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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樊嬷嬷进来吧。”
不一会，樊嬷嬷进来便先跪在地上，以头额碰地，语气悲痛的说：“老奴该死，老奴没能完成夫人的嘱托，差点让五姑娘在路上出了事。”
何氏没有出声，她只是轻轻拿着茶碗的碗盖撇了撇茶沫，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持盈算是我中年得女，如珍似宝，若不是皇后娘娘抬举，让她跟着公主清修，我是万万不愿答应她去这么远的地方，每次出发我千叮万嘱，安全最重要，可你呢，仗着自己多走了几回路，猪油蒙了心，选这么小的船出发，半路遇到匪徒毫无防备之力，你可知错？”
她声音尖尖的扬起。
其实何氏也知道整个事情不能全怪樊嬷嬷，但她差点痛失爱女，气愤难掩，总要有个出气的口子。
樊嬷嬷不住的磕头：“太太，老奴有疏忽，但绝非故意，太太……”
何氏缓了缓情绪，冷冷开口说：“你若是故意，我还能留你到今天？”
“且把路上之事一五一十道来。”
樊嬷嬷见她愿意听，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又马上跪直身子，低着头说：“老奴到玄凌观的时候……”
她从玄凌观接人说起，又说到坐船，遇匪的时候如何把持盈藏进箱子里，如何大难不死被周意救起，还把周意途中对持盈的态度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何氏手一抖，大惊：“你说那周大人瞧上了我家姑娘？”
樊嬷嬷低声回答：“老奴不敢言十分确定，但也起码有九分，周大人对五姑娘的照顾与关怀不似作伪。”
何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是武将之妻，自然也听过大名鼎鼎的云麾将军周意，听闻他年仅二十便官拜三品，是实打实的朝堂重臣，天子宠臣。
也听闻他的骇人事迹，屠城，杀人，在漠北，他的名字甚至可以做小儿止啼，冷漠无情的杀人机器，天资卓越的战争工具，这是李广目对周意的评价。
在何氏印象里，此人就应该是三大五粗的莽汉，如今瞧上她娇滴滴的女儿，以后要嫁去漠北，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她万分不愿意。
更何况，齐大非偶，周意同时还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这样的家世背景，恐怕持盈进去只能做妾室。
她万万分不愿意自己女儿受这种苦。
何氏帕子往桌上一拍，下定决心，对着樊嬷嬷说道：“周意将军救了持盈不假，但此事并未张扬，樊嬷嬷，你也是家中老人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方才说的事，从现在开始，就烂在肚子里。”
“若是在外面我听见半句传闻，第一个就把你发卖掉。”
樊嬷嬷马上磕头，句句都应。
等人都退出去，何氏才站起身，转往里屋走去。
在里屋，拔步床上的持盈睡得正香，何氏悄悄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把她额上的乱发拨开，又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这个小女儿，自幼不在她身边长大，她亏欠最多。
持盈被刮了一下鼻子，迷迷糊糊的醒了，看见何氏坐在床边，又伸手过去要抱抱，何氏轻推她一下：“快起来了，一会你爹爹该回来了，就要吃晚膳了。”
持盈撒着娇爬起来，何氏的丫鬟给她递上鞋子穿好，她拉着何氏的手往正厅走去。
正厅的桌上已经开始摆晚膳，正是仆妇陆续端菜过来的时间，瑞安堂的垂花门处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绿色的官服，面容俊朗，蓄着一脸小胡子，大步走进正堂，正是李广目。
持盈见是他，笑得眼睛弯弯喊道：“爹爹！”
李广目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何氏也面带微笑的上前为他脱去官帽：“夫君你回来了。”
李广目喜不自禁，坐下打量持盈：“上次爹爹见你你才到爹爹胸口，现在都到爹肩膀高了，真是长大了。”
李家五个儿女，大姑娘李见微远嫁，二公子李津宜在白鹿书院求学未归，今年就要到京城备考秋闱，三公子李津孟同样也在羊城书院求学，书院休沐才能回家，算下来如今留在家中的竟然只有四姑娘李知乔，如今五姑娘李持盈回来，李广目自然十分欢喜。
他坐下便问：“持盈，路上出了事，没吓着吧。”
持盈乖巧的摇摇头。
李广目叹气：“这些该死的水匪，就跟那海盗是一样的，都是打家劫舍毫无人性。”
时下广州府口岸多，往来商船多，也有些小股的海盗滋扰商船，李广目就经历过，对这些也是很憎恶。
何氏一边示意仆妇上菜，一边岔开话题：“好了好了，持盈回了，这是大喜的日子，咱们不提那些事，吃饭，吃饭。”
饭后，何氏又跟着持盈去了她的房间，瞧着东西都摆好，看着她睡下，才回了正房。
回到时李广目正在喝茶，见她进来便放下茶杯，何氏走到罗汉榻坐下，看了李广目一眼，叹气。
李广目却是兴致勃勃：“夫人，你可要好好准备一下谢礼，我听说了，咱们持盈就是周意大人救下的，还好心一路给送到了广州，正巧他巡视岭南道，就在广州府落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咱们送些谢礼过去，带上持盈诚心诚意的去道谢，一来二去没准我还能和他搭上话。”
何氏心里不快，面上便显露出来了：“搭上话又如何，人家是持盈救命恩人，不是你救命恩人，你这样眼巴巴的去，说不定人家还以为我们攀附呢。”
李广目又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把茶碗“框”的一声放在那紫檀木的茶几上，茶碗的盖十分不合时宜的，歪了，直接掉到了茶几上。
何氏一瞧，俏眉挂起，声音立刻放大：“怎么，李广目，你还有脾气了，人家救了持盈，我们去答谢是应该的，可瞧你那态度，知道的说你去谢救命之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求于人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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