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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艺周坚持让他喊她：“请叫我庄艺周，厉总。”
厉复行眼里闪过一丝狼狈和痛苦。他看着庄艺周沉默了好久，终于无奈妥协，喊她：“艺周。”
庄艺周没有再坚持：“厉总，有什么话，您说吧，我洗耳恭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隔着偌大一个客厅，她居然能看到厉复行的眼睛红了，黑白分明的眼球上布满了可怖的血丝。
他动了动嘴唇，嗓子却干涸地发不出声音。他想走近一些，脚上却是绑了千斤重的沙袋，沉的迈不开腿。
末了，几乎是恳求地，厉复行疲惫地开口：“艺周，你能……走过来吗？让我再……看看你。”
眼眶酸涩一片，像揉进了两个最青涩的梅子。庄艺周昂起头，不肯让眼里的眼泪流出来。
不能示弱，示弱你就输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许哭哭啼啼地分手，分，也分得漂亮些！
庄艺周板着脸走到了厉复行面前：“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厉复行的眼神和她直视只片刻，便一溃千里，溃不成军。他扭转头，根本不敢去看她的脸。就连发出的声音也失去了以往的沉稳，带着明显的颤抖，每一个字，都似有千钧的重量。
“对不起，周……艺周，我……我要食言了。”
“理由？”庄艺周像一只最倔强的天鹅，扬起了她高傲的下巴，眉眼中甚至带着几分讥讽。
对，就是这样子，庄艺周，不要哭，不就是分个手么？不要你的男人，不值得你挽留！
“我同意分手，但我不想分得不明不白。”她朗声说着，神情没有一刻动摇，好像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说吧，是你觉得我们性格不合？还是你爱上了别人？”
当她把“分手”二字若无其事地说出来时，厉复行一下子变得颓败起来，他像是被迫穿上了上万斤重的铠甲，压得他喘不上气。
这位在陈国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战神，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有过一丝胆怯，却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难过的一败涂地。
“我没有爱上别人。也没有觉得你不好。”厉复行闭了闭眼，脸上一片痛色，“艺周，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不管在陈国，还是在这里，我再也没有遇到过比你更好的人。只是，我必须要走，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必须要离开这里，回到陈国，回到属于我的时代。”
“所以，你是要回去找沈启祯吗？”庄艺周眼底一片冰凉。眼眶里的水汽早已蒸腾不见，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错漏掉厉复行任何一个表情，“你还是看了陈教授发给你的报告，是不是？你知道沈启祯是吞金自尽的，知道她吞掉的那根金簪上，刻着你的名字，那是你们的定情信物，是不是！你知道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你，知道她一直在陈国皇帝的深宫中，眼巴巴地盼着你回去救赎她！”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你回到陈国以后，要怎么去救赎沈启祯呢？就算你能回去，她也已经是你哥哥的妻子，是陈国的皇后。你是打算把她从你哥哥手里抢过来吗？那抢过来之后呢？你要和她远走高飞，做一对亡命鸳鸯吗？还是说，你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杀兄夺嫂的乱臣贼子，抢了你哥哥的皇位，自己做陈国的皇帝呢？”
庄艺周笑笑，不无嘲讽道：“我个人的观点，还是第二条路要好走一点。虽然前期艰难了些，可一旦成功了，却能保住你和沈启祯的荣华富贵。若是你愿意和她去做亡命鸳鸯，建议你还是提前征询下她的意见吧，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再去过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生活，也不知道你的启祯能不能受得了？”
厉复行一瞬不瞬地听她说完，脸上满是诧色：“你说什么？启祯她是自尽的？她为什么要自尽？她怎么这么傻？”
庄艺周笑了：“是啊，她为什么这么傻呢？她在你的心里，一直都是那么善良、单纯、不谙世事，是这世上最纯洁的小白兔。这样的沈启祯，你怎么忍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吃人的后宫里呢？没有你的庇护，那些后宫的女人们还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呀？你不放心她，想要回去保护她，我能理解。”
她两手一摊：“毕竟，我不需要你保护，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足够好。还是要对你说声谢谢，谢谢厉总，没有您的帮助，我不会翻红，不会成为国民女神，这段时间承蒙您的照顾，可惜，您的这份恩情，我终是报答不了了。”
她转过身，不再看他。秀美的身躯挺得如一支翠竹，虽有动摇，却坚毅不倒：“厉总，您的分手原因，我听完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吧？遗憾的是，您要离开的时候，我怕是不能去送您一程了。我想，您应该不会太计较这个吧？”
见她要走，厉复行下意识就想去拉她的胳膊，却在手指触碰到她手腕的一刹那，止住了。
他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便再没有资格去挽留她了。
眼睁睁看着她走到门口，该死的无能为力感生平第一次席卷而来。厉复行无助地扶住沙发，借以支撑着他倦极的身体。
“我没有看过陈教授的报告，你不让我看，我就不会看。启祯是吞金而亡的事，我也是方才知晓。”厉复行在她身后无力说道，“我想要回去我的时代，与启祯无关，而是与我大陈的国运相关。艺周，你发现了忠毅太子墓，可你知不知道，启祯的儿子，忠毅太子，他是因何而亡？你又可知，陈教授他们在忠毅太子墓周围，又陆续发现了三个墓葬，都是我皇兄的孩子，是大城的皇子，又都是夭折而亡。你可知其中原因？”
庄艺周脚步一顿。
她从没关心过忠毅太子的死因，对她来说，不管是沈启祯还是忠毅太子，他们都是四百多年前的人，是正常死亡还是非正常死亡，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听到厉复行提及陈国皇帝四个儿子都夭折了，联想到在陈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当时的人们谈之色变的一种疫情……
“是因为天花吗？”庄艺周没有回头。
“没错，是天花！在你们这个时代已经绝迹的天花，却让我大陈包括皇储在内的所有皇子都死于非命。这场疫情，不仅夺走了我皇兄所有的孩子，更是夺走了大陈的未来！皇储夭折，后继无人，朝中人心惶惶，皇兄他心痛避不上朝，如此局面，怎能挡得住再举倾国之力入侵我大城边境的百万明军？明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三个月的工夫就兵临国都城下。皇兄他在寝宫里自尽，朝臣们不战而降，我大陈从此灭国！”
“艺周，你告诉我，身为大陈皇室宗室，知道了这样的结局，我……我怎能袖手旁观，安心留在这里和你厮守终生？我做不到，即便是我现在留下来陪着你，我……我心里，也始终惦记着回去。”
“对不起，艺周。我在这里的一切，启行集团，龙耀帝宫，倾我所有，我都会留给你。只有你，我只能选择辜负。”
庄艺周闭上眼睛，任眼里强忍多时的泪水肆意流出。她再也忍不住了。
可她的声音却依然清冷决绝：“没关系，你只管做你想要做的事就好。至于我……我早就说过，若君有二意，决绝无迟疑。厉总，再见吧，我们……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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