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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日天色大亮,南知意一觉睡到自然醒,才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喧闹声。
红蔻推门进来,见南知意醒来,笑道:“小姐,您醒了。”
南知意翻了一个身,爬趴在床边,奇怪的问:“今天怎么没有提前叫我?”
红蔻一边准备她要穿的衣服,一边语气轻快的回答:“夫人心疼您天天早起,特别嘱咐让您一觉睡到自然醒。”
果然还是阿娘最爱她。
南知意心情愉悦的起床,洗漱完毕之后饭也不吃就立刻飞奔出门去找南夫人。
南夫人坐在堂屋的软榻上,与翠菊一起收拾东西。
南知意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南夫人在为她收拾秋冬用的衣物。
南知意跑过去,伏在南夫人的膝下:“阿娘。”
南夫人慈爱的摸了摸自家心肝儿的小脑袋:“睡醒了?”
南知意小鸡啄米式点头。
南夫人又问:“有没有吃早饭?我让红蔻给你留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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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夫人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怎么还是和小孩子一样,饭也不知道去吃。”
南知意趴在她怀里撒娇:“我想您嘛!”
南夫人便一连叠声的叫翠菊,让她去厨房端吃的来。
还没等吃的端过来,孟州也窜了过来,精神抖擞的向南夫人请早安。
南夫人也亲昵的摸了摸孟州的头,她很喜欢这个活泼赤诚的孩子。
等早饭端上来,南夫人在一边慈爱地看着他们吃。
孟州一边吃一边感慨:“家里的大厨好厉害,不比福兰斋的差。”
南夫人温和道:“是知意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点子,她很喜欢让厨房做一些奇奇怪怪的食物,时间久了,家里厨子的手艺便不断见涨。”
原来是南知意的功劳。
孟州一边吃一边向南知意竖拇指:“怪不得连红蔻厨艺都这么好。”
说完这话,孟州双手一合,一脸期待地对南知意道:“姐姐~老孟家的厨子也交给你培训好不好?”
那声姐姐,孟州叫的又缠又绵,南知意听的抖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南知意眉毛倒立:“叫姐不管用,你给我好好说话。”
孟州忧叹:“亲情爱没了。”
南夫人却笑道:“家里厨子不少,你既然叫我一声阿娘,等你们回祁云县的时候带一个过去你家。”
孟州的眼霎时就亮了,他朝南夫人甜甜的笑:“谢谢阿娘。”
南知意心累。
行吧,从此以后南府又要多一个南夫人的小心肝儿了。
南夫人看着两人吃的饱饱的,这才将剩饭剩菜撤下去,这些剩菜剩饭并不会扔,而是会拿出去给那些无处可归的流民。
吃完了早饭,南知意和孟州就陪着南夫人又唠了一会儿。
翠菊已经将南知意的衣服收拾了一大半,收拾好的都妥帖的装进了箱子里。
南夫人看着那些装好的箱子,笑着对南知意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前几天我把你秋冬的衣服拿出来清洗晾晒了,但是想到你还在长身体,可能衣服会小,便又去制了一些新衣。”
南夫人半年多不见南知意,再见还是敏锐发现自家孩儿又长高了一些,这批新衣服刚好派上用场。
南知意在南夫人怀中蹭了蹭:“谢谢阿娘。”
南夫人拍拍她的后背,满目的温柔:“我惟愿你一生幸福安康,无忧无虑。”
但如今世道变了,风雨欲来。
南夫人自己都心中隐隐忧虑,若未来真的战乱起,她的心肝宝贝儿将会何去何从呢?
南知意突然抬头问:“阿娘读过桃花源,若这世上真的有桃花源,阿娘愿意与我一起去吗?”
南夫人愣了一下,便笑问:“怎么,你也想当那武陵人吗?”
南知意摇了摇南夫人的胳膊:“阿娘只需要回答愿不愿意。”
南夫人却沉默了。
南知意满心期待想要得到答案,却只等来了南夫人的沉默。
南知意很是困惑:“阿娘,您不愿意吗?”
南夫人环抱住她心爱的女儿:“若这世上真的有桃花源,你自去做那能去往桃花源的武陵人就是。”
南知意心中酸涩,眼角都红了:“阿娘为什么不愿意去?”
南夫人温柔地为她拂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温和却带着坚定:“因为这里才是家,不单单是我和你的,也是你阿爹的,是你祖父祖母的,更是南家先祖们的,他们都在这里。”
“不只是南家,这里也是那些托庇于南家的佃农们的,若南家走了,他们或许也会变成那些上顿不知下顿的流民了。”
南家现如今还有余力庇护,就不会随意的一走了之。
知道了南夫人的心意,南知意的眼泪扑簌簌地就流了下来。
南夫人心疼的掏出手帕为她擦去眼泪:“我儿怎么哭起来了?”
但南知意的眼泪被南夫人擦掉之后,就又从眼眶中流了出来,怎么也擦不完。
南夫人便将南知意紧紧的抱住,哄小孩一般轻轻晃着:“我儿不哭,不哭。”
南知意哭着哭着就又破涕而笑:“那好吧,我要和阿娘阿爹一直在一起,不去做那只知桃花源的武陵人。”
孟州在一边听着她们母女俩说话,悄无声息,一声不吭。
直到翠菊将南知意所有的衣物全部整理好,过来禀告南夫人,趁着翠菊和南夫人说话的时候,他悄悄扯了一下南知意的袖子。
南知意扭头看他。
孟州小声道:“我们出去说。”
等两人出去,南知意脸上和煦的笑容变淡了一些,她问孟州:“怎么了?”
孟州纠结了片刻,还是开口小声的问:“你真的决定了?”
南知意点头。
孟州突然有些可怜苏善了,他在这半年多的相处中,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得出来,那位让他看着就怵的慌的苏先生,其实对南知意有很明显的好感。
只是苏善在日常的相处中,很克制自己,也从来都没有被南知意看出来,要不是孟州眼尖,偶然发现苏善画了南知意的画像,还题了词,他也不可能看得出来。
想到这些,孟州嘀咕着:“苏先生一直期待着让你随他去修仙。”
南知意轻轻笑道:“我不去,他只会遗憾一时。而时间会遗忘一切,他的岁月无穷无尽,我终有一天也会成为他岁月长河里的沧海一粟。”
孟州无奈的在心中叹气。
南知意和孟州磨蹭到中午吃了饭后,才决定离开。
南夫人将南知意他们送到了门口,满脸不舍道:“下次再见,就要到过年了。”
南知意最后又抱了一下南夫人:“我会时常写信回来的。”
南知意之前也经常和家里通信,在信中碎碎叨叨的写她的日常生活,南夫人也会时常回信,和她说一些家中发生的事情。
但人惯常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也得亏丰禾县没有顾家人,农户偏多,读书人少,这才躲过了顾家造成的动乱。
虽然后来南夫人知道了这件事,但也只在信中嘱托南知意注意安全。
依依不舍告别了南夫人,南知意趴在车窗的窗口上遥望着自家大门,直到再也看不到,还是不愿意把头缩回来。
孟州大声道:“别看啦,你小心外面车辆路过伤到你。”
南知意还是不肯,看着她熟悉的家乡风景,她总是很舍不得,她看着熟悉的卖干货的农家小摊,看着买虎头布偶的老妇人,还有路边角落里蹲着的小狗。
那小狗脸颊尖尖细细,更像是只狐狸,南知意看它,它就歪着头也与南知意对视,嘴角弯弯,带着笑容。只一眼,那小狗就把头扭开,大尾巴一甩,轻快的跳起来跑了。
真是一只好奇怪的小狗。
南知意慢吞吞地把头缩回来,这才发现孟州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食盒:“你哪儿来的食盒?”
孟州拍拍食盒道:“翠菊阿姨塞给我的,让咱们路上打零嘴儿。咱们车小,加上你东西多,塞不下厨子,阿娘嘱咐厨子,让他之后再来。”
南知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倒好,多了一个疼你的阿娘,还拐走了我家的一个厨子。”
孟州嬉笑:“分这么清干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嘛。之前我阿娘就想让你喊她阿娘,还不是你自己抹不开面子。”
南知意已经确定自己不会再离去,心中无形的郁结去了大半,心情终于舒缓很多。
一路上车夫紧赶慢赶,他们终于在天黑前抵达了祁云县,但刚到城门口,马车就被迫停了下来。
孟州掀开车帘,问车夫:“怎么了?怎么停下了?”
车夫道:“城门口被堵了。”
孟州目光向前,立刻震惊的发现,祁云县城门口处,挤满了衣衫褴褛,携家带口的流民。
孟州忍不住自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知意听到他这话,探出头去一看,也诧异城门口怎么这么多流民?
但南知意眼尖,虽然天色昏暗,城门口竖起的火把也没几个,但她还是看到了,穿梭在流民中的付曼殊。
南知意提裙子下车:“我看到付曼殊了,我去找她问问情况。”
孟州急忙道:“我跟着你一起。”
说罢也跳下车,但他跑走前还是转头嘱咐车夫和红蔻:“看好车子,别让别人偷了东西去。”
嘱咐完,这才跟着南知意去找付曼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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