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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祖母。”甄宝人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心里微吁一口气。
原来，自从甄宝人发现老祖宗喜欢听秋蔓念经文后，觉得是个极佳的亲近机会，私底下在屋子里没少练习。
经文这种玩意儿，她前世可没接触过，刚开始字儿都认不全，十分拗口，念得结结巴巴。为了能念的不徐不慢，大气舒缓，但又不太过枯燥单调，她拿出了前世练习诗朗诵的劲儿头，下了一番苦功，功夫果然不负有心人。
六姑娘瞟了甄宝人一眼，心里翻腾着强烈的嫉妒，觉得这小丫头心计了得，每一步都不知不觉，走在了姐妹们的前面。
可她转念一想，又释然了。姨娘还在枫叶庵住着，苦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姐妹之中，小七愿意与自己亲近，她如今得了老祖宗的宠，自己求求她，也许还能再帮帮姨娘。
二夫人来是来了，不过就是想探听一下丈夫事情的进展，老祖宗、伯爷他们打算如何营救罢了，对其他的事儿提不起丁点儿兴趣儿。
三姑娘甄慕人果然称了病，不过，甄宝人猜测，或许真的急病了也不一定。
她不过是一个刚满十三岁，一贯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突然听说青梅竹马长大的未婚夫打死了人，还下了大牢；父亲不仅被革了职，同时也下了大狱，她心里会惊慌害怕到什么程度？
虽然天塌了，先有个高的来顶，可她父亲、未婚夫两重天同时塌了，二夫人一个成年人尚且扛不住，她怎么能承受得起？甄宝人忍不住在心里为她唏嘘。
四姑娘、五姑娘应该已经听说了父亲的事，虽然打死人的，并不是她们的未婚夫，但是只要甄世祁的官职恢复不了，她俩的未来就将是一片黑暗。
一个五品官的庶女和一个罪臣的庶女，那可是天差地别，表面上忠义伯府并未分家，她们依然顶着伯府小姐的头衔，但未来的亲事就得全听大夫人的摆布。
大夫人一向不待见二夫人和二房的人，她俩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这两位此刻也是焦虑不已，愈发对老祖宗各种讨巧卖乖，将全部的希望都寄予在了她身上。
老祖宗话刚出口，四姑娘先瞟了一眼正坐在榻边给老祖宗捶腿的二姑娘，发现她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
她心想，如今府里最炙手可热的，就是二姐姐了；这一位最讨厌的，就是七丫头。她不如走走二姑娘的路子，争取能让大夫人重用自己，哪怕当一个棋子呢！只要她对伯府有用，定能为自己谋一个不错的亲事。
大夫人表情也很沉重，眼神儿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志得意满。这能怪谁？老二这次惹出这么大的祸，伯府的内斗骤然间宣告结束，形势完全一边倒，她兵不血刃地占了绝对的上风。
今后，不管那一位肥猪如何蹦?，在伯府是绝没有再翻身的可能了。大夫人眼瞅着昔日的老对手二夫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脸色青白，她恨不得要从心底里笑出来了。
虽然老二倒了，从长远来看，对伯府也没什么好处；但是，大夫人掌管的是内宅，离朝堂还远着呢，那些事可不是她的责任，她要的就是内宅里的绝对权力。
苍天真是有眼，哼，一个个不长眼的贱人，想和她斗，斗吧！看看今日的结果，那个不甘寂寞的狐狸精，被斗到了枫叶庵里，苟延残喘地等死罢了；这一位成了罪臣的家属，以后在京城贵妇圈里，恐怕再无立足之地。
她们亲生女儿的亲事，都还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以后是生是死要看自己的心情。
虽然此刻的气氛实在不适宜表现出高兴，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这近一年来的战斗成绩，大夫人真的满意极了。这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感觉实在太爽了，太好了，她有飘在云端的感觉。
不过，这会儿听见老祖宗当面夸奖甄宝人，再联想到大长公主对七丫头的青睐，大夫人心里掠过一丝儿不痛快。当然，正踌躇满志的她，绝不会将这点儿不痛快放在心上。
收拾一个出身尴尬的庶女还不是一碟儿小菜？
屋子里其他几位姑娘则是又诧异又嫉妒。
尤其是低着头的二姑娘，实在想不明白了，甄宝人在老祖宗的心里怎么突然就扶摇直上了？
“嗳哟！二丫头，快，快松开！你，你捏痛了我！”微眯着眼的老祖宗突然叫起痛来，一边下意识地想将自己的腿从二姑娘的手中拔出来。
“二姐姐，你，你怎么捏伤了老祖宗！”甄宝人离着老祖宗的位置最近，她抢上几步，强行将二姑娘的手甩开。
老祖宗疼的龇牙咧嘴，好在屋子里都是女性，她立刻蹲身解开裤脚，掀开一看，倒吸一口冷气，左侧这条腿的小腿隐隐有两条青痕。
秋蔓盯着老祖宗的瘀伤愣了会神儿，心想这二姑娘是得了失心疯了么，怎么敢伤了老祖宗？
甄宝人赶紧推推她，低声交代了几句，秋蔓转身去储备各种常用药品的柜子里拿了药油来擦。
屋子里立刻飘起刺鼻的味道。
“老祖宗，孙女一时为二叔担心，这才……失手了，请老祖宗责罚！”二姑娘一时忘情，这会儿醒过神来，见了伤处，也唬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儿都变了。
“二丫头，你为老祖宗按摩，怎能如此不经心？自今晚开始，罚你每日都在屋子里为老祖宗抄写解厄咒，直到她老人家身子大好才可以出屋！”大夫人上前一步，厉声说。
这就等于变相地禁了足。
“是！孙女知错了，请老祖宗保重！”二姑娘泪流不止，诚惶诚恐地给老祖宗磕了三个头。
甄宝人看得明白，大夫人先出手惩罚了二姑娘，老祖宗就无话可说了。她今日的举止，实在是大不敬，关禁闭都够了。
“算了，她也是一片孝心，不小心罢了！你们都下去吧，我乏了！”老祖宗哪里受过这个罪，心里窝火又不好发作，心烦意乱地下了逐客令。
二姑娘一直跪到最后，等大家都出了屋，她才艰难地爬起来，对榻上已躺下的老祖宗躬身施礼后，这才昏沉沉地往外走。
她前脚刚迈出春晖堂的大门，隐在暗处的巧丽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姑娘，夫人要你先过去一趟！”
二姑娘脸色阴沉，知道今儿又少不了一顿训斥，只挥挥手，让巧丽走在前头。
“娘亲，听说您找我？”挑帘儿进了大夫人所在的偏厅，二姑娘先换了一张笑脸儿。
大夫人正斜靠在榻上喝茶，抬眼看二姑娘进来，没吭声，只挥挥手让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先下去。
“娘亲，我知道错了，您不要生气了好吗？”二姑娘坐到大夫人身边，拿起她的左手，摇晃着说。
“哼！你二叔出事了，昨儿知道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大夫人白了她一眼，放缓了语气。
“嗯，昨儿夜里秋至回去告诉我了！”
“我是分不开身，特地安排了巧丽先告诉你一声，府里如今不太平，免得你再惹出些是非来。谁知道，你今儿偏偏还……，算了，好在老祖宗因为你二叔的事儿着急上火，暂时没心思追究你，算你命好，否则，你爹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昨晚儿秋至从大夫人院子里听到二老爷出事的消息，不顾二姑娘已经躺下了，赶紧告诉了自家姑娘，口气里难免有些幸灾乐祸。
二姑娘的第一反应是震惊！这怎么可能？
她记得十分清楚，上一世三丫头的未婚夫郭子怡和别人酒后争执，不过是将那人打残了；后来自己父亲出面斡旋，郭家赔了一笔巨款，对方就没再追究。而二叔虽因此被弹劾，只是被圣上下旨训斥了，罚了一年的俸禄，官职却并未受影响。
迄今为止，三姑娘甄慕人出嫁时十里红妆的盛况，似乎仍在她的眼前，羡煞了京城多少名门贵女！
隔了一世，那记忆依然那么鲜活，那么真实。
“娘亲，我，我觉得，二叔的事儿很快会过去的，伯府在京城屹立百年，皇上不会不考虑的！”二姑娘委婉地说。
“你一个小丫头，哪里就能看得清朝堂上的事儿？哼，忠义侯付屹立百年是不错，却不是现在的忠义伯府。如果皇上要念旧的话，你二叔这事儿就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如今的温家在大周如日中天，伯府和他家不对付，下场能有个好？不过，今日娘找你来，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和你说的，这对伯府的将来，尤其是你哥哥的将来，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棋，你再不许给我出什么幺蛾子！”
大夫人并不是秋至，一味只看眼前的利益，老二出事她立刻意识到，伯府在老祖宗这个执意恨着温家的人手里执掌着，继续下去就要完蛋了。
大家族之间盘根错节，连气同枝；表面看，挨整的是远在扬州的甄世祁，这一巴掌却实实在在打在了甄氏家族的脸上，伤的是整个家族的体面和尊严。
“娘亲，到底是什么事儿？”二姑娘打了个寒噤。
“前两日，镇国公夫人上了门，转达了长公主府的意思，要替国公府的薛晓白说亲，说的却是小七那个贱丫头。”大夫人恨恨地说。
“什么？！”二姑娘眼睛瞪圆了。“她，她一个身份低贱的庶女……”
“哼，谁说不是呢？可她如今不仅仅是咱伯府的庶女，也还是古月那个老道姑唯一的弟子，这不就给她长了体面？是可忍孰不可忍！巧丫头，你放心，这桩大好的亲事娘亲已经和老祖宗说好了，要成也得是你才行。我已经答应了老祖宗，将小七说给你馨姑姑家的范尹远，如果不是因为这桩亲事，我怎么可能将这么好的一桩亲事给了她？”
大夫人这一手玩得很漂亮，其实是一箭双雕之计。
本来伯爷是想将自己的亲女儿六丫头许配给才华横溢的范尹远，但大夫人痛恨琳姨娘，无论如何不肯。
解开这个结只有一个办法，唯有先顺着老祖宗的意思，将甄宝人许给姓范的，这才能彻底断了六姑娘的后路。
“娘亲，可我……可我不想嫁给那个薛晓白那个纨绔……！”二姑娘这一惊非同小可，脱口而出。
“呸！你住口，你那点儿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告诉你，这件事关系到伯府和你哥哥的将来，娘可由不得你！”大夫人捧着杯子的手指骤然收紧，瞅着二姑娘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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