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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寝院四下寂静无声，微黄的烛光透窗而来，窗格上映着男子风姿俊逸的身影。
西北晟挽着袖管，坐在窗下，颇有兴致地提笔临摹。
他虽是西凉人，打小却独爱中原文化中那些儒家佛道，伤春悲秋的辞赋。
身旁，他的正妃温柔娴静，正为他研墨添茶。
寂静的屋外传来脚步声。
下属叩门，低声道：“主子，您要的人来了。”
闻言，西北晟笔锋一顿，这消息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搁下笔，起身整了整衣衫。
冷天清被带入寝宫。
入眼便是满室金碧辉煌，陈设瓷器看起来更是价值不菲，然而他到底是在大夏宫中见过世面的人，倒不至于被这满殿的富贵吓住。
他偷偷打量着坐在上首圈椅中的男子。
年纪颇轻，自然不是传说中那病恹恹的老国主，而又能拥有这等富贵的，想必是朝中皇子无疑了。
他实际并不想与任何皇子打交道，西北枫也好，别人也好，如今老国主病重，谁没有二心？
原本想靠救活那国主，好寻个靠山。
如今他算是明白，自己过于天真，老国主恐怕自身都难保，又如何能保他？
倒不如，另投他主，反正不过为了保命。
短短片刻，他心中就已有思量，他大步上前，他大步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参见殿下。”
西北晟让他起身，并示意他在自己身旁落座。
“阁下便是揭了皇榜，有把握医治父皇疾病的神医？”
“殿下抬举了，在下并非什么神医，只是懂些医术，便大着胆子来毛遂自荐……”冷天清也不与他拐弯抹角，“至于国主的病，有无把握，不过全凭殿下您一句话。”
他这话说得已是极其直白。
西北晟微微眯起眼，细细打量起他。
这人，直奔投靠他而来，见面就直表忠心，倒是个聪明人。
且不管用意如何，他喜欢聪明人。
他面上的表情和善几分，“先生太过自谦了，若是能救得父王性命，父王自然重重有赏，至于本殿，也不会亏待于你的。”
冷天清心中了然：“在下明白了，定不负殿下所望。”
“今夜天色已晚，就请先生暂在这东宫歇息，待到明日，本殿再请先生前去面见父王。”
“多谢殿下。”
冷天清喜不自胜。
西北晟开了口，立刻便有人将他带去东宫的其他偏殿，衣裳被褥，茶水热汤一应俱全不说，还派了年轻貌美的小宫女服侍他。
待遇与被暗卫看守时，可谓天差地别。
他舒舒服服地沐过身，将从大夏而来这一个多月的舟车劳顿尽数洗去。
换了新衣，走出内殿后，发现西北晟还派人备下了一桌丰盛晚宴供他享用，小宫女更是早已将美酒与他斟满。
冷天清吃着精致菜肴，喝着佳酿，心中忍不住暗骂自己愚蠢。
早就该想到这个计策。
凭他的本事，投身明主，在他人帐中当个幕僚谋士又有何难？
可惜他命不好，蹉跎了大半辈子，也没有遇到明主，办成过什么大事。
如今，或许正是时来运转。
他喝了个尽兴，直到下半夜，才沉沉睡去。
翌日。
西北晟果然如约带他去见老国主。
宫殿内弥漫着经久不散的中药味，让人极不适应。
冷天清轻手轻脚来到床榻前，病体沉重的老国主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他面色发白无光，一看便知身体十分虚弱。
明明是炎炎夏季，他身上却盖着厚厚的锦被，且须发花白，俨然一副老人姿态。
仅从老国主这面相，冷天清心中就已有了大概，他又把了把脉象，掀起被子捏了捏老国主浮肿的下半身。
“殿下，国主这是肾气亏损太多。”
所以虚了，整个人已经废了。
只能等死。
西北晟负手立在床榻前，听了冷天清的话，眸光晦暗不明，似是在回忆什么。
“父王年轻时，常沉溺女色，以至于形体虚浮，精神萎靡，这些年来，宫中御医用尽珍贵药材，为父王将养身子，可他的病情还是一日不如一日。”
“后来也曾试过找江湖道士炼些丹药服用，可那些药服下后虽能短暂压制病痛，过后却只会变得更加严重。”
听了西北晟这番话，冷天清更加确信，这人已经没救了。
身子被折腾坏了，除非换一具，否则再珍贵的药材，也无法治好的。
他站起身，摇了摇头。
“御医都束手无策，所以本殿才不得已为父王发下招医榜文，如今看先生的意思，也是无药可医吗？”
“无药可医。”
他也想立这个功，讨好西北晟，可他实在无能为力。
除非……
“除非，能将国主这已经无药可医的病体换掉。”
“换掉？”西北晟眉头微皱，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说过，可以把病体换掉。
“在下幼年起便在山中学道，曾在师门遍览医术典籍无数，记得有本医术著作上曾记录将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五脏六腑全部更换后，那人便生龙活虎，宛若新生……只不过，这种法子，怕只是传说，难以实现。”
他话音刚落，忽然有一只苍老的手抓上他胳膊。
垂眼望去，原本沉睡的老国主不知何时醒过来了，正瞪着凹陷的双眼，死死拽着他，犹如拽着一根救命稻草。
“只要你能救孤王，孤王保证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让你往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冷天清摇头，“国主，先不说这办法实施起来的成功几率有多小，单是那替换的肾脏，便是无处可寻。”
“哈哈哈，”老国主笑了几声，“孤王当是什么呢？这普天之下，孤王子民无数，随便抓几个来杀了，取其肾脏，又有何难？”
冷天清盯着他。
他的面部因为病重，本已做不出多余表情，此刻扯着嘴大笑的模样，很是狰狞。
“国主，不行的。”冷天清声音平静，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西北晟，“据医书记载，必须用血亲的肾脏替换，方可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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