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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万俟临渊将湿润的头发拂开，掀唇道：“便丢了。”
“丢了？”万俟舒听后稍愣，忽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来时看到一油纸伞被风吹到山谷下去了，原是你丢的吗？”
那油纸伞被大风吹得七零八落，伞骨位置也有断裂痕迹，的确是一副坏掉的样子。
这样的伞丢了也是丢了，可雨下得这般大，他丢了伞后就该赶紧跑回去，却还是山谷上逗留淋雨，着实有些愚蠢了。
万俟临渊说：“是我丢的。”
他从上到下湿了个彻底，万俟舒瞥头看他几眼，又在嘴边轻斥着：“既然丢了，那为何不赶紧回去，还在此处淋雨？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身子不会着凉？”
她蹙着眉瞪着眼，还呲着牙，瞧着奶凶灵动的很，万俟临渊就喜欢看她灵动姣好的样子，只要看着心就会平和安稳，微蹙的眉宇也被一道愉悦浸染。
“雨落下时织成的雨雾很是好看，我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万俟临渊再度掀开薄唇，说出的话让万俟舒有些费解。
她蹙起眉，说：“雨雾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是喜欢看，回屋去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也是。”万俟临渊低喃一声，又伸手拿过她手里的伞柄，稍举高了一些，“大雨滂沱，你小心湿了衣衫，我们还是回吧。”
万俟舒不用再踮起脚，负手娇声道：“知道会湿了衣衫你还逗留着，早就该回了……”
她的嗓音里带着些嗔怪，娇生生让人听得心里痒痒，万俟临渊忽而想伸手去揉她的头顶，却发现手掌心中全是雨水的湿润。
他愣住，手停留在了半空中……又想着不该把她的头发染湿，便不动声色把手缩回，面上却是如常。
万俟舒似有感应，仰头看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无事。”万俟临渊摇头说。
万俟舒的双眸弯成了月牙形，又在收回目光时里面光芒敛去，绵长而又复杂，似在纠结该不该将燕无忧所说告知于他。
可原话毕竟太过残忍绝望，连她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他这个当事人？
而在面对他时，她用尽所有力气，才能像此刻这般强颜笑着……
两人并排走下山谷，天地间织起的雨雾缭绕于脚下、又飘荡在身遭，白雾蒙蒙的着实有种来自于天上的仙人之感。
渐渐的，两人的身影便完全融于到了雨雾中，又过了片刻两人终于离开，来到了山谷之下。
“我们快回屋。”万俟舒怕他感染风寒，便火速拉着他进屋。
万俟临渊望入她眸中的关切，唇角不由上扬。
他果然是一个卑劣的人，即便知晓自己可能无药可医，却还是贪恋她的温暖，也想这份温暖一直延续到他死的时候。
他在战场铁血无私，可在她面前却甘愿成为那样一个自私卑劣的小人。
一回到屋里，万俟舒就让绿俏去烧热水，绿俏看到宛如落汤鸡般的万俟临渊也愣了愣，可她没多问，立刻就跑出屋子烧水去了。
水很快就烧好，绿俏将其倒入到木桶中，“小姐，水温可以了。”
万俟舒试了一下水温，又摆手让绿俏下去，待绿俏退下后，万俟舒便看向他，直接道：“脱衣吧。”
闻声，万俟临渊没有忸怩，三两下就将湿衣服脱掉，又浸入到了温暖的水中，万俟舒就坐在一边等待他出浴。
屋内烛火摇曳，他精壮挺拔的身子投影在屏风上，印出一道剪影，还有一道洗浴时散出的水花之声，也在屋内回响着。
听得这些，摩挲着茶盏的万俟舒不由回眸看去，隔着屏风只能看到剪影，其余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般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让人的心更痒了几分。
万俟舒忍不住抬脚，往屏风那边走去。
“舒舒。”万俟临渊靠在木桶边缘，听得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不由一声轻唤，“你就站在那儿不要过来，我眼下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万俟舒果然停下了，眸中却有戏谑浮现：“怎么你还害羞了？都是老夫老妻了，哪有什么是看不得的？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站在屏风外听着。”
万俟舒不知他要说什么，却能听出他刚刚话语中的挣扎与空茫，像是连日来的坚持一瞬崩塌，徒留下来的只有那一具再没坚持的空壳。
思及，她的心陡然变沉，又怕自己是多心，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万俟临渊的双颊浸润在匍匐的水雾中，它迎来缭绕，又带出一缕熏暖色，可即便再暖也不能将他眉宇间的冰霜、阴郁化开。
他悄然敛眉，眸中是如墨一般的深黑，又失了焦距，像是悚人的黑洞。
沉默了片刻，他握着拳终是开口道：“方才……你与燕无忧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也知晓了我目前的情况。”
闻言，万俟舒的心一咯噔，顿时如雕塑一般愣在了原地。
她张唇问：“你知道什么了？”
万俟临渊紧握双拳：“我知道，没了断肠草我便只能等死，除了断肠草世上再无灵药能将蛊虫逼出。”
他的嗓音轻飘飘的，没有沉痛没有怨怼，只是在平静陈述一个事实，可正是这样的语气让万俟舒的心再度揪起，他像是已经看淡了生死，寻得了超脱一样。
万俟舒刚想绕过屏风接近，只听得他的声音又传来，“我刚才在山谷上看着暴雨连绵也一下子想了许多，当时我有怨怼过，也绝望过，甚至还想跟话本里的主人公一样，不辞而别。”
不辞而别？
万俟舒拧着眉，他竟还生了那样的心思？
不辞而别当真是为了旁人考虑？
不。
那不过是变相的添乱而已。
“可这想法一生出便给我掐灭了。”万俟临渊看着水中倒映出的自己，黑眸深深的，还有几分忽然生出的不堪与偏执，“我做不到那样，我就是一个自私卑劣的小人，即便得知自己已然回天乏术，可我还想呆在你身边，即便是死……也想死在你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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