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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的眉眼间依稀与他有些相似，只是周身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她长发束成利落的高马尾，穿着水青色的对襟窄袖长衫，颜色极素，从头到脚更无女儿家那些繁琐的首饰。
然而那张貌美的脸，却让人无法忽视。
与安梓柔是不同的美。
在安誉发愣的间隙，她已走进屋内，将手中的一盒胭脂放在妆镜台上。
她似乎没瞧见安梓柔正在捂脸痛哭般，只淡淡道：“祖母赏了两盒胭脂，我平日用得不多，就拿一盒来给你。”
说完，转身便走。
安誉怔怔看着，忽然鬼使神差开口叫住她：“等等。”
安向晚停住脚步。
“晚晚，你是晚晚对吧，”安誉的声线也带着些许颤抖，“你回来了？”
安誉这大半辈子过得可谓极其失败。
他是安家嫡子，明明自小也是熟读四书五经，精通诗词歌赋，丝毫不比京城中达官显贵的世家公子逊色。他十六岁就已中举，前程似锦，也因此娶了京中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
妻子温柔貌美，对他体贴入微，两人情投意合，相敬如宾，生活幸福美满。
可上天对他的偏爱似乎就此终结。
他的仕途，止步于举人，哪怕年年参加考试，却始终无法高中状元。
一年两年三年……
在这漫长的应试过程中，蹉跎的不仅是他的年华，还消磨着他的心智。
他开始寄情于酒，试图借酒消愁。
后来更是流连于风月场所，整日花天酒地，像是彻底变了个人。原本恩爱的妻子也因此对他失望至极，终日郁郁寡欢，在生下安向晚的当日，难产而死。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屋外下着鹅毛大雪。
一名自远处而来的游方道士，给安向晚算了一卦，说她天生命硬，克父克母，会影响家族运势。
安誉似乎找到了自己多年不得志的根源。
他听信道士的话，毫不犹豫地将刚刚出生的安向晚送走。
可安向晚不在的这些年，他的命运也没有多大改变，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落下一身疾病，整日浑浑噩噩，以至走到如今这人嫌狗憎的地步。
安向晚瞥了他一眼。
她并非刚来沉香苑，安梓柔与安誉的争论，她方才站在门外，听得一字不落。
因此也知道眼前这个落魄的中年男人，就是她从未谋面的生父。
她咬着松子糖：“不告而拿视为偷，你应该把首饰还她。”
她声音清冷，明明，却让人有种不敢不从的命令感。
安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还在捂脸哭泣的安梓柔，叹了口气。
……
一连几日，寻人的榜文贴出去了，可三皇子的救命恩人却并未像众人料想地那般自动出现。
官兵们一番搜索下来，也没有什么头绪，那日的小姑娘，就仿佛人间蒸发了般。
沈修言更是每日入夜后都偷偷溜出皇宫，来到赌坊门口转悠，只期望着能再次遇到自己的救命恩人。
可他一连蹲守了好几天，也没见那小姑娘再出现过。
这天晚上，他又来到赌坊门口继续蹲守。
夜市街灯如昼，热闹繁华，赌坊前更是人潮涌动，内里不时传来骰盅摇晃时的清脆声以及赌徒们的呼喝声。
沈修言蹲在赌坊门口，拒绝了小二一次又一次的招呼，只眼巴巴地盯着街上来往的人群，满怀期待。
摆摊儿的江湖郎中虽然不知他的身份，但因为这些天他总在赌坊门口晃悠，对他早已面熟。
遂朝他招了招手，招呼他：“公子，来坐会儿呗。”
沈修言想着反正无事，也就走到他摊儿前坐下。
江湖郎中笑眯眯地给他沏了杯热茶。
“公子是在等那日救你的那位小姑娘吧。”
沈修言点头：“对啊，你这几日有再见到她吗？”
江湖郎中摇了摇头。
沈修言叹了口气，然后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摊儿上，“你每日在这里摆摊儿，帮本公子留意下，若是能找到她，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江湖郎中眼睛都直了。
虽然京城中达官显贵众多，但是他在这赌坊门口摆了这么久的摊儿，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方的主儿。
他连忙捧起银锭，十分狗腿地满脸笑意：“公子放心，在下一定鞍前马后，帮您找到那位姑娘……”
他正说着，目光忽然被一抹水青色的人影所吸引。
身材纤细的小姑娘抬头看了眼赌坊的招牌，毫不犹豫地踏进门槛。
沈修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江湖郎中指着赌坊，呆然道：“公子，您要找的人，刚才好像进去了。”
沈修言：“？”
不等江湖郎中再说什么，摊儿前的少年就已二话不说，起身追了进去。
赌坊内灯火通明，一眼望去全是围在桌旁的赌徒，他们个个神情激动，大声喊叫着，混合着浑浊复杂的气味，这样的环境，让人感到不太舒服。
安向晚一个纤弱年轻的小姑娘，在这群男人中显得尤为扎眼。
她一走进去，小二便已迎上来招呼她：“姑娘，赌钱吗？”
“找你们掌柜的。”
她做事一向不喜欢拖拖拉拉，所以到哪儿都是直接找能管事的。
小二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嬉皮笑脸道：“巧了，我们掌柜的刚好不在店中。”
他见安向晚年纪轻轻，穿着打扮又颇有些寒酸，身上似乎也没什么钱财，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鄙夷。
安向晚瞥了他一眼。
只淡淡的一个眼神，却让他觉得有股寒意自背后冒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安向晚不再与他多言，径自往柜台所在的后厅而去。
“哎，姑娘你要去哪儿？”
小二连忙上前拉她，只是手刚一碰到她的胳膊，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被她反手拧住。
力道之大，疼得他忍不住惨叫一声。
眼前的小姑娘眼眸漆黑，眼底神色晦暗不明，周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
“我说了，要找你们掌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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