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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着柱子的双手微放，又因体力不济重重跌倒在地。
他的身子本就残破不堪，如今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体内的毒素越发汹涌，再加上他近日连连的大悲大喜，弄得他身子越发虚弱。
原本他可凭意志再撑些时日，可现下他就如不断下沉的浮木，再也没了意志撑住，只能不断下沉，再下沉……直坠入到无尽的深渊，方才会停止。
“陛下，你没事吧？”冷?牙一惊，踉跄地蹲下将他扶住。
万俟润没力气说话，他只觉得脑袋里混沌一片，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想要离开那般深渊，可最终他却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生生被拖拽入其中，最后双眸一闭，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陛下，陛下……”
昏迷之前，他看到的是冷?牙那张布满泪痕，满是焦急的脸。
可他实在太累，终究无法伸手把她眼角的泪水擦干……
“陛下——”冷?牙吓得心惊胆寒，全身血液都凝结住了。
她面色惨白，猛然抬眸对着李忠道：“快叫太医，叫太医啊。”
闻言，李忠抬脚踉跄而去，廊下的台阶太高，他又步履匆匆，险些就从台阶上摔下，可他到底是习武之人，稳住之后便跌撞往太医院跑去。
太医来了，把脉之后一个个神色皆是不好。
想来是这般残*子，已经抵御不住毒素的侵扰了，可他们没有明说，只是唉声叹息，稍稍开了些止咳止血，清热解毒的方子。
一时之间，寝殿内的气氛变得死寂了不少。
冷?牙心下有所感，她朝太医们看去，又将目光投到了万俟润身上，顷刻之间她的心好似被什么重重锤了几下。
好好一颗完整的心变得七零八碎，那种撕裂般的疼蔓延在了四肢百骸中，她想要哭嚎、想要哀嚎，可到头来她却发现自己一滴泪都没有流下。
原来，到了悲伤的极致处，她便怎么都哭不出来了啊……
唯有那颗七零八碎的心酸涩得厉害，亦疼到了极致。
她的陛下此刻正在受着煎熬，时日无多，可她却无丝毫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每日每夜的咳嗽吐血。
她日日抄写佛经，亦在佛像前诚心祈求。
祈求神明降世，将所有伤痛转移到她身上，可神明终究还是没能显灵……
冷?牙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守在万俟润身旁。
没一会儿，寝殿的门再度被打开，李忠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从制衣局里拿来的新衣。这件新衣不同寻常，是与龙袍一般的明黄色，上面绣着飞天的彩凤，凤尾如流光一般飞翘四散，又在金线的衬托下缀了无数繁华流芒，美得惊心动魄。
“李忠公公，这是何物？”冷?牙看着托盘上的新衣，原本那颗微沉的心也跟着跳了几跳。
李忠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万俟润，道：“自那日在朝堂上与百官说了要立后的时候，陛下回来后便去了制衣局，还让里的嬷嬷按照娘娘你的尺寸做件凤袍出来，凤袍上的每样绣花都得精致，原本要好些时候的，可自从陛下知道自己时日……身子不好后便让制衣局连日连夜的赶制，他似想要在醒着时看看，冷妃穿凤袍的模样吧。”
闻言，冷?牙心中的酸涩越发分明，那迟迟未曾落下的泪，在此时听得这些话后，终于溢满了眼眶，摇摇欲坠地想要落下来。
他前几日也说过，制衣局在帮她做着新衣裳，她没多问只想着定是漂亮的衣衫。
可她没想到，竟是凤袍。
即便遭到百官们的拒绝，他还是在下朝后第一时间为她做了凤袍，又因为知晓自己身子不好，所以，让制衣局的人加紧赶制。
他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想要在有生之年看着她穿凤袍的模样？
可她所想要的，又怎会是一件明黄色的，绣着凤凰的衣衫？她一直以来的所求，便是想跟陛下永远在一起。
若是凤袍能把他换回来，她定亲手将它撕裂了去。
“老奴现在把凤袍搁在这儿，娘娘若是有空，可先试试尺寸。”李忠将托盘放在案上，瞥头见万俟润还在昏迷，他的面色难看的很。
待李忠一走，冷?牙伸手，轻抚托盘上的凤袍。
她永远记得，他说新衣时的模样，双眸亮得跟星河一样，唇角弯起温厚的弧度，好似又回到了从前，他仍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
冷?牙回忆起往昔，神情不觉恍惚起来。
他既然笑得如此开怀，定然是心中有所期盼，她便穿了这凤袍，圆了他的期盼吧。
她将凤袍展开，一层一层套在身上。
待万俟润醒来看到的便是她身穿凤袍，容颜秀美，母仪天下的样子。
冷?牙就坐在床边，看到他醒来，染着唇脂的唇角上扬，一抹笑流露：“陛下你终于醒了，你觉得身子好些了吗？”
万俟润没说话，只是睁眼静看着她。
冷?牙目光含笑，大大方方给他看着。
“这衣服……”万俟润唇瓣微动，嗓音虚弱沙哑，“已经做好了？”
冷?牙忍住酸涩：“是啊，刚做好拿来的。”
万俟润：“挺好。”
冷?牙轻拢着衣袖，笑问道：“陛下觉得，臣妾穿着好看吗？”
万俟润道：“很美。”
冷?牙矜持轻笑。
彼时，暗沉的黑云终是被撕裂，一点微光透过云层，顷刻之间数到光芒倾洒与天地间，随后光芒越大，也就越发明亮几分。
光芒跳跃时，那份温暖倾洒在每个人的身上，万俟润扭头看着窗外的艳阳天，道：“昨日里雨落个不停，现下倒是出了太阳，朕忽而想去外头晒晒太阳，冷妃陪着一道去吧？”
冷?牙自然点头应下。
他们就坐在寝殿的外头晒太阳，万俟润靠在软垫上，一双眼睛微微眯着，双颊仍旧惨白泛青，精神不济。
冷?牙穿着凤袍抵靠在他身边，日光落下时，她身上的衣袍璀璨发光。
万俟润看向她，断断续续道：“朕还记得，冷妃当初站在御花园中跳舞的模样，很是美，就像画中的仙子，只是朕眼下去不得御花园了，冷妃便在此处，再给朕跳一支舞看，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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