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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峰重新端出了沙盘，等着厉复行再跟他们确认驻防的细则。
众人团团围在了沙盘跟前正要说话，门外的宫人却又来报说：“启禀祁王殿下，太后娘娘携皇帝陛下来了，就侯在御书房外面。奴才来通传一声，是让进，还是不让进呢？”
这宫人能守在御书房门外，也是个机灵、会看眼色的。几日下来，他已经把厉复行的脾气摸的差不多了，知道这位祁王大人最恨别人揣摩他的心思，相反，倒是喜欢老老实实做事，乖乖听话的奴才。
因此，他守在门外多日，不管是谁要来求见，都一律挡在了外面，等他请示过厉复行之后，同意了，才肯放人，否则，任谁也要吃个闭门羹的。
就算是今天太后抱着小皇帝来了，也不肯例外。
只是，这书房里站了一圈将军，众目睽睽之下，这小宫人来请示厉复行，让不让皇上进门。
几位将军面面相觑，眼中不免流露出几分猜测之意。
厉复行刚刚将手中的小旗插到沙盘上，随口道：“请他们进来吧，太后娘娘和皇上一起过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召见臣工商议。”
言下之意，要是沈启祯待会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把她带着皇帝冒冒失跑到御书房来的原因说清楚了，她这个太后，可就当得有点失仪了。
那几位互相使眼色的将军们，眼波一闪，脸上都有了几分跃跃欲试看好戏的意思。
梁启峰倒是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话，却在看过厉复行一眼之后，乖乖低下了头。
如今的祁王殿下，明摆着是不愿意再和太后扯上什么关系。不管是心有另属也好，不管是避嫌也罢，祁王殿下明明白白把自己的意思摆出来亮在众人面前，已经说明了问题。
即便是生死之交的女儿，他也不好一再忤逆祁王殿下的意思。
更何况，沈启祯到底是太后，厉复行就是她的小叔子，她一个寡妇，跟小叔子拉扯不清的，这不管是在皇家还是在民间，传出来都一样的不好看。
这档子事，他不管了。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说话间，沈启祯牵着小皇帝，身后呼啦啦跟了一大堆随身伺候的宫人进来了。
御书房里原本就站了许多的将军，沈启祯又领了这么多宫女内宦地进来，御书房一下子就显得拥挤起来。
将军们忙依次排开，给小皇帝和沈启祯行大礼。
这边刚听见“平身”，站起身来呢，那边沈启祯身后的宫人们又盈盈拜倒，给厉复行行了大礼。
厉复行让他们起来。站着拱手，给小皇帝行了礼，算是上下有别。
可沈启祯立刻就拉着小皇帝，非要小皇帝弯下腰，给厉复行行晚辈见长辈的大礼。
一时间，御书房里全是行礼和叫起的声音，闹哄哄的络绎不绝。
沈启祯带进来的那些宫女们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粉嫩颜色的宫装，虽然相貌上都一水的处在中下水平，却也都有着一颗爱美的心思，画着眉，擦着粉，头上戴着精巧的宫花，远远地就能闻到胭脂水粉的香气。
手里头更是捧什么的都有，有提着食盒的，有提着银暖瓶的，有捧着帕子的，有打着扇子的，还有两个，手里头提着个大大的布口袋，里面露出三四片尿片。
这么多如花年纪的宫女们，往一大群武将打扮的将军对面一站，怎么瞧着，都有些别扭。
有点大型皇宫相亲会的感觉。
还没人开口呢，几个年轻的将军先就红了脸，低着头，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了。
厉复行看着这一屋子莺莺燕燕，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他只是很冷淡地问了小皇帝一句：“不知陛下前来此地，所为何事？”
可他脸上的那丝不快，还是被沈启祯捕捉到了。年轻的太后娘娘立刻挥挥手，仪态威严地吩咐身后的宫人们：“你们都下去吧。有什么需要的，哀家会喊你们的。”
“是。”宫人们俏生生回答道，齐齐矮身下去了。
沈启祯这才微笑着，替她儿子回答厉复行刚才的问题：“我听说，殿下和众位将军们在御书房商量大事商量了很久，连午膳都误了时辰。我想着，这必然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星儿虽然年幼，可他是皇帝，别说他已经不可以像别的小孩子一样贪玩了，还得比别人多学些本事才对。所以，我想着，不妨让星儿过来，跟在殿下身边，也好好听一听，即便是听不太懂，耳濡目染的，总归对他有好处不是？这样长此下去，他总能跟着殿下学到点什么的。殿下说，是不是呢？”
她对着厉复行说话的时候，没有再自称“哀家”，还一口一个“殿下”，把自己处在做小伏低的位置上，可见是十分在乎厉复行的态度了。
厉复行低头看着小小的，还没有椅子腿高的小皇帝，正嘬着自己的小手指，一派天真的流着哈喇子，看向自己的目光，还带着几丝怯意。
那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时不时就往沈启祯那边瞅，小手时不时在明黄色的小衣服上摸两下，留下一滩口水的痕迹。上好的丝绸没两下就被他糟蹋的不像样子，他还懵懂不知的，张开小小的嘴巴，可怜巴巴地冲着沈启祯喊：“娘……抱……抱……”
沈启祯并没有响应儿子的恳求，只是殷切地看着厉复行，等待着他的答复。
厉复行不免就想到，如果他没有穿越回来的话，如果昭明帝还活着，这个小小的，软糯的好像一碰就会化掉的小人，就只能活到九、十岁的样子，便会因为感染天花而夭折。
小小的尸骨埋在土里，不到五百年的时间，血肉都会化作烂泥，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
他还清楚地记得，这孩子的墓穴，是庄艺周第一个发现的。
他的心里，不禁泛起了同情。
“你说的没错，此等军国大事，陛下迟早都要了解的，多听听没有坏处。”厉复行点了点头，冲自己的内宦道，“去给陛下搬个小凳子过来，垫上软垫，让陛下在旁边旁听。”
“是。”内宦立刻去准备了。
沈启祯喜出望外，跟着就道：“星儿性子顽劣，好动不好静。我怕他一个人在这里坐不了长久，到时候哭闹起来，扰了殿下和诸位将军们就不好了。不如，我陪他一起吧。”
又怕厉复行不肯答应似的，不等他开口，又赶紧说道：“我就坐在那里，半分声响都不会发出来的，绝对不会打扰到将军们。”
厉复行焉能猜不到她的心思？
只是他懒得说破。毕竟是在臣子们面前，他总要给沈启祯留几分薄面的，不好太拂她面子的。
看着沈启祯殷切的眼神，厉复行淡淡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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