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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屋里仍然传来说话声。
小女孩的声音偶尔会响起，巫舟能从这个声音里，清晰分辨出谭郗的声音。
就算是痛恨着她的父母，忍受着舅父和舅母的苛责，但是，巫舟还能感觉到他对谭郗的防备，在渐渐变得软弱。
就像是现在，躺在床上，听到小女孩的声音，会觉得自己经历的这一切都没有那么难熬。
又是房门被推开，小小女孩的身影从外面偷溜进来。
“哥哥，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馒头，还有菜，你吃一点吧。”
她的黑眸像是乌玉般的认真，轻轻的趴在他床边，推推他的胳膊。
巫舟没睡，他也闻到了房间里饭菜的香气。
他很饿。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中午的盒饭只有几颗水煮的大白菜，靠着那盒饭撑到现在。
饭菜的香气像是昨天诱人的煎蛋一样，闻起来就让人格外的饥饿。
但是，巫舟躺着没动。
他不想吃巫谭郗这样送来的食物。
如果为了给他，又不想被李翠芬发现，小女孩克扣下来的肯定是自己的食物。
比起小女孩会吃不饱，巫舟宁愿自己饿着。
反正他也习惯了……
巫谭郗这样对他好，他还不起。
“哥哥，我走了，你偷偷的吃掉，晚点我来拿碗。”谭郗听着外面的动静，把一小碗米饭和菜放在巫舟床边，偷偷的溜出去。
谭郗晚上写了两份作业。
为了防止露馅，特意的用左手来写作业，才写出稚嫩的感觉。
谭郗想了想姜浩的鸡爪字，模仿他的字体，也帮他写了一份。
反正对她来说只是三分钟不到的事，一年级的作业，实在是太简单了。
巫舟不是浪费食物的人。
但他更不放心巫谭郗这一家人。
他趁夜出去，把饭菜倒在了垃圾桶旁，在不远处看着流浪狗吃掉了饭菜，并没有任何症状。阴鸷的少年在夜色中回了院子。
谭郗第二天早上吃饭，看到了她昨夜送去的碗，额外看了巫舟一眼，冲他甜甜一笑。
谭郗觉得，巫舟这是接受她的好意了。
依然是送谭郗上学。
一前一后，巫舟帮谭郗背着书包，又拒绝了谭郗来牵他的手。
谭郗能感觉到，昨天的些微松动，今天又被巫舟反弹回去，而且心防更深。
巫舟沉默得像是暗海中的一座岛屿，封闭内敛。
他个子长得越发的高，人却是削瘦凌厉，幽深眼眸像是墨一样深黑，所有情绪克制其中，肤色越发冷白。
俊朗的少年感带着阴鸷，像是一道隐藏在黑暗中影子，内敛又让人无法忽视，给人野兽般的危险感。
谭郗走在前面，巫舟走在后面。
上学路上格外安静。
小女孩头上戴着棒球帽，走路时候也很安静。
她背影纤瘦，人也小小的，从背后看，软萌一片，就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
巫舟看着她的粉色帽子，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渐渐的有了温度，在深眸里只是很细微的一丝，却像是冰封的冷峭雪山，表面看是巍然不化的冰层，暗中已经有了缺口。
慢慢被融化只是日久天长的事。
“交作业！谭郗，姜浩！”班长来收作业。
姜浩挠头抓耳的，在书包里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作业本。
昨天他明明写了的，但写完之后，他忘了是不是装进书包里……
“这里。”谭郗从书包里拿出了两份作业。
一份递给了姜浩，一份交给班长。
她小脸上一片镇定，“姜浩，你昨天跟我一起写作业，作业装错在我这儿了，你自己都忘了吧？”
姜浩“啊”的睁大眼，翻了手里的本子，真是他的字……鸡爪子一样！
但是，他昨天是在自己家写的作业。
“行，那你们组就收齐了！”班长直接从姜浩手里抽走了作业。
姜浩还没想明白，谭郗又拉着他的袖子。
“一份作业1块钱。”她神色非常认真，声音低低的。
跟谭郗靠近，姜浩好像感觉到了小女孩身上的甜香，她好像是早上喝牛奶了，闻起来非常甜。d
她的小脸也白嫩嫩的，跟那些喜欢姜浩的小女孩都不一样。
姜浩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硬币，递给谭郗。
“谢谢惠顾。”谭郗把钱收进自己小荷包里，又对姜浩说，“这是拼音，要是数学作业需要写，或者需要补习，我都可以。姜浩，你要是有小伙伴也需要人帮忙写作业，都可以找我。”
“好。”姜浩点头，挠挠后脑勺，又有些疑惑。
他觉得谭郗家里开着马戏团，好像也挺好的……
怎么会这么缺钱，连作业都愿意帮别人写！
为了“照顾”谭郗生意，姜浩直接给了谭郗十块钱，定下了一个星期的作业。
星期天作业多，收费就是一块五。
拿着十块钱，谭郗在周末时候写完了作业，就到了东镇上唯一一家福利彩票店。
还没进入千禧年，福利彩票刚刚兴起，大家更喜欢买的还是两块钱的刮刮乐。
她一个小孩子拿十块钱来买刮刮乐，太显眼。
谭郗分开了几个代销点，才买了五张。
她跑去马戏团找巫舟。
周末时候，是马戏团最热闹的时候，大礼堂里带着一股马匹的臊臭，热气腾腾。
谭郗不用买票，她溜进马戏团，就看到了巫舟正在表演。
灯光照射在场地里，小丑总是滑稽可笑，他行为举止非常夸张，抓着自己的帽子，却被魔术变出的鸟儿叼走了帽子。
小丑急忙去追，鸟儿在座位间飞了几圈，落在了客人间。
巫舟追过去，看到了一顶粉色的棒球帽。
小女孩乖巧的坐在客人间，看着他，唇儿一弯，就是明媚灿烂。
“哥哥。”她张开嘴，无声的以唇形说道。
巫舟眸里暗了暗。
但他很快取走了他的帽子和鸟儿，从客人们的座位间，回到了舞台上，继续表演。
这是谭郗第一次看到巫舟在马戏团里工作。
那么不快乐的一个人，却每天要在舞台上，逗乐无数观众。
谭郗感觉到这份工作的残忍。
她悄悄的离开，在马戏团后台等巫舟。
节目结束，巫舟在后台摘下了假发帽。
天气酷热又闷，寸头上都是晶莹的汗滴，顺着他耳鬓滑落。
脸上涂着油彩，但是，巫舟露出来的五官格外俊美，混合少年的青涩，只让人觉得，他那线条等抽穗般再长开，必定是更加俊美，轮廓或许就会是浓墨重彩的俊朗。
等他成年……
“哥哥。”谭郗上前去，牵住巫舟的衣角。
巫舟不让他碰她，所以，她只是牵他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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