫人没有得罪本宫，是本宫说错了话，让元夫人生气了。”
阮明彦叹了口气，把怀里那张清单拿出来交给梅香，语气微沉，是从未有过的颓丧，“这些东西早些为元夫人置办好，她不喜欢市面上那些熏香，明日我会让人从府里带些她房里惯用的过来，还缺什么，你尽管告诉叶俞，他自会安排好。”
“殿下……？”梅香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怎么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呢？
太子殿下居然不仅没有罚她，还这么和颜悦色的同她说话，替元夫人安排好这一切！
可真像是在做梦一样！
“去罢。”阮明彦揉着眉心走远了。
梅香低头看着怀里那张纸，忽然觉得重似千斤。等等，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在府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子殿下这么和善可亲。
平素殿下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冷漠高贵的样子，怎么在自家夫人面前竟也与寻常男子一般模样？
梅香忽然就不担心自家夫人以后的日子了。
毕竟，能把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拉下神坛变成这幅模样，她觉得，就算夫人性子傲，不肯服软也没什么，或许太子殿下就吃这一套呢？
这么想着，梅香又喜滋滋安排人置办东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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