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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车熟路地穿过庭院，透过窗户，庄艺周看到朱允鸣、陈天明等人的身影出现在厉复行家的客厅。
而那个稳稳坐在沙发上，泰山崩顶也不会变色的男人，不是厉复行还能是谁？
今晚他依然穿着万年不变的黑衣黑裤，顶着万年冰山一样的俊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一众下属，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没有休息好，脸色有些发白，一双星目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即便是隔着玻璃看过去，也能看出他神情中的疲惫。
庄艺周怔怔地望着窗户发呆，心里有一个小人在摇旗呐喊，不遗余力地蛊惑她：“进去吧，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进去吧，像一个傻瓜一样有什么不好？”
她几乎都要抬腿了。
厉复行忽然转头，朝着窗户看了一眼。
几乎是在他转头的同时，庄艺周“嗖”的一下蹲下了身子。身体的反应远远快于大脑的判断，等到她都藏好了，才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
果然，她的潜意识里，还是无法接受像一个无知的傻瓜一样过日子。
厉复行似乎没有看见她，屋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就在庄艺周松了口气时，朱允鸣似乎察觉出了异样。他走过来，打开窗户，探头朝外面看了看，厉声问了句：“是谁在外面？”
不愧是军师大人，警觉性挺高啊。
庄艺周伸手，扯出一直尾随在她身后的跟班钟力翔，一把将他推到窗户前。
“钟力翔？怎么是你？”很显然，即便是军师，拥有超出常人异常发达的大脑的朱允鸣，也没料到躲在外面偷窥的人居然是钟力翔，“你干嘛鬼鬼祟祟站在外面？有事进来说话。”
“哦，好。”钟力翔发出两声憨厚的笑，朝着庄艺周拼命地摆手。
庄艺周只当没看见，躲在厚厚的兔子服里面装傻充愣。
十二月的帝都气温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开着窗户还是挺冷的。示意钟力翔赶紧进屋之后，朱允鸣关上了窗户。
趁着这个机会，钟力翔极小声极小声地冲庄艺周道：“庄小姐，都到这里了，你怎么还不进去啊？马上就到十二点了，要到十五号了。”
庄艺周摇了摇头，脑袋上两只长耳朵跟着小幅度地甩来甩去。她的声音隔着兔子服传出来，瓮声瓮气的：“厉复行就在客厅，我和他只有一墙之隔，我不用进去他也没事的。”
钟力翔又劝了几声，无奈庄艺周坚持不肯进门，他也没办法，再拖延下去，朱允鸣肯定会起疑心，便不再耽搁，转身进了屋。
屋子外面便只剩庄艺周一个人，或者说，一只兔了。
她蹲在墙角，两只发红的兔子眼睛谨慎地盯着屋子里面人的一举一动。长长的耳朵被凌晨的寒风吹得摆来摆去。
好在兔子服够厚，她躲在里面挺暖和的，否则这样在屋子外面守上一宿，她会被冻僵的。
庄艺周长长出了口气，再吸气时，闻到空气中有暗暗的花香气，若有似无的，沁人肺腑的好闻。
是腊梅花。
庭院里，六角亭后面的腊梅花开了，和她现在的位置正隔着一条小渠，夜风把花香气带到了她的面前。
庄艺周贪婪地又深吸了一口花香气，心里却一阵郁卒。
古装剧里，尤其是宫廷剧里，男女主角常常会在梅林相遇，白的雪，红的梅，娇艳的脸庞，拍出来格外的唯美，看上去总是有一种天造地设的感觉。
不知道四百八十年前，厉复行和沈启祯两个人，有没有一段关于梅林的深刻记忆？
庭院里的腊梅树，在她住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植下了，是很难得的品种，不但花比寻常腊梅花更香些，花也要开的更大更艳，看得出主人是花了心思的。
只是不知道，这心思是为谁而花的。
她躲在屋外一出神的工夫，屋子里已经说起话了。
钟力翔的确是个实诚人，答应了不透露她的行踪，果然没有出卖她。
朱允鸣问他：“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找到庄小姐了吗？”
钟力翔就大着嗓门回答：“没，没找到。今晚庄小姐有戏要拍，实在没办法脱身。”
生怕隔了一堵墙，她听不到似的。
陈天明先急了，小老头嗓子都尖了，喊起来：“这是什么理由？是拍戏重要，还是主子的身子重要？明知道十五要到了，还有心情拍戏？哼，要我说，最好就让她别去拍什么戏了，做戏子有什么好的，这个时代的人都争着抢着想要做戏子？”
大概是骨子里还是个古人，赞同着陈天明的观点吧，钟力翔的底气一下子弱了许多，声音听起来很是心虚：“这，这是庄小姐的梦想，我觉得，我们应该支持她。再，再说，厉总也并不反对庄小姐拍戏不是？”
朱允鸣好像看出了什么。他制止陈天明再说话，眉头紧皱着问钟力翔：“力翔，我问你，庄小姐今天真的是因为要拍戏回不来吗？即便知道明天是十五，庄小姐还是让经纪人给她安排了今晚的日程？”
钟力翔的眼睛开始在房间里游走：“啊，是，是啊，大概是，忘了吧。毕竟他们这里的人和我们计算日子的方法不一样，他们叫做，哦，公元，也叫阳历，庄小姐一时算错了日子也不一定。”
几个人说话的时候，厉复行一直没有吭声。他既像是在安安静静地听几个属下斗嘴，又像是在闭目养神。
直到那三个人说完了，才瞥了一眼钟力翔，淡淡问他：“周周这几天真的都在拍戏吗？她真的这么忙？”
“啊，啊，是，是吧？”主子发问了，钟力翔招架不住，就差丢盔弃甲弃暗投明主动把庄艺周供出来了。
屋子外面的庄艺周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夜空。
没办法，这大概已经是钟力翔的极限了。她还能要求什么呢？
厉复行没有指出钟力翔话里的不实，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一直看着他，说了他一句：“不错，长本事了。”
钟力翔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三九的天气里，豆大的汗珠直往额头上冒。
厉复行调整成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斜靠在沙发上，悠悠地问他：“有什么想要让我知道的？”
钟力翔眼角的余光往窗户那里瞅了瞅，把心一横，闭着眼睛大声喊出来：“厉总，要不然您先回房间休息休息？这不是快十二点了么，庄小姐还没回来，当务之急还是先保重您的身体要紧。说不定您一进屋，再出来时就会发现，庄小姐已经回来了也说不定哦。”
厉复行意味深长地看着钟力翔。
可躲在外面的庄艺周总觉得，厉复行的目光是越过了钟力翔，在看窗户外面她的方向。那目光就像x射线似的，让她有一种被看了个透彻的感觉。
不，不会的。厉复行应该还没有发现她，否则他不会还镇定地在沙发上坐着。
庄艺周安慰自己，同时把头低了又低，生怕不小心露出痕迹，被屋子里的人察觉。
厉复行收回目光，从沙发上站起来。
“好，如你们所愿，我回房间里呆着。”
说完，他便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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