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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三娘、南宫问和水晶晶三人到了老刘的家中，发现即便是“博学”并且德高望重的他，房屋也一样破败，甚至连大门都只剩下一半。屋子不小，但已经落满了灰，很久没有打扫过的样子。春三娘、水晶晶以及把小男孩抱在怀中的南宫问都进了房间，却完全找不到一处可以坐下的地方。
南宫问怀里的小男孩还是有呼吸的，但依旧昏迷着。南宫问试着摇了摇他，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冲春三娘小声嘀咕：“三娘，你快看看，这孩子还有救吗？”
春三娘把手覆上小男孩的额头，感受着他的体温，心疼地说：“真可怜，小小年纪却被全村的人这么欺负，一个帮他的人都没有……”
春三娘的话似乎触动了水晶晶的内心深处，她眉头紧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阵微弱的光芒。但很快她又端起了架子发话了，她似乎很享受这种被当做神仙的感觉，说：“来，让本河神来拯救这个幼小而无助的凡人。”
接着水晶晶示意让南宫问把小男孩放在了老刘家的炕上，将手伸进了小男孩的胸口。她的手掌紧紧贴着小男孩瘦骨嶙峋的胸腔，那一排排肋骨硌得她手疼。水晶晶将体内的元气运到手心，然后送进了男孩已经跳动非常缓慢的心脏。
春三娘知道水晶晶在做什么，这是妖界救人常用的手法。南宫问就不懂了，他在一旁小声问着，春三娘向他细细解释水晶晶是在传送元气给小男孩，毕竟妖精的事情南宫问还是懂得不够。
没一会儿，水晶晶就松开了手，吩咐老刘：“给本河神端盆水来。”
“是是是”说完老刘便佝偻着身子端水去了。水晶晶用毛巾沾着水，将小男孩脸上的烟灰擦掉。老刘在一旁充满歉意地站着，毕竟这个孩子是因为他的自作主张才受了这么大的罪。
老刘愧疚地向水晶晶说：“对……对不起啊，我真的只是为了村子里的人能吃上粮食，我不知道河神您并不喜欢这样的祭祀。”
水晶晶没搭理他，继续擦着小男孩脸上的脏污。
南宫问看着满脸真诚的老刘也不忍责备他。到底能不能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牺牲少数人？到底这么做是正义还是残酷？这是个千古难题，在南宫问眼中，老刘也只不过是以一个善良的动机做出了一件恶毒的事情罢了。
水晶晶的元气终于发挥了功效，小男孩像从梦中惊醒一般，一下子从炕上坐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吸气，一副慌乱的感觉。这时的水晶晶变得温柔异常，拍了拍男孩的背，说：“别害怕别害怕，姐姐在这儿呢。”
南宫问这才发现了水晶晶刚刚还嫌弃不愿意救他，现在却如此尽心尽力的原因。很显然，水晶晶联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被山里妖精欺负的回忆，就像春三娘说的“一个帮她的人都没有”。水晶晶这么拍着男孩的背，就像拍着当年那个无力又无辜的自己。
此时老刘端着几碗稠稠的汤水进来了，他将一只一只碗从托盘上端出来放在桌上，十分恭敬地对水晶晶说：“这是村里各家各户一起攒下来的一点点粮食，听说河神您马上就要给下雨了，用来供奉给您吃的。”
刚醒过来的小男孩看到老刘就立马躲到了水晶晶的背后，一副惊恐不安的模样。经历了刚刚的一幕他实在太害怕了，毕竟眼前站着的是个要点火把他烧死的男人。水晶晶安抚着他：“没事了，没事了，姐姐在这儿呢。”
见小男孩如此畏惧自己，老刘又开始觉得为难了。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涨得满脸通红真是非常难见的场景。南宫问从桌上端起一只碗，递到小男孩面前，问：“饿了吧？快吃。”
小男孩先是咽了下口水，看得出他真的很饿，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不吃，吃了粑粑大不出来，屁股疼。”
老刘也叹了口气，对春三娘一伙人解释说：“唉~实在没吃的了，这都是村民从地里刨出来，树皮上扯下来，能吃的都磨成了粉，煮了这些个稀汤。粮食够的时候，这些东西连牲口都不吃。”
春三娘端起一碗试着喝了一口，没什么味道，但却割嗓子，难以下咽。春三娘把碗放下使劲咳了几下才缓了过来。
老刘还在讲着村里的境遇，让人唏嘘。
老刘：“今年明明旱灾，官府还派一群官兵来强行征粮。我家老婆子偷偷藏下了两斤大米，一斤在猪圈了挖了个坑埋了。一斤用小布袋缝起来挂在了肚子上，然后用外面穿着的衣服盖上。可那些官兵连畜生都不如，他们到家里乱翻乱砸，翻了个底朝天，锅碗瓢盆全都给打烂了。最后还是把猪圈里的粮食挖出来了。这也就算了，他们准备撤了的时候，发现我家老婆子走起路来姿势不对劲，为了拿她藏在身上的大米，把她衣服全撕烂了。几十岁的老妇人了，当着一群大小伙子面前赤身裸体，她哪儿丢的了这个清白啊？我家老婆子她一看米没了，身子还被这群禽兽看了个光，就一头撞死在门上了。”
三人转头看向了仅剩的半个大门上，厚厚的木门板上还留下了一团暗红。老男人边说边哭，那些往事留下的画面如此触目惊心。
老刘：“老婆子死了，我也买不起棺材，就找人帮忙，把另外半边门拆下来把她抬了出去……”
屋里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沉默，这种情况下，说什么话都显得不合时宜。
偏偏这时小男孩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他刚刚说过不吃，可盯着那碗汤水又吸了下口水。春三娘见他这副模样，问他：“要不是你还是喝一碗吧？”
水晶晶起身又从桌上拿了一碗，说：“姐姐这碗也给你喝。”
小男孩死命地摇头，说：“我真不能喝，我娘上山去了，喝了没人给我抠粑粑。”
春三娘皱了下眉，不解：“抠粑粑？这是什么操作？”
小男孩：“就是用筷子伸到你屁股眼里去，把粑粑挖出来。”
老刘补充道：“吃这些东西不好消化，每个人上茅厕的时候都生不如死……”
突然间，南宫问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妖精们会如此痴迷于唐僧肉，因为长生不老实在太有诱惑力了。看看眼下的这个村子，吃又吃不好，拉又拉不了，但即便日子糟糕成这样，村里的每个人都没想过自我了断，而都想着继续活下去。毕竟，只有继续活下去才有可能过上更幸福的日子，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时春三娘关切地问小男孩：“你娘去了哪座山？上山去干什么呀？”
回忆着父亲和母亲，小男孩不禁啜泣了起来，说：“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什么吃的都没有，就靠我爹每天去外面剥一些树皮回来吃。有一天我爹空手回了家，什么吃的都没给我和娘带回来，他就说要去京城要饭，要到馒头或者馍馍就回来分给我们，可……可……哇呜呜……”
小男孩说到一半就放声大哭了起来：“可后来我才知道，我爹根本就不是要去京城要饭，京城太远了。他其实是跑到了附近官府的粮仓里面去偷粮食，结果被官兵们逮了个正着，活活给打死了……”
男孩继续啜泣着吸着鼻子，说：“我爹没了，我娘就想着到山里摘一些野果子回来，可是从这儿到方玛山要走一天一夜……而且……都半个月过去了，我娘还是没有回来，人家说她被方玛山上的妖精吃掉了。”
小男孩看起来可怜极了，让人心疼。听到他说他娘可能是死在了方玛山妖精的嘴里。南宫问和春三娘纷纷燃起了一丝抱怨的眼神瞪着水晶晶。
水晶晶被他们瞪的发毛，用唇语冲两人呛声道：“啧！瞪我干嘛？方玛山那么多妖精，又不是我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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