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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润薄唇微动，刚想开口，他竟又是吐出一口污浊的黑血来。
黑血带了几分腥臭，瞧着令人胆寒心惊。
李忠立刻掏出帕子，给他擦拭嘴边血渍，哭丧着脸道：“陛下你感觉如何？你可千万不要吓老奴啊。”
眼底的茫然稍散一些，万俟润再度往四周一看，发现所有人面上的表情都有些悲戚，好似发生了什么滔天大事儿，太医也跪了一地，他们正低垂着头，不言也不语，仿佛是在忏悔着什么。
万俟润想要抬手，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愣是怎样都抬不起来。
他心惊，总觉大事不妙。
刚才听尉迟澈说永台洲的事儿，他情绪激动过后，便气血翻涌，接着五脏六腑的疼痛袭来，弄得他生生晕了过去，现下，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对，莫不是他的病症难以治愈？
“朕，这是怎么了？”万俟润气力不足，艰难开口。
被问到这些，李忠的心一咯噔，似在纠结究竟要不要说实话。
在万俟润的目光下，李忠微垂着眼帘，道：“陛下你没事，不过就是大悲大喜过后的急火攻心而已，只要稍加调理，很快便好了。”
“是吗？”万俟润紧盯李忠，一双眸浸染着如水的澄净，好似一下便能看透一切。
李忠被盯得浑身战栗，心虚非常。
“你抬头，看着朕再说一遍。”万俟润唇瓣微动，淡声说着。
李忠纵使有万般不情愿，却还是抬起了头。
又在对上万俟润的目光时，他的眼神有些虚晃，明显藏着天大的事儿：“陛下莫要多想，真的没什么事儿。”
万俟润听后，嗤笑道：“想来，是朕平日里待你太好，你都学会骗朕，不跟朕说实话了。”
李忠头皮发寒：“老奴没有。”
“你们给朕过来。”万俟润侧眸，看向跪在一旁的太医们，道：“给朕把脉。”
太医们跪得腿麻，站起后一阵踉跄险些摔了，他们拖着发麻的腿来到万俟润身边，颤着双手给他把脉。
本以为刚才排出黑污血，是因解毒丸发挥了作用，毒素有清楚的迹象，可把脉过后发现并不是那回事儿，而是毒素正在加速侵蚀着五脏六腑。
这些重要器官的损毁，才会使得他吐出这些黑污血来。
情况越发的不妙。
怕是，连两三日都撑不过去……
“朕的情况究竟如何？”万俟润眸光犀利地盯着他们，即便病着，此刻显露出来的气势也强压得人喘不过气：“朕要听实话。”
李忠朝他们挤眉弄眼。
太医们知道这是何意，却不敢忤逆陛下的意思，他们可不是李忠，一直在陛下身边伺候着，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感情，他们若说谎，定会惹来责难。
“陛下中了毒……”
“如今，毒已经进入了五脏六腑，即便是吃下陵书公子的解毒丸也无用，只怕是，怕是……”
万俟润平静地接过话茬：“回天乏术了？”
太医们再度垂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万俟润：“朕还有几日可活？”
闻言，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才缓声道：“不足两三日了……”
李忠目眦欲裂：“你们莫要胡说八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怎会只能活，只能活……”
只能活一两日呢？
太医们垂头，肩膀颤栗，一言不发。
听后万俟润陷入到沉默当中，他如玉的面上满是沉静，仿佛生与死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为惧，是生或是死皆是命中注定，他该用平常心接受这个事实。
可他虽然这般想，但他藏于锦被中的双手，却紧抓着被单不放。
即便被单抓住褶皱，手背青筋狠狠爆出，他还是没能松开手。
若是能活，谁又想去死呢？
他是凡人，又怎会平静面对生死？
半晌后，万俟润还有不解：“朕为何会中毒？”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中毒原因尚且不明，却已然无力回天……
“砰——”
寝殿的珠帘外，有汤盅跌落在地的声音响起，声音不轻不响，又因此刻寝殿内的沉默，这般声音显得极为突兀，也让人一下便听清了。
万俟润蓦然转首，便对上了冷?牙那双沁满泪，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眸，万俟润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冷?牙会突然过来，又不小心听了一嘴。
“冷妃。”万俟润轻唤，刚苏醒他的嗓音低沉，再也不似往日清润。
泪意朦胧，冷?牙的双眸顷刻红了，她撩开珠帘走入，哑着声音问道：“陛下，臣妾刚才听到的那些，是假的，是你们在开玩笑的，对不对？”
万俟润朝她笑，却不开口。
李忠包括在场的太医们也垂头不言，面露凝重。
冷?牙不自禁倒退一步，泪意顿时汹涌，就像山涧的瀑布池，怎样都流不尽，她紧抓着心口的衣料，心痛如绞：“怎会这样呢？陛下的膳食都是经过银针试毒的，又怎会突然中了毒，还中了好些日子都未查出。”
说到最后，冷?牙忽而微动，又似想到什么，她的瞳孔猛然一缩。
紫书说过，她的陛下早已千疮百孔了。
她原先不懂是何意，可现在，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冷?牙眸光微寒，急切说道：“陛下，臣妾要见紫书，臣妾有话要问她。”
她的双眸像是被水洗净的玻璃珠子，里面有光有寒潮晃动，如此的焦虑焦急，一时也让万俟润明白了些什么。
“李忠，随冷妃一道去天牢。”万俟润拖着残破的身子，哑着声音道。
李忠原本还想在万俟润身边伺候着，可见万俟润如此坚决，他也只能应下在前带路，不稍片刻他们就来到了天牢之中。
天牢中的烛台被点燃，森白的蜡烛上有一簇簇小火苗在燃烧着，可饶是如此，天牢看着仍旧昏暗，潮湿的霉味在鼻尖蔓延开，闻着让人分外不适。
冷?牙却无动于衷，此时此刻她只想快点见到紫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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