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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着黑，把东西提进了屋里。一言不发地走到沙发处，坐下，和黑暗中的男人面对着面。
谁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像是两个幼稚的小孩，在比赛一二三木头人，要看最后到底是谁沉不住气先开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幽幽叹了口气，语气中有显而易见的沧桑和无力：“你知道是我？”
“嗯。”庄艺周淡淡道，“我能感觉得到。”
她的手摸索着抚上心口：“这里，还记得你的感觉。”
又是片刻的沉默之后，厉复行站了起来，他似乎想靠近庄艺周，却在脚尖迈开的瞬间改变了方向，一直前行到窗户边。
他的目光透过玻璃，看着窗外灯光明亮如昼，各种颜色的霓虹灯跑马灯似的闪烁，街上行人川流不息，马路上车水马龙，超市、商场依然亮着营业中的招牌。
这间高级公寓地处帝都黄金地段，繁华，热闹，拉开窗帘就可以看到各种灯光，却唯独看不到漫天星光。
他在这个时代，在这座城市里，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满天的星斗了。那是在他的时代最寻常的景色，是任何人，不论贫富，不论贵贱，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的景色。
他做出回到自己时代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厉复行艰难开口，目光却不敢转移到庄艺周的方向。
他怕再多看她一秒钟，他心底最后一道防线就会全面崩溃。
看得越久，想念就会越久，想念越久，一颗心就会变得越发空荡荡的，不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填满。他每晚每晚地折磨着自己，一边肆无忌惮地去想她，一边痛苦地想要把胸腔里那颗干涸的心脏填满，却毫无办法。
他像只困兽，找不到脱离困境的出路。
“就没有想过……”
“没有！”庄艺周干脆利落地回答，“厉总，您今晚大驾光临寒舍，我便当您是来祝贺我乔迁之喜的。至于您问我有没有话要对您说……对不起，没有。我没有任何想对您说的话。下次，请您不要再不请自来了，这里是我的新家，是我个人隐私的空间。”
“所以，在这里，我是不受欢迎的人吗？”厉复行自嘲道。
庄艺周没有说话。她没有否认。
厉复行一步步走近她：“那么你呢？你偷偷潜入龙耀帝宫，在我房间隔壁待了整整一天一夜，又怎么解释？”
庄艺周的心剧烈跳了一下：“你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厉复行苦笑起来，“庄艺周，我在千军万马中可以分辨出冷箭的方向，可以听见深夜前来偷袭的敌军包了棉布的马蹄声，你觉得，在这里待了六年，我的听力就退化到那种地步了吗？连你的呼吸声，你的走路声，你衣服的摩擦声，我都听不到？”
他又逼近了一步：“周周，你也忘不了我，是不是？你是因为担心我，怕我会犯病，所以才回了龙耀帝宫，是不是？即便是和我分手以后，你还关心我，是不是？”
他的语气卑微又充满希翼。
庄艺周几乎要脱口而出告诉他：“是的，没有错，你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可她忍住了。
她只是纹丝不动地稳坐在沙发上，用清冷的声音回答：“以后不会了。”
不会再偷偷回去看他，不会再关心他，不会再牵挂他想着他……吗？
厉复行无力地瘫软到沙发上。他痛苦地揉着眉心，声音干哑地好似西北最荒芜的沙地：“你真的……”
“是的。”
“你不听听我的问题？”
庄艺周的指甲狠狠扎进掌心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却能让她把最狠心的话顺利说出来：“这有什么难猜的？厉总应该看到了吧，我又上头条了，和白晨星一起。厉总今晚不请自来，不就是想听我亲口告诉您，那到底是绯闻，还是事实？那我就明确告诉厉总，是事实，我和白晨星好上了，在和您分手之后，我转身就和白晨星好上了，就是这么快。其实和您交往的时候，我就一直把白晨星当做是我的备胎，毕竟您太高不可攀，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有句话说得好，永远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您瞧，这不是您就不要我了么？事实证明，这种做法虽然很婊，却很实用。”
她都要对自己的演技高喊一声赞了！明明心里在滴血，她还能平静地说完这一番话，末了，还能耸耸肩，一副不足挂怀的轻松模样。
下巴上很快传来巨大的压迫感。她几乎要怀疑，下一秒她的下巴就会迎来粉碎性骨折。
明知道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她还是把嘴角高高扬了起来：“对不起啊厉总，我不是你那个时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谓头发长见识短，只会把男人看做天当做靠山的女人们，我总要为自己谋划的。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就是怎么现实。”
“你……”空气里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厉复行的怒气显而易见，“你骗不了我。”
在她面前，他始终狠不起来。她是他的软肋，明明告诉自己要学会放手，却在听到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消息后，所有的理智都被疯狂的念头吞噬。
他想要回她，想亲口听她说，那不过是狗仔们为了博眼球故意放大的谣言。却在这里得到了她的亲口确认。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
他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带着点可怜的乞求：“周周，你告诉我，我的决定错了吗？一边是你，一边是我的国家，我该怎么选？怎么选才可以两全？为大义，为责任，我选择了国家，放弃了你，可是我的心骗不了我自己，我……我好想你，周周，我好想你。你呢，你想不想我？”
“想又怎么样？”庄艺周努力仰起头，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回到心里去，“不想又怎么样？厉复行，你做了决定，就不要动摇好不好？你现在这个样子，会让我看不起你。”
“看不起吗？应该的。我也……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厉复行，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你说你要回去，好，我尊重你的决定。要分手，好，我庄艺周绝不会做那种痴缠烂打的事。你现在问我你做错了没有？你想我怎么回答？我不是你养的一条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自己去想你的决定是对是错吧，我和你翻篇了，我已经有新的生活要过了！”
厉复行定定地看着她，一瞬不瞬。
黑暗里，他看见了她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美丽，宛如夜空中最亮的两颗星星，也是他的星星。
他多么想要触碰她，想要亲吻他的星星，想要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让她头发上残留着的洗发水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
自始至终，她一直都是他的良药，他却没什么可以给她的。
“对不起。”
对不起。这是厉复行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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