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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揽山雪 > 第 96 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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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怎么开的仇鸣渊,在新出炉的小两口,过来敬茶时,脸『色』活像被抢了八百万。尤其在某个银眸巫师神『色』平静,跟着仇薄灯喊了声“爹”时,达到了巅峰。不过,众所周知,被抢的钱是回不来的……

    被拱走的翡翠白菜同。

    仇鸣渊再不乐意,除了接茶时,重重“哼”一声,什么做不了。

    雪域之王与一世家的小少爷正式成亲,不是小事。

    虽说仇家与图勒部族,都没让小少爷掺进烦心事里,但与一次的共毡礼不同,这场婚礼是在双方——特别是扶风仇家,这人间一世家的首肯下,举行的。哪怕两位当事人,一个比一个更满不在乎,都势不可免,要带上特殊的时局意义。

    它意味着雪原与世家,一次,以非战争冲突的方式,进行交流。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一场大战,打掉了世家最强劲的力量,掀翻了仙凡有别的牌桌,但世家残留下来的实力,仍然需要慎重对待。

    以“赎金”为借口,二桃杀三士,挑起各洲世家之间的纷争,手段不算太高明,至少世家不是傻子,接到信的时候,总会有人看出来的——不过,仇薄灯的目的不在此。他真正想要的,是世家内部的动『乱』更迭。

    被囚在雪原的,都是各家家主。

    他们明知仇薄灯同洲几大家族只肯放一家回去,意在挑拨离间,可身在高位,哪个又肯轻易去死?便是知道这是赤\/\/『裸』\/『裸』的挖坑,只能捏着鼻子,绞尽脑汁,开出比对方更高的赎金来。

    问题便在这高昂的赎金上。

    战争。

    战争是要花钱的。

    对世家来说,进军雪原,是一次关系家族命运的重要行动,出动的飞舟与木鸢,一不是耗资巨大。就连充作前哨走卒的散修门客,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如此雄厚的队伍,一下全折在雪原,哪怕是大族,都称得上伤筋动骨。

    这节骨眼上,仇家出其不意,横扫了人间各家各族的藏书阁,将仙术倒得遍地都是。

    狠毒到极点的火上浇油。

    世家不想灭亡,就得在这场大火彻底烧起来之前,将它扑灭。可星星之火,既已散落,再想扑灭,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镇压暴\/\/『乱』需要人手,清收散发遍地的仙术决需要人手,人手一调动,就是财力。

    此时此刻,要拿出一笔天价,去赎造成巨大损失的家主?

    ——那他们还不如彻底死在雪原呢!

    当然,既然有恨不得家主们直接死在雪原的,自然有竭尽全力,要把家主们赎回来的。前者多为与家主早有龌龊的野心家,后者多为血脉门徒纽带的亲信。

    “他们最爱把人当棋子来舍弃,该自来当一当这棋子了。”

    完这与自家孩子惯常语气截然不同的原,仇鸣渊沉默了久。

    半夜,找到了图勒巫师。

    这回,没说,直接把刀丢给图勒巫师。双方默契地一上来,都各尽全力,再没留手。

    “我们用了多年,想把他宠成一个孩子,宠成一个快快乐乐,忧虑的小纨绔,”雪夜下,仇鸣渊在剑被击飞后,盘腿坐下,将一坛酒,扔给图勒巫师,他比划了一下,“一次喊我爹的时候,才这么点大。”

    图勒巫师收起图贡长刀,走回来,默不作声地在对面坐下。

    仇鸣渊拍开酒坛,仰头灌了一口。

    才继续说下去。

    江湖上,威风凛凛的剑神派头不一样。

    在家里,他就是个普普通通,受妻子气不敢还嘴的中年男人,絮絮叨叨的,想管事还得担心妻儿会不会嫌弃自烦。

    就只能扯个便宜婿,????隆

    他东拉西扯的,打仇薄灯小时候踩着墙头去折他姥爷的玉棠花,折去送他娘,扯到仇薄灯五岁那年,动手试着酿古书上的蒹酒,酿的一坛抱过来给他尝,差点苦得把他原地送走……

    这些事,图勒巫师在仇薄灯的记忆里看过。

    但打仇鸣渊的视角,却有他未曾触及过的一面。

    仇薄灯只记得,那朵玉棠花,摘得不够好,花瓣『色』泽太浅,与娘亲的发簪不搭。仇鸣渊却记得,薛素雪私底下抱怨,她提玉棠花开,是想让他去摘的,结还没儿子细心;仇薄灯只记得,那坛蒹酒,酿得温度不对,酒曲太苦,仇鸣渊却记得,他亲手画酒窖时,袖口沾的墨。

    “他聪明,”仇鸣渊轻声说,“太聪明了。”

    聪明到八岁就可以造出红鸢,八岁就意识到自的天资会给家族招来麻烦。

    树大风满。

    仇家已经成为“人间一世家”太久,若再出一个能在这种年纪便制造出红鸢的不世天才,难说,原本就蠢蠢欲动,警惕筹备的世家,会不会联手起来,不顾一切,提前围困仇家。

    “不是因为仇家,他才能当一个纨绔,是为了仇家,他才当了一个纨绔。”

    自污自囚,十年之久。

    仇鸣渊放下酒坛,转头看向图勒巫师:“我他娘,都不知道怎么办,他太聪明了……我们希望他高高兴兴,他就高高兴兴,我们希望他好起来,他就好起来。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家都精心维持一个不敢拆穿的幸福假象。

    “他来雪原,我们隐隐知道他怎么想的。”

    “十八岁,是当初给他算的死劫。”

    “我跟他娘,想,那就让他去吧。”

    如活着已经是场痛苦的折磨,那就让他们的孩子解脱吧,余下的苦痛就他们来承受好了。

    相逢一世,恩情父母,“放手”两字总比以爱的名义紧紧束缚更困难。

    图勒巫师明白了。

    刚到雪原,仇家动刀拔剑,是威慑,是告诫:你不要欺负他。

    今夜今时,再次私下动手,是确认,是请求:你好好保护他。

    为父为母,再威风再,一遇到孩子,什么医仙什么剑神,都不过是血肉凡人。

    他们小心养出的孩子,在他们的羽翼下,过得不开心,就忍痛交到能让他开心的羽翼下。他们可以为了他焚桥断路,凶狠比,可以为他低声下气,卑微恳求。求接过他的人,好好爱他,好好对他。

    “……交给你了。”仇鸣渊再一次说。

    图勒巫师轻轻应下。

    仇鸣渊放松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你回去吧,省得那小子又狐疑我找你麻烦,去跟他娘打小报告,告发我藏酒。”

    ……………………

    图勒巫师推门进来时,仇薄灯正趴在桌上看地图,到他回来,便高高兴兴抬头:“阿洛,阿洛,娘说,他们打算在龙岭群山旁边驻扎下来。”

    龙岭群山。

    就是雪原与外边的分界线。

    打龙岭群山向北,是雪原,向南,是西洲。另外一重意义上的“雪域大门”。仇家驻扎在龙岭,一面可以免去雪原灵气匮乏,修士不能修炼的麻烦,另一面,能与雪域各部互相照应,充作雪域各部应对人间的屏障。

    只是虽然财都运过来了,但如房屋、城池、堡垒这些移动的固定基业。在搬迁前,炸了个干干净净,要在龙岭立足,就得重头开始,是桩浩大的工程。

    “以后,部族夏巡南境的时候,就能顺路去看娘他们,扎西木他们能打龙岭边沿,换些雪原没有的东西……”仇薄灯兴致勃勃地规划,拿笔在地图上点来点去“二姐姐最擅长造磨坊了,等她的豆腐坊建起来,能让族长他们尝尝鲜——哎!干嘛呀?”

    炭笔滚到一边。

    仇薄灯半伏在桌面,侧过脸,看恋人近在咫尺的眼睫。

    “我爹找你麻烦啦?”不然怎么一副闷闷的样子。

    “阿尔兰不跟帕布阿玛住一块?”

    原来这家伙一直在想这个,还憋着不肯说,今晚到他提夏巡,才肯吱声……仇薄灯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喜欢把事藏心里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哪有成了亲,还赖在爹娘身边的啊,”仇薄灯握住恋人的指尖,道,“你还真想当倒『插』门不成?……再说了,爹娘有爹娘的日子,别看我爹在这样子。真天天在他面前晃悠,等过个十天半个月的,他肯定比我还要烦。”

    合保持距离,才是维持良好亲子关系的秘诀。

    是这么说。

    不过,仇薄灯想了想,还是诚实交代。

    “但爹娘能住雪原附近,我还是高兴的。”仇薄灯把手指挤进图勒巫师的指间,与他十指相扣。

    又想跟恋人在雪原自在胡闹,又想家人能离得近一点。

    能不做取舍,是真的挺高兴。

    图勒巫师轻咬他的颈线,过了好半天,闷闷道:“阿尔兰答应让我藏起来。”

    ——总觉得出了不高兴。

    确实是不大高兴。

    他可以为阿尔兰装成个正常人,阿尔兰的家人正正常常地打交道,甚至能做得比一般人更好。可伪装得再像,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占有欲浓得不像的怪。阿尔兰的帕布阿玛,见过阿尔兰小时候的点点滴滴——那些是他把阿尔兰的记忆翻阅过再多遍,找不到的。

    阿尔兰重要的父母家人,阿尔兰切断的纽带联系。

    他侵占染指的一块空间,一块领域。

    不讲道的不高兴。

    虽然说,再不高兴,好好扮演了个好婿的角『色』。

    但低垂的睫『毛』,抿直的唇线,怎么看怎么委屈——猫科动都这『毛』病,『性』情古怪,闷不吭声,更兼地盘意识极强,圈起地来恨不得把除伴侣外的所有人统统赶出去。

    可说要抹掉他的记忆,让他只记得自一个的,是这个人。

    身为雪域之王,认认真真仇家眷唠叨的,是这个人。

    “好嘛好嘛,”仇薄灯心软得一塌糊涂,凑过去,亲他唇角,好声哄他,“等娘他们一走,我们就回密窟去。让你藏起来,当你的巢『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满足你的一切独占欲。

    别不高兴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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