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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一片哗然。
大家跟着厉复行起事，那就是把身家性命都系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事成，则荣华加身，凌烟阁有望。
事败，则身败名裂，祸及九族。
现在昭明帝一张口，就断了大家的希望，这可如何是好？
可是，决定权不在他们手里。
所有人，眼巴巴地看着厉复行，想要知道，祁王殿下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是选择青梅竹马长大的恋人，还是选择唾手可得的皇位？
厉复行几乎没有思索的时间，昭明帝话音刚落，他便朗声答道：“好。我答应你。”
昭明帝自己都没料到厉复行会答应的这样干脆。他诧异地看了看被严密看押的沈启祯，惊讶于这个女人对厉复行的影响力。
他这个弟弟，还真是情种。
昭明帝几乎要以为，他可以凭借着一个沈启祯，稳操胜券了。
他的意外之喜来的太快，让他都有点怀疑，不得不谨慎起来，紧跟着就提出：“第二，你也不能从你手下找一个人出来，扶持他称帝。”
他要把厉复行的一切可乘之机都堵的死死的。
厉复行淡笑了一声，反问昭明帝：“皇兄可还记得我们姓氏的由来？”
昭明帝愣了一下，嗤道：“这朕怎么会忘记？我们的先祖，乃是大唐的太子，本可继承大宝，开创大唐盛世，做万世景仰的一代明君的人物，却被亲弟弟所害，血洒宫门。好在天道可怜，先祖最小的儿子逃过了篡权者的清算，由忠仆护着，逃到了北疆。自此以后，改名换姓，改做厉姓。我厉姓族人在北疆苦心经营数百年，才开创了大陈盛世。这些是家史，也是国史，打小时候起，父皇就亲自讲给朕听过的，身为皇族中人，朕怎会忘记？”
厉复行徐徐道来：“皇兄记得厉姓由来就好。先祖九死一生留下的血脉，十几代人苦心经营的基业，传承了五百年的国祚，复行怎敢拱手于人？复行不敢有愧历代先祖。”
昭明帝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厉复行这是答应了他的第二个条件。
他不由得喜上眉梢，干脆直接说道：“第三，朕要你答应，陈国的皇帝，只能是朕，以及朕的子子孙孙。你厉复行，和你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没有机会染指帝位。”
他这要求太过直接，不等厉复行答应，李老三等人就忍不住骂起来：“无耻！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还不知道当皇帝比的不是本事，是脸皮厚的！”
可他们骂归骂，厉复行还是答应了：“好。”
城下一片心有不甘的破口大骂声。
城墙上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昭明帝得尺进寸，又提出来：“还有最后一条，你若答应了，朕这就放人。不但如此，朕还可以放沈启祯出宫，给她自由，让她去过她想过的日子。”
“好。”厉复行直接满口答应，甚至不问一句，昭明帝的最后条件是什么。
他的手下根本来不及阻止他。
朱允鸣捶足顿胸，陈天明哀叹连连，廖二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
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昭明帝能给出这样的承诺，他最后的条件，对于厉复行来说，该是多么的危险哪。
一片混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一直被人严密看管的皇后沈启祯，在听到昭明帝的最后条件后，目光灼灼生辉，脸上有遮掩不住的欣喜。
“哈哈哈哈。”城墙上响起了昭明帝刺耳的得意笑声，“朕的最后条件是，你厉复行，不许带一兵一卒，不许带任何兵器，一个人，从这下面的宫门进来。你若有命走到朕的面前，朕就信守承诺，放了沈启祯，让你们过双宿双栖的日子。”
不带一件兵器，只身穿过三千训练有素的禁军，这和束手就擒有什么区别？
厉复行的手下们急了。
陈天明第一个劝阻：“主子，这不行。”
朱允鸣也道：“主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你也想想主子娘娘啊，她还眼巴巴地等着您回去呢。”
廖二自知自己最笨，干脆什么也不说，奋力抱住厉复行的腿，不肯让他往前迈出一步。
就连把沈启祯看得比自己女儿还要重要的梁启峰，此刻也坚定不移地持了反对意见：“殿下，两害相权取其轻。启祯小姐固然重要，可是在属下看来，您的性命安危，才是至关重要的。”
厉复行缓缓摇了摇头，对诸人道：“沈东国将军是为了救我才阵亡的，这样大的恩情，我无法报答给沈东国将军，便只能回报给启祯了。”
“那也不能一命换一命啊！”廖二急的大喊，他没有多想，脱口而出，“主子的命，比谁都金贵。在属下眼里，旁人的十条命，一百条命，也比不上主子的命金贵。”
“胡说。”厉复行呵斥他，“看在你跟我时日尚浅，不知深浅，这次就不追究了，再有下次，小心我军法伺候。这世上哪有谁比谁的命金贵的？众生平等，谁的命都金贵着呢。”
廖二还是不服，嚷嚷道：“我的命就是不如主子的金……”
被朱允鸣从背后捂住嘴巴，发不出声音了。
厉复行的一众手下里，属朱允鸣最会窥探人心。他听见厉复行提起沈启祯老爹的救命之恩，初觉突兀，跟着心思一动，就回过味来。
他探头过去，轻声问厉复行：“主子可是……不愿意继续欠着沈家这份恩情？”
厉复行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点，极缓慢地点了点头：“正是。”
“那……主子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厉复行又点了点头：“有九成把握。”
朱允鸣心下稍安，立刻躬身应诺道：“主子只管单刀赴会去吧。放心，这里一切有我。还请主子暂许允鸣统领大军之权，但凡主子有半点不对，允鸣将率大军，踏平内城，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许你。”
厉复行说完，便挣脱了众人的束缚，策马走了出来。
他一个人站在阵前，面前矗立着的，是黑黝黝危机重重的内城城墙，身后站立着的，是把身家性命全部交于他手的将领心腹。
他就站在城下，在昭明帝的注视下，扔掉了手中的长剑，抽出了腰间的护身软剑，连藏在马靴里的一对掌长的匕首也扔了出来。
昭明帝得意地笑出来：“不错，是条汉子，没给皇家丢脸。”
厉复行懒得理他。
他扔完了身上的兵器还不够，居然还动手解起铠甲来。护肩，护肘，前甲，后甲，一件一件尽数脱了下来，扔在地上锒铛作响。
就连胸口的护心镜都被他摘了下来。
廖二急的不行。
梁启峰不忍继续看下去，干脆扭过了头，老泪纵横。
最后，厉复行仅仅保留了头上的精铁头盔没摘，其余的，尽数扔了个干净。
他就这样，仅仅穿着一身棉质劲装，不带一兵一卒，不带一刀一剑，只身走进了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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