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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麟做了手术,很成功,配合化疗,恢复良好,医生说,情况很乐观。陶夭夭考过了招教考试,可算双喜临门。林琅去看望齐麟,调侃让夭夭请吃饭庆祝,夭夭很为难,一则现在手头紧张,入不敷出,二则她走了没人陪齐麟,齐麟善解人意,反倒催她:“快去吧!病人也需要一点私人空间。”
照顾病人久了,人难免疲乏,夭夭对护士千叮咛万嘱咐,给自己放了一个假。
出了医院,抠王天使的本性又原形毕露,她对林琅说:“你上次升职总监,还没请吃饭呢!这顿你请。”
林琅本就打算自己请吃饭,感谢夭夭介绍了靠谱的装修工人,但就是故意逗她,说:“升职?我都打算辞职了,那个升职不算。”
“为什么辞职啊?”
“当然是干得不开心啊!”
夭夭这才勉为其难:“好吧!我做直播挣了点钱,请你吃饭。”
林琅说某某山头有一家网红萌宠乐园,听说有树屋玩,还有菜园,餐厅的菜都是地里现摘,纯天然的。
“我先去我妈那儿接雅雅,她最近天天上网课,都闷坏了。”
车子走了一会儿,夭夭想起来,迟疑地说:“要不,叫上楚慧闻吧!”自从上次她借钱无果,义正言辞地“骂”了慧闻,两人再没联系过,慧闻给齐麟送过水果礼盒和一些钱,都是林琅代劳,两个人都憋着一口气,谁也不肯先低头。
“那你叫呗!”
“你叫。我不好意思,那家伙,我要是先叫她,她又该耀武扬威了。”
“幼稚!大度点好不好?你的勇敢呢?你的真诚呢?你俩这狗脾气,教训起人来一套套的,做起事都像小孩子。”
夭夭撇撇嘴,拿出手机,想了想,编辑了半天,发了条消息给慧闻:“抠王天使请你吃饭。”
没想到慧闻很快回复了:“别老叫自己抠王,会形成心理暗示的。”
“你又训人。”
“好好好,不说你了。那你叫我仙女我才去。”
夭夭看看林琅,开心地笑了,发语音过去,娇嗔道:“仙女,大仙女。”
其实林琅早通知了慧闻,她已等候多时了,说:“叫林琅过来接我吧,我车子今天限号。”
夭夭这才知道,林琅和慧闻早已通过气。
接到雅雅和慧闻,车子朝城外开去。
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没人再提吵架那一茬,像从未发生过不愉快,又有雅雅这个开心果在,欢乐指数五颗星。
行至半路,雅雅忽然肚子疼,要“嗯嗯”。林琅慢慢停下车,探头出去前后看了看,旁边是个果园,角落倒是有个简易的露天厕所,她带着雅雅下了车,自己先探头打探了一番,然后让雅雅进去。
果园吹来阵阵小风,夹杂着草木香,阳光温情亲切,雅雅和她隔着一道土墙,时不时叫一声“妈妈”,她就轻轻地“哎”一声。
果园的路旁,一位坐轮椅的老人被一位中老年妇女推着,出现在林琅的视野中。
“今天太阳真好!”老人说。
“重光叫我多推你出来晒太阳,前两天还买了什么鱼油,说是美国的,吃了对心脑血管有好处,叫我每天拿给你吃呢!我差点给忘了。”那妇女说。
“重光是个好娃啊!要不是他,我早都见马克思去了,也是我这老汉拖累人家了,到现在还单身,也不结婚。”
林琅的心好像漏跳了几拍,她屏住呼吸,耳朵不听使唤了,雅雅在茅房喊她也听不到了。
那妇女安抚老汉:“哥,你别多想,那是人家重光对咱英英有情有义。”
“也是英英命薄没福气,都怪我,把她惯坏了,性子野,从小就爱爬高上低,闯下祸了,我又不舍得打,早知道我就该打她一顿。”老人说着说着,语气激动起来,带着悔恨和伤感。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咱向前看。”
“咋向前看?让你给重光介绍对象,咋没动静?”
“唉!哥,先前托人介绍了两个,都在市里上班,一个是医生,还有一个是大学教师,还没见面,人家里人悄悄到村里一打听,也不知道你们得罪谁了,那风言风语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女人有所忌惮,说一半又犹豫了。
老汉果然不高兴了,对着空气怒骂道:“放屁!还不是老赵那一家子孬种在背后嚼舌头。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过不去?早些年我当村长,为承包田一点小事,说我做事不公,一直怀恨在心,后来我那樱桃园,重光的事业发展得好,碍着他们了,自己那三分地刨不清,就会暗地里日鬼倒棒槌。重光是啥人?我能不知道?”
“说的是呢!踏实,稳重,人又大方,给我开的工资,比城里的保姆工资都高。”
“早都叫他去城里住,他偏不听。”
“也是孩子对你的一片孝心。”
……
“妈妈!我好了。”雅雅又叫起来。
林琅的心又突突地猛烈地跳起来,脸烧烧的,羞愧和懊悔都挣脱出来,狠狠地嘲讽她。她料理完孩子,牵着她低头从那条路上匆匆走过,与老汉擦肩。那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农村老汉,阳光把他晒得红光满面,他被照顾得很好。命运让她和这位陌生的老人因周重光而产生微妙的连接,就像生活抛给她一个谜题,她百思无解,这位老人,就这样恰好地出现,带着谜底出现了。
回到车上,一路向前,打开车窗,凉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她们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吃了亲手摘的青菜和蘑菇,雅雅喂了兔子和孔雀,还骑了农场的小马,这孩子胆子真大,骑在马背上挺直腰背,喊着“驾”,一点也不怵,后来慧闻和夭夭都去骑,慧闻是早都会骑的,夭夭是第一次,农场驯马的大叔教了一会儿,就松开了缰绳,夭夭紧张又惊奇地握紧缰绳跑了两圈,兴奋地冲林琅喊:“你也来啊!很刺激的。”
林琅始终不敢,后来慧闻和夭夭下了马,都来怂恿她。
她战战兢兢地上了一匹枣红色的马,驯马的大叔先牵着缰绳走了几步,然后把缰绳递给她,轻轻地拍了拍马的屁股,马跑起来,她吓得每个毛孔都缩紧,霎时出了一身汗,慌张地回头寻找驯马大叔。大叔在后面喊:“朝前看,抓紧缰绳,心里不要想别的。”
学会骑马的那一刻是不知不觉的,无师自通的,就像小时候学骑自行车,父亲在后面扶着车后座,她踩着踏板,晃晃悠悠地骑出去,稳稳地回到原点,才发现,父亲早已丢了手。那大概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吧!
马儿跑起来的时候,风在耳边打着呼哨,衬衣鼓起来,她觉得自己像一面帆,舒展,自由,充满力量。
福禧的工程历时四个月,完工后,她递交了辞职报告。闫总把她叫到办公室,严肃中透出几分女性的温和,委婉地表达挽留:“我对你还不错吧?为什么?”
林琅很坦然地承认:“我只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吧!”
从荷风辞职后,林琅把更多精力放在慧闻的民宿项目上,造园是一个繁难漫长的过程,堪比十月怀胎,有喜悦,更有许多煎熬和折磨,各行有各行的难,不足为外人道也。她注册了一个个人工作室打算单飞,慧闻在民宿留了一间房给她做工作室,一开始她觉得工作室离城市太远,和客户见面谈合作不太方便,慧闻一语道破,说:“等民宿的园景做好了,邀请客户来这边谈案子,这里就是活招牌,什么推销话术都不用。”林琅不得不赞慧闻远见卓识,对未来的路也更多了几分笃定。
疫情虽然还不知什么时候彻底结束,但生活已恢复了整饬有序。雅雅终于开学了,林琅的房子装修完毕,只等散散味就可以入住了。房子的装修风格是她喜欢的简约美式,装修到后期有点超出预算,她还是斥巨资咬牙买了自己喜欢的水晶灯,谁说水晶灯华而不实?那样的光华璀璨,像梦一般美好,就是落到了实惠。有一天她搬了一些书过去,外面忽然下了大雨,她就在屋子里坐下等雨停。雨迅猛粗暴,像绳子一样抽打着窗,她去关了窗,屋子马上安静下来,雨声隐隐,屋内的甲醛味释放出来,像木屑渣的味道和汽油味杂糅,微微刺鼻,又带有一种迷人的诱惑,让她忍不住又深嗅。她听陶夭夭说过,房子刚刚装修好后,她曾经在那里吸了一下午的甲醛,她说新房的甲醛味有一种奇怪的魅力,像镇定剂,像迷魂汤,晕晕乎乎,舒舒服服,就想睡一觉。她曾笑她傻,今日,她也成了那个嗅甲醛的人。
一天,她送完雅雅上学,返回的时候,看到路边一个男人在抽烟,身型很像重光。她驶近了他,停下电动车,他抬起头,露出一个温情又坦荡的笑容,然后捻灭了烟头。
“送完孩子了?”他随口问来,就像每日都见面的邻居一样自然。
“嗯!”她看看旁边的货车和地上的树苗,明知故问:“送货啊!”
“嗯!交货,我来早了,等人。”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都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雅雅上二年级了吧?”他还是会主动问起孩子。
“嗯!开始会气人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她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这样很好,小孩子不要太乖了。”
两人又陷入短暂的沉默,她觉得有些尴尬,告辞道:“那,再见!我先走了。”
她跨上电动车,正要启动,他叫住了她:“你怎么没戴头盔?”
她这才意识到没戴头盔,不好意思道:“早上走得急,忘了。”
“你等一下。”他回到车里,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头盔,递给她:“凑合戴吧!”
她戴上头盔,前面的壳子遮住了大半个脸,躲在壳子里,她的眼睛泛酸,有点潮。他待她仍有情意,她心里有了底。
她启动车子,车身刚闪了一下,又停下来,对他说:“其实偶尔抽点烟没什么,那一次,是我无理取闹。”
“你能这样说,我很欣慰。”他克制地笑了笑。
她骑着电动车风一般混入车流,车轮带来的微小气流托起一片树叶,她的背影飒爽又略显疲态,像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她活得像每一个普通的清晨,热气腾腾,真实可亲。仙女下了凡,也爱这人间。
他望着她的背影和这个城市融为一体,互为背景,慨叹着,点了一根烟。
阳光明亮,市声喧哗,她也无限感慨,刚才,她示弱了,示弱,让她觉得自己骄傲又勇敢。
那天晚上,她难得清闲一刻,翻一本人物自传,看到一句箴言,顿觉如雷贯耳,心被击中,马上拍照发了一条朋友圈,那句话说:“处事时不瞻前顾后,纵情时不过于谨慎,以及爱恨时可以任其愚昧的那些人,都让我很着迷。”她附言:不再患得患失,才是拥有的开始。
写这本书的,是意大利一位著名的导演,他在童年时代,曾离家出走跟着马戏团去流浪。
十秒钟后,很久没在朋友圈出现的他,给她点了赞。
十月将尽,陶夭夭和齐麟结婚了,举办了一个小小的温馨的婚礼。令人意外的是,周重光也来了。雅雅见到他很开心,但小学生会羞涩了,克制地叫了声“叔叔”,他摸摸雅雅的脑袋,又自然地拍了拍林琅的肩,算是打招呼,然后熟门熟路,坐到了旁边全是男人的一桌。
夭夭和齐麟在门口迎宾,她悄悄地问齐麟:“周大哥怎么来了?谁叫的?”
“我们一直有联系,他公司遇到些麻烦,跟人打官司,托我帮忙。这是男人的友谊。”
“你不知道他和林琅姐分手了吗?多尴尬!”
“尴尬什么?你不懂,我师父说我现在要多为自己积福报,多做好事,我这叫日行一善。亏你还和林琅是好姐妹。”
夭夭心领神会,后知后觉地笑了。
婚礼开始了。他们请了一个便宜的司仪,但依然是个煽情高手,庄谐并出,插科打诨,念的台词一套套的。夭夭看过别人的婚礼,新娘子在那种气氛和煽情下大都感动落泪,轮到她了,她却没有一点流泪的冲动,她一直在笑,是那种饱满的、不掺杂一点杂质的、喜悦的笑,她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哭,和相爱的人结婚,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啊!
陶梅也来了,坐在家长席,接受新女婿的敬酒。人一高兴就忘形,陶梅控制不住矫情起来,摆着家长的谱,问东问西,夭夭护夫心切,小声提醒母亲:“咱俩提前说好的,不许犯规。赶紧拿红包给他,大红包。”
陶梅掏出红包来,犹豫了一秒,还想再说句什么,夭夭一把抢过红包,塞给了齐麟。
大家都窃窃地笑。
齐麟的日行一善,并没有起到明显效果,周重光全程在和那桌男人聊天,只是中途转身了两次,把菜品上装饰的小花伞,果盘上的小番茄兔子拿给雅雅,林琅则兴致勃勃地和慧闻聊天,她和他都若无其事,连目光的交接也无。
后来齐麟和夭夭给客人敬酒,周重光喝了敬的酒,送上祝福,宴席也接近尾声,他打了个招呼,打算提前离开了。经过林琅这一桌,雅雅已经跑开去捡气球了,正好有一个空位,他顺势坐下来,开门见山:“明天有时间吗?去爬山。”
林琅好像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很爽快地回答:“好!”
慧闻自然听到了,不忘调侃:“琅琅,我也去,带上我。”
周重光无奈地笑笑,直言:“楚总,你的民宿要用的苗木,我可以给你最大的优惠,我们应该互相帮助。”
三人都心领神会笑了。
第二天,她一身光风霁月去赴约。他发了一个定位,是秦林深处一处不太有名的山峰,时逢深秋,听说红叶是胜景。他们从各自的位置出发。
他先到了,发信息说自己在入口处等她。
等她按照导航到达约定地点,除了零星几个游客,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联系之后才知道,两人走岔了,她导错航,到达了山下的西入口,而他则在另一个入口等她。两个入口之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最后,两人决定将错就错,从各自的位置出发爬山,最终都可以到达峰顶,看到秋日秘境。
她深吸一口气。太阳正从一片深黛的山头向上拱动,草皮泛黄,湿黑的山坡上长满黄栌、枫香、槭树、乌桕,红叶一路纷披翻飞,非常壮观。
他们各自走走停停,随手拍下身边美景,休息的间隙,分享给对方,也间或分享这一年来各自的现状与改变。他坦言公司受到疫情影响,业务停滞,订单取消,又遭遇虫害,损失惨重,几处投资也打了水漂,现今负债,为资金周转不得不卖掉了过去和亡妻的房子。他那样坦诚,坦诚的背后,也流露出一丝脆弱和无奈,他没有一丝伪装,一丝不挂地赤裸相见。
“那天看到他们婚礼上的双喜字,我更加觉得,好的婚姻,应该是喜上加喜,是两好搁一好,是锦上添花。”他说这番话,仿佛是要把她推开,吓跑,隔着山头,又像是给她时间挣扎。
“我记得你说过,真正的安全感,不是拥有多大的房子,而是我不再担心失去什么,有一天,没有你,没有房子,我的内心依然舒展、自由、强壮、温柔。重光,我觉得婚姻就是一场冒险,人心都软弱,反复揣测犹豫,也只是更畏惧,并不会更好一些,不再患得患失,才是拥有的开始。”她打下这些字。
“那,我们山顶见。”
她再次踏上崎岖的山路,山半腰的云,一路的红叶,像和她赛跑似的,甩也甩不掉。中午温度升高,她出了一层一层的汗,终于到达山顶。她竟先到了。
山顶的风更气势磅礴一些,呼哨也声音浑厚,擦过耳膜,直灌头顶,山顶的阳光更炙热明亮,汗水蒸发后,像脱尽了繁重枷锁,脖颈有微微凉意,这一刻,她如释重负仿佛脱胎换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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