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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分阴秒。
雷禹杰死了。
被一辆闯红灯的白色超跑给撞死的。
开车的是染着浅灰色头发的青少年,副驾上坐着的是赤裸着后背,扎着马尾巴,将头埋在驾驶位上的女人。
被撞的时候,雷禹杰正在过斑马线,只听到一声轰鸣,紧接着浑身一股剧痛,整个人飞出了几米之外。
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看不清具体的车牌号,只觉得那辆车的线条非常好看,车尾灯也很亮。
夜深人静,街道上没多少行人和车辆,等到有人发现雷禹杰时,他已经死在了马路上。
好在只是四肢变形,鲜血满地,脑袋里装的白浆倒也没有流出来吓人,只不过一双眼睛瞪得贼可怕。
“就好像是看到了极为惊恐的事情...话说,你临死之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贾老头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是飘在半空中的。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月光之下,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暗淡的灰。
月亮,是红色的。
雷禹杰用手掰着脑袋,转了三百六十度,然后松手,脑袋转了一圈回到原位。
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感觉,唯一的作用就是能让他感觉心理上能够舒服一些。
尽管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心。
“我不记得了...”
今天,是雷禹杰被车撞死的第七天。
前六天的他都是浑浑噩噩,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
直到第七天,他才清醒过来,之后又惊喜的发现,原来失去的只是身体而已。
他也不记得是在第几天遇见了贾老头。
小老头古怪的很,穿着一身漆黑色的长褂,一张死人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
那种微笑并不和善。
“过了今天,你就不能再在太阳底下出现了,鬼差也会在今天之后来找你,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雷禹杰死了,变成了鬼,他想要去找撞死他的人报仇。
只可惜,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出老远,连路都走不好的他,完全没有报仇的能力。
双脚不能落地,双手也抓不住任何的东西,随着风起而飘,风止而降,就像是没有线的风筝一样。
身不由己。
贾老头一直跟在雷禹杰身边,将一些变成鬼之后的基本常识详细并且耐心的讲述了一遍。
“今天是你的头七,你脑海中的声音,会指引你回家的路,你心底对家人的思念,会给你前行的力量。”
“你可以选择去见亲人最后一面,之后就会被等候在那里的鬼差带走。”
“你也可以选择忽视那种强烈的回家诱惑,选择和我一起,逃过鬼差的追捕,做一只游荡在世间,永远都不能轮回转世的孤魂野鬼。”
“你选哪个?”
只要意识还在,那就不能说是真正的死亡。
孤魂野鬼听着可怜,转世轮回听着是挺好,这二者之间的差别,也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
雷禹杰有一股极其强烈的,想回家看望亲人的冲动,然而想要报仇的念头,也同样在他的心底滋生,并以一种极为快速的方式蔓延。
“一只鬼,要怎么样才能杀死一个人?”
“首先,你得吃点东西才行,吃饱了才会有力气。”
贾老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高兴的在半空中转了一圈,之后拉着雷禹杰到了一个阴冷潮湿的小巷。
从巷尾左侧,靠近第三条墙缝里钻了进去。
一间不大的房间,收拾的十分干净,桌椅都已老旧,墙上贴着的海报也都泛黄,床上有一张厚重的棉被,盖在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身上。
贾老头拉着雷禹杰飘到床边,指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去把他最后一口气吸走。”
雷禹杰没有犹豫,飘到老人身边,张开嘴巴猛力的吸气。
一股微不可查的淡黄色气息,一点点的从老人身体中被吸了出来,融入到了雷禹杰的身体当中。
他的身体渐渐变得凝实了一些,双脚也在慢慢的落到地板之上。
床上的老人忽然睁开眼,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艰难的张了张嘴。
“从他的嘴型上看,想说的话应该是:谢谢。”
贾老头是这么说给雷禹杰听。
横死之人,执念深,怨气重,一身戾气会随着时间积累变得越来越强。
雷禹杰死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复仇,根本就没有别的情绪。
他没有躯体,也没有心。
“这样我就能够报仇了吗?”
贾老头盘腿飘在床的正上空,伸手摸了摸下巴,咧开了嘴角。
“还不够,你得等他的灵魂离开躯体之后,再把他给吃了才行。”
老人走的很安详,他的死是在早上八点半时,被子女请来照顾他起居的保姆发现。
那个时候贾老头正缩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正在晒太阳的雷禹杰。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披上了金黄色的外衣。
很疼,像是被烈火灼烧一样。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反应。
雷禹杰不明白为什么都已经死了,还会感觉到疼痛,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家的子女,会放任奄奄一息的老人独自在家中。
是故意吗?
有这样的子女,死到临头,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孤独、无助、凄凉、愤怒亦或是悲伤。
这家人来的时候,个个衣着光鲜亮丽。
男的脚下皮鞋擦的锃亮,女的脸色画着浓浓的艳妆,要不是一进门就开始哭喊,倒有点像是到这里来开家庭聚会一般。
“哎呦我的爹呀...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留下我一个人哟...没人疼没人爱...”
女人的哭喊很是响亮,就是半天也没见掉下一滴眼泪。
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坐到旁边的木椅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档次颇高的香烟,点上之后闷声抽了一口。
他身边有一个半大的小男孩,染的一头金黄,手里刷着手机短视屏,嘴里嚼着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口香糖,时不时的轻笑出声。
“等人死了才来哭,早干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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