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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有卖唱歌手抱着吉他拖着音箱穿巷而过,音响里滚动播放着烂大街的广场舞曲，音乐里的鼓点声敲击着附近所有人的耳膜。
顾荆坐在长桌尽头，声音又放得低，再加上有音乐声的掩盖,只有坐他两旁的温慕窈和付盛听见了。
付盛神情闪过一丝微妙,即刻又归为正常。
“刚刚都是？”他重复了声顾荆的话,往这边偏头,“意思是你对林雯雯那种类型感兴趣？”
——在场有他感兴趣的类型。
——认为林雯雯那种类型不一般。
付盛是这么理解的。
顾荆没理会他。
他腿依旧搭在温慕窈身后板凳的横杠上,点漆瞳孔将视线直勾勾投到温慕窈身上。
“还觉得闷么。”顾荆神态莫名染了分不可置疑，明明是坐着的却陡生压迫感。
温慕窈缓慢抬头,目光自下而上,从面前男生的长腿挪到与顾荆双眸对视上。
顾荆眉梢又是一扬：“嗯？闷么？”
“……”
顾荆没等她回答，也是根本没想让她回答。
“滋啦——”
男生长腿直接一收，温慕窈身后的板凳被他给勾回来。温慕窈不设防,膝盖窝忽的被一抵，整个人又跌坐了回去。
温慕窈：“……”
环境吵闹，长桌又遮挡视角，付盛倒是没注意到这些。
他看向温慕窈,语气担忧：“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叫老板开下窗？”
“不用了。”温慕窈淡然收回视线,调整了下坐姿,双手扶着板凳往右边一挪，“哒”,顾荆脚从她板凳横杠上落下，鞋底着地。
弯了弯唇角，温慕窈回答付盛：“现在好多了,谢谢付学长关心。”
顾荆：“……”
“唉,”付盛表情故作受伤地摇了摇头,“你一定要这么客气吗队友。”
“客气点好。”顾荆舌尖抵了抵脸颊，懒散收回长腿，脚踝蹬向身前的桌脚。他摇了摇咖啡瓶，眼神扫了眼温慕窈，“是吧，温学妹。”
温慕窈皮笑肉不笑地牵动了下唇角以作回应。
“那我和我队友关系跟你不一样啊。”付盛拍了拍顾荆肩膀。
顾荆咂咂嘴，煞有介事道：“确实，我跟温学妹，啧，太不亲近了。”
同一时间。
那头的赵轩还在抓心挠肺地可惜着：“谭副社您这问题也太随意了吧！咱好不容易啤酒瓶争了口气能转到咱们校草，也不问个劲爆点儿的——”
“闭嘴吧赵公公！”青青一把抓他衣领，咬牙切齿骂他，“就你搁这儿叭叭叭，人顾荆的回答咱们都没听到！”
“啊？”赵轩这才反应过来，挠挠后脑勺看向顾荆，“顾学长您刚才已经回答了吗？说的啥啊？”
众人视线跟着赵轩移过来。
怕对面忘记，谭佳又重复了遍刚刚的问题：“最近的说谎是什么时候？”
顾荆不急不缓地回身把空瓶咖啡扔到垃圾篓里：“上一句话。”
“上一句话？”赵轩上身趴到桌上问，“你上句话说的啥啊？”
“是赵公公问的那个问题答案？”
“不是吧，刚刚看顾学长好像又跟谁说了句啥来着。”
“那说的是啥？”
“太吵了，我没听见。”
顾荆没回答。
众人还在面面相觑着回想时，顾荆站起身，顺势把板凳往里一推：“先走了。”
说完他又微微弯腰，侧身到角落的凳子里拿外套。
凳子在温慕窈的斜后方位置。顾荆长手一捞，直起身时衣角不可避免地和温慕窈后脖颈的衣领轻微擦过。
同时。
温慕窈听到耳边响起顾荆压得极低的，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早点回来，妹妹。”
“……”
烧烤吧里喧闹无比，前后左右即刻响起无数人因为顾荆突然的决定离开而叫喊着的声音：
“顾学长您这就走啦？”
“不是吧你走了我们还有啥可玩儿的？都没意思了。”
“就是就是，今天包社不就是为了庆祝拿到经费，让咱们社cp破冰才组的局吗？”
“对嘛，主人公也走太早了吧。”
……
顾荆没回头，步伐闲散往外迈，只手懒懒朝后扬了扬。
男生高瘦背影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温慕窈怔愣了两秒，转回视线。
心跳忽得就像是被付诸到了身体各个角落，沿着皮肤血管来回起伏。
左耳也莫名其妙发烫了些。
回过神来，嘴里忽然传来一股很重的腥味。
温慕窈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被谁塞了一串烤鸭心，而且她还吃到了嘴里。
连忙抽张纸包着吐了，呸了两下：“这什么啊。”
旁边的于潇潇一口一个鸭心吃得正欢，惊愕道：“刚问你你自己说要我才给你的啊，而且你不是都吃了三块了？”
“……”
温慕窈一言难尽地垂头看，缓慢转了转手里仅剩一块的烤鸭心串。
她什么时候说要了？
她还吃了三块了？
她怎么没印象？
也没有很早回去，温慕窈回到臣湖一品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半过了。
换鞋子往里走时，厨房那头传来????的声音。温慕窈顿住脚步，偏头朝那头看，陈姨拉着两个佣人，三人正把头凑在一起，小声地商议着什么。
另一边几个男佣人正把几大箱东西从后花园的门往杂物间搬。
温慕窈撇了撇嘴，没怎么在意，正准备收回视线上楼时，站陈姨对面的佣人忽然跟她指了指玄关前的温慕窈。
陈姨倒吸一口气转头看，发现只是温慕窈一人之后又霎时松了一口气。
她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眼，朝温慕窈招手，悄声喊：“小窈，过来。”
温慕窈迟疑地走向那头。
陈姨又左右张望了一眼，气声跟温慕窈说：“过几天不是要到小荆生日了嘛，我们准备给他准备一个生日惊喜。”
温慕窈皱了下眉：“今年不是——”
“对对，今年没有农历十月三十那天，”陈姨当然是知道温慕窈想说什么，“所以我们准备在农历十月二十九那天给他过。”
温慕窈了然点头：“哦。”
陈姨指了下这几大箱东西：“这不，我们先把东西都搬进杂物间。”
温慕窈抿了抿唇，主动提出：“所以需要我做什么吗？”
“还真有一事儿现在就需要。”陈姨往楼上指了指，“小荆这会儿在顾总书房里说事儿，你帮我们上去把他拖住，免得他在我们东西搬完之前下来看到。”
“……”
可以是可以。
但总要找个理由。
今晚吃饭的时候谭佳带了两张灵芝剧团的经典纪念版光碟，分别给了她和付盛，说是让俩主角回去有空可以看看，学习学习人专业戏剧演员是怎么演出的，找找感觉。
温慕窈从随身包里抽出这盘光碟，乘了电梯上四楼。
宋毓和顾恒洲工作都忙，就算回了家一般也是吃了饭就上这边书房各自加班了。温慕窈上来的次数不算多。出了电梯往左拐，顾恒洲的书房在电梯出来后的走廊尽头。
倒也不会去顾恒洲书房门口傻站着，电梯和俩书房中间有个会客厅，通过会客厅再往里走是个露天阳台。索性没事，温慕窈去了阳台吹风。
手肘撑在栏杆上，视线往远方投，岭七的几栋教学楼隐隐约约出现在视野里。
“砰——”
隔着一道墙，右边忽的传来一声重物落地声，紧接着是中年男人压着怒气的声音：
“……顾荆我给你住嘴！你搞搞清楚你到底是跟着谁姓？这些年到底是谁在养你？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这段时间？啊？”
“那个疯女人把我们折磨得还不够吗？你别以为你之前偷偷跑去南桥市看她我不知道！是，我承认，以前有些事是我做得不妥当，但我这些年不是在尽力弥补吗？还要我怎么样？要让我也疯了才行是吗？啊？”
“我好不容易现在能开始新生活了，你不是也跟妹妹相处得挺好的吗？你还去管那个疯子做什么？”
……
那头声量很大，阳台又是露天的不隔音，顾恒洲所有话语都清清楚楚传到温慕窈耳朵里。
但从头到尾，她都没听到顾荆的一点声音。
她就只是一个外人，且单单隔着一道墙听着都觉得难捱，那身处其间的顾荆呢？
怔了两秒，温慕窈没再犹豫，快步走到阳台最右端，离顾恒洲书房最远的位置，从衣兜里摸出蓝牙耳机戴上，把手机里的音乐音量开到足以掩盖另一端为止。
一首歌循环播到第五遍时，肩膀倏地被人从后面拍了拍。
温慕窈不防，被吓得一抖，左耳蓝牙耳机顺势掉到地上。
顾荆穿着一身灰色家居服，站在她身后。
男生目光上下打量了下她，半扯了下唇：“在这儿干什么？”
“想用放映室看碟子，”温慕窈抬了抬手里的光碟示意，“但不知道怎么开投影。”
“现在？”
温慕窈垂头瞟了眼光碟上的灵芝剧团logo，倏地手腕一转收进衣兜里：“改天吧，今天太晚了。”
顾荆从鼻子里嗯了声，散漫往后面的栏杆一靠。
他朝隔壁的顾恒洲书房扬了扬下巴：“所以才来这儿听墙角？”
“……”
温慕窈抿抿唇，摘下另一只耳朵里的蓝牙耳机，上前踮了踮脚尖，塞进顾荆耳朵里。
顾荆眉头蹙起，下意识后仰了下脖子，但到底还是没躲。
蓝牙耳机上带着热度和滚烫炽热的摇滚乐。
女生指尖微凉，往回收时若有似无擦过他下颌，痒痒的。
愣了下，顾荆摘下耳机，递还给温慕窈。
温慕窈接过，一边捡起地上那只耳机，一边仰头看他：“不好听吗？”
“没。”顾荆舔了舔唇，摸着后脖颈往别处转头，“太大声了。”
“我刚刚在这儿把这首歌听了五遍。”温慕窈认真地看着他说。
顾荆视线转回来，扬了扬眉：“嗯？”
“所以只听到了几句话。”女生眼神极为诚恳。
顾荆：“……”
盯着温慕窈看了足足五秒，顾荆喉咙突的上下滚了滚：“嗯。”
他侧过身，双手撑上栏杆，声音里似是压着什么情绪，很低很沉，“听到了也没事。”
温慕窈也跟着他转过身，站在顾荆右边，两只小臂贴在栏杆上，凉凉的。
她微微弯腰，侧过头，右脸放在自己交叠的手背上：“真的吗。”
她这句其实只是随意搭了个腔，没想对方会回复什么。
然而。
半饷，顾荆慢悠悠往右侧头，虚了虚眼睫：“如果是你的话。”
他语速很慢地补充道。
第二天一大早，顾荆就提着行李箱离开了岭川市。
具体几点钟温慕窈也不清楚，她只是隐隐约约在起床接水时听到了陈姨和顾恒洲的一些谈话，再然后，她咬着面包出门时，胡叔已经送了顾荆去机场又回来，将车停在别墅门口，在车上睡了一个回笼觉了。
温慕窈拉开车门的手顿了下，躬身问：“胡叔，要不我今天自己坐公交去？”
“害，没事儿，这不就是我工作嘛。”胡叔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扣上安全带，“现在都少了，前些年因为凌小姐生病的事，经常大半夜跑来跑去，早习惯——”
忽然反应过来自己顺嘴说出来的话，胡叔霎时清醒起来，生硬转移话题道，“额，小窈，吃早饭了吗？”
温慕窈举了举手里的面包：“吃了。”她眨了下眼睛，“胡叔吃了吗？要不要让陈姨给你拿点儿出来？”
“吃了吃了，”胡叔开车上路，“跟小荆一起在机场吃的。”
温慕窈乖巧挽唇：“嗯，那就好。”
然后便望向窗外，温吞地开始啃面包，没再多说什么了。
胡叔将车开出臣湖一品，通过大门口减速时，悄悄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了眼。
女孩子身材纤细地靠在后座上，脸也清瘦，才巴掌大，杏眼圆圆的，眼神纯得要命，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也什么都不知道。
欲言又止了瞬，胡叔最终还是叹出口气，什么也没说了。
……
温慕窈知道顾荆去哪里了。
虽然顾荆没跟她提过这件事，胡叔和陈姨他们也没跟她明说什么。但依赖从小在神色极淡的宋毓和温启平面前练就的察言观色本领，她也基本猜出来了。
南桥市，凌小姐，生病。
大概，是能组成模糊的故事的。但温慕窈没想特意去留意这事儿。
顾荆的事儿嘛，他会告诉她的。她是这么相信的。
顾荆不在的时候，因着两人不是一个班级甚至不是一个年级的缘由，其实在学校时和往常也没有很大的区别。
刘归和董鑫有时候会提起他一句：“荆哥啥时候回来啊？没了前锋打球都不痛快。”
然后每天下午放学，从学校门口往胡叔平时接他们的十字路口走的时候，温慕窈习惯性地往后转头，捕捉到的是一阵空影时，才倏地反应过来。
哦，他这几天不在啊。
晚上从楼下接了水，端着水杯从旋转楼梯上来，经过他门口时。
木质大门开着，里面黑黑的，空荡荡的，寂静又冷清。
就是这些非常细小的时候，温慕窈会觉得有点不习惯。
其他时候其实都还好。
真的还好。
在顾荆离开的第四天，温慕窈做完作业躺在床上暂时休息，盯着纯白天花板发愣时，突然心里没由来地难受了下，然后缓慢升起了一阵空落落的情绪，且越发开始证明存在感。
忽的，温慕窈从床上坐起身，趁着这股冲动还在的时候，快速点开手机微信，给【Mirror】发去了一条信息。
【My】：什么时候回来？
编辑完字发出去，再退出微信，把手机扔回床头柜，躺回床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五分钟，所有感官都变得异常灵敏，床头柜的手机却依然没传来震动声。
突的，某一瞬间。
心里憋着的那股气球“砰”的一声被戳破，整个人软了下去。
温慕窈又慢吞吞拿过手机，点开微信，刷新消息。
那头果然没回复。
她眼球从左边晃到右边，边翻白眼边补充了句。
【My】：陈姨让我问的。
发完后便没再管。
她把手机丢到床上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视线往手机屏幕上一带。
锁屏上静静躺着一个微信图标，提示她有新消息。
擦头发的手一顿，心脏莫名漏了半拍。
竟有些紧张地清了清嗓子，温慕窈才点开信息。
结果……
是他妈的刘归来问她物理题……
温慕窈：“……”
她真的很想骂脏话。
咬了咬牙，温慕窈抿直唇角，还是点开刘归发过来的题目，坐到书桌前，抽出纸笔开始解题。
解到一半，她忘了题干的信息，再次点开查看，正将数据往动能公式里代入时，手机屏幕上方倏然不紧不慢地弹出几条信息。
【Mirror】：明天到岭川的飞机。
【Mirror】：我也挺想你的。
【Mirror】：帮我回复陈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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