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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上下张灯结彩,到处都是新年的热闹景象。
镇国公府上下都沉浸在新年的喜庆氛围里。年前年后宴席多不胜数,因为世子妃“体弱多病”,所以都是谷梁语陪着申屠骐出席,而安国公府拒绝了所有宴席。
春桃阁一片冷清。
濮阳容上次杖责内脏受损严重,此次寒气入体,病上加病,已经无法下床了。
最近咳得愈发厉害,还咳血,胃口也不好,几乎吃什么吐什么,濮阳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怕等不到哥哥了。
春桃兴奋地跑进来,说道:“小姐,小姐,外面桃树发芽了,奴婢打开窗户,扶您起来瞧瞧可好?”
“好,春天来了,哥哥就快回来了。”
“是啊!大将军回来,小姐就能回家了!”
看着窗外桃树还不太多的绿芽,濮阳容流下了眼泪,来不及了,等不到了!
“小姐,怎么哭了?”
“咳咳咳……风吹的。”
濮阳容攥紧手里带血的帕子,不忍心让春桃看见。
“那奴婢把窗户关上吧!春寒料峭,反正新芽也不多,等绿芽多一些,天暖一些,咱们出去看。”
濮阳容撒娇说道:“再看会吧!就一会儿。咳咳咳……”
春桃无奈答应:“好,就一会儿。”
“春桃,明日宫中有宴会吧?”
“恩!年后春日宴。”
“春桃,你拿着这封信去西墙根找向心,托她去找旭表哥,一定要亲手交给表哥!”
“小姐,你终于肯让表公子瞧瞧了?表公子是御医,一定能医好小姐的。”
“切记,此事要瞒着所有人。”
“奴婢谨记!”
“关上窗户吧!咳咳咳……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每年年后初春,宫里都会举办春日宴。文武百官要携家眷参加!
翌日。
镇国公一家乘车进宫赴宴。
公玉旭昨日在府外有一乞儿给了他一封信,信中字迹是表妹濮阳容的,信中写道,让他今日务必过府相见,且一定要自称是安国公府的人。
公玉旭是濮阳容舅父的长子,也是太子的人,他了解濮阳容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山穷水尽之时,表妹是不会找他的。但当看到濮阳容的时候还是被震惊到了,大婚不到一年,究竟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才令一个花季少女形如枯槁。
“旭表哥……”
“不要说话,手伸出来,我先诊脉。”
一搭脉,公玉旭心痛万分,太晚了,来不及了!
“油尽灯枯,药石无医,行将就木,回天乏术,何以至此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不早一点寻我来?早一点或许还有办法!”
“表、表公子,什么叫行将就木?怎么就油尽灯枯,药石无医了?小姐明明……”
春桃难以置信地问道,却在看到枕头下露出染血的帕子时,声音戛然而止,快步走到床边,掀开枕头一看,底下全是染血的帕子。
春桃跪地痛哭流涕:“是奴婢该死,没有照顾好小姐,求求表公子,救救小姐吧,大将军马上就回来了,就可以接小姐回家了,表公子救救小姐吧!”
公玉旭恍然:“或许阿楚在,你尚有一线生机。我马上传信去北境,让他速回!”
公玉旭转身之际,濮阳容拉住他的衣角。
“旭表哥,你先坐下来听我说!”
公玉旭大吼道:“来不及了!表妹,等会再说,先传信,阿楚一定有办法救你,一定还有救。”
“旭表哥你就是御医,是京都最好的大夫,何必自欺欺人呢?我等不到楚表哥了,也等不到哥哥了。你若再不坐下来听我说话,就真的来不及了!”
公玉旭坐在床边小椅上。
“为何不早点寻我来?为什么要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是骐世子将你折磨至此的吗?我不会放过他!”
“与世子无关,他一无所知。”
“你还在维护他?同在屋檐下,你说他一无所知?”
“这个院子他不进,我不出,他当然一无所知。旭表哥你该明白的,镇国公府对太子很重要,所以世子绝不能有事,唯有隐瞒下来,才能护他周全,保镇国公府平安。”
“表妹总是把事情看得很透彻,却亏欠自己良多。”
“旭表哥,我自知时日无多,可还有未了心愿,你能帮我吗?”
“什么心愿?我一定尽全力帮你达成!”
“旭表哥,我久未露面,有心人怕是已有怀疑,如果我骤然离世,世子怕是也难逃罪责,父亲母亲也会追究到底的。
所以我必须出府,出现在世人面前,还要回一趟安国公府。可你看我现在,连床也下不了,表哥,你一定有可以让我与常人无异的药吧?”
公玉旭大惊,从椅子上站起来。
“表妹,你可知道你求的是什么吗?虎狼之药啊!一旦服下,活不过当晚,你本还有段时日啊!”
“表哥,我若死在镇国公府,后果有多严重还用我说吗?那我之前所受的苦,所遭的罪,不都付之东流了吗?何况躺在床上等死与一日自由地活,聪明如表哥,你会如何选?”
公玉旭无奈留下药,嘱咐道:“如果服药后不喝水,不进食,可保你到次日凌晨,反之活不过午夜。”
公玉旭没说的是,此药还可保尸身三日不腐。
临走之时公玉旭无比心痛地说:“再唤我几声表哥吧,此生怕是无人再唤了!”
濮阳容露出一丝笑容,甜甜地喊道:“表哥!表哥……旭表哥,今生就此别过,望表哥珍重!”
一声声表哥仿佛回到了他们小时候,粉嫩的小团子跟在他身后一遍遍地唤他:“哥哥,哥哥,表哥,表哥,旭表哥……”
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答应:
“哎!容儿乖。
哎!哥哥在。
哎!容儿真漂亮!”
回宫的路上,在一僻静处,公玉旭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小姐,是奴婢没有照顾好您。”
“傻春桃,你本不该陪我遭罪的。何况如果没有你,你家小姐活不到现在的。”
濮阳容拉过春桃的手,摊开:“真当你家小姐傻呀?你为了多挣点银子,整夜整夜的绣绢帕,手都扎成什么样了,眼睛都快熬瞎了吧?”
春桃抽出手背到身后,腼腆地笑了。
“等我走后,替我照顾好我娘,对世子要避而不见,避无可避也要绝口不提,一问三不知,能答应我吗?”
“不能告诉世子吗?”
“何必徒增伤感?我只愿他春无凄风,夏无伏阴,秋无苦雨,冬无愆阳,更愿他余生幸福安然,不悲不伤。能答应我吗?”
“奴婢答应!”
对不起小姐,奴婢不能答应你,奴婢想让世子知道小姐您的良苦用心。
春日宴结束回府,无论谷梁语如何挽留申屠骐留宿悦语阁,都被申屠骐断然拒绝了!
回到书房,亦山告知,今日安国公府来人传话。
申屠骐又一次来到了春桃阁窗边,背靠窗户。
“容儿,睡了吗?成亲快一年了,安国公府像和你断了联系一样,今日突然来人传话,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吧?解决了吗?需要我陪你回去一趟吗?我们明明生活在一个府上,却好久未见,我想你了!”
濮阳容倚坐在床头,望着窗外的人影,眼泪滴滴滑落,轻轻附和道:“我,亦然!”
入了心的人,见与不见都想念,而人被思念时,知或不知,都已在思念者的怀里了。
次日清晨。
濮阳容吃了药,片刻就如常人一样,精神多了,还可下地随意走动。
“春桃,我想穿那件粉色长裙,像桃花一样的。”
“春桃,给我多擦点胭脂,气色好。”
“春桃,口脂多涂一些,亮丽点。”
“春桃,头上要是能戴一朵桃花该多好啊!”
“春桃,告诉你个秘密,你家小姐心中一直住着一个,倚坐在桃枝上的小哥哥,院中的红豆就是种给他的,你的名字,院子的名字都是在思念他啊!”
濮阳容心情特别好,话也多了起来,一点也不像要离开的人。
离开房间前,濮阳容将一个小木匣放在窗边桌子上。
“小姐,这是?这不是您平日做的红豆骰子吗?”
“留给桃花小哥哥吧!”
“难道是世子?”
“就属你机灵!走了,给父亲母亲请安,顺便辞行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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